“真是命大……”
“这下热闹了!”
一进村口,便见不少诧异目光,古怪眼神。
更有一名身形高大,面容憨厚的少年快步而来:“青山,你到哪去了?”
许阳望了对方一眼,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山里迷了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怎么了?”
“还说呢,你知不知道,青河红玉都快急疯了,还有……”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少年神色又是一变,一把抓住许阳的手:“你快回家去看看吧,一大帮人在家张罗着吃席呢,听说还要分你家那几亩田……”
“嗯!”
许阳眼神一凝,随即动作,撇开少年便朝家里奔去。
有句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田园山野之间的百姓,实际并没有那些浪漫诗人想象的淳朴良善,更多是生活艰辛,穷困潦倒之下逼迫出来的阴毒丑恶,残忍算计。
如吃绝户!
所谓吃绝户,便是一户人家,当家顶梁的男人死后,各种亲戚朋友到其家中,张罗后事,将其留下的土地房屋,田亩财产,或分或卖之后,再摆开流水席,吃上十天半月,直至吃光这户人家的所有积蓄。
至于这户人家的妻儿子女,古时女子向来是算不得人,若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婆家,或者年岁够大的儿子,那就只能任人摆布,别说家里积蓄,就是自身都难保住,被人卖掉再嫁那是常有的事。
只有部分侥幸的寡妇,能凭一身泼辣,还有宗族看护,在村里立足下来,但前提是要有子嗣,若是膝下无子,得不到宗族看护,那任你如何泼辣,也顶不住那些地痞流氓,吃人手段。
许阳此身的父母早逝,也没有来得及娶妻生子,家中只有一双年幼的弟妹,怎挡得住那些险恶人心,虎豹豺狼?
所以……
许阳快步赶往家中,远远便见一个破落的院子,锣鼓声响,热闹非常。
许阳神色不变,大步迈开,来到自家门前,只见院中已摆了几桌酒席,一大伙人正推杯换盏,纵情吃喝。
其中多是男性,但也有不少妇人,拖儿带女的在院子中坐着,手脚麻利的扒碗抢食。
人群之中,还有两人,乃是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孩童,正缩在里屋门口,手足无措的望着院里吃喝的众人。
许阳望见了他们,他们也望见了许阳,红肿的眼中顿时泛出泪来。
“哥!”
“你回来了!”
两人惊喜交加的跑到门前,那略小的女孩更是直接扑进了许阳的怀中,大哭起来:“哥,他,他们把家里的米,地里的菜,还有那些肉,都拿光了,我不给,他们还打我……”
小女孩扑在许阳的怀中,委屈的哭诉着遭遇,个子略高的小男孩站在一旁,也是红着眼,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大哭出声。
这般场面,让院中的气氛瞬时凝滞起来,围在酒桌边的一众人望着许阳三兄妹,神情从震惊转为怪异,怪异化作尴尬,一时无地自容。
“那个……”
“青山,你回来了?”
“这么多天,你去了哪里?”
“大家伙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几个人还想辩解什么,但一迎上许阳冰冷的眼神,那话便卡在了喉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间尴尬无比。
就在此时……
“哟!”
“这不是青山嘛?”
就在此时,一声大笑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中央最大那一桌上,一个赤着上身,毛发旺盛的大汉拿着酒碗,大笑说道:“怎么多天不见,大家伙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不,都来你家帮忙张罗后事了。”
“哥!”
见此,许阳还未表示,在旁的小男孩便扯住了他,压低着声音说道:“他,他拿了我们的田契!”
许阳望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回,注视着那名大汉。
这人,名叫李老九,论辈分是他们兄妹的族叔,在这小黄村里是有名的闲汉,整日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从来不干正事。
面对许阳冰冷的目光,那李老九却浑不在意,将一块带肉的骨头丢在地上,脚下顿时立起一条黑狗,叼住骨头大力的啃咬了起来。
如此,李老九才冷笑出声:“青山啊,大家虽然是亲戚,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大家伙来你家帮衬了这么多,这里里外外的花销可都是我给你垫的,如今你回来了,我们是不是的好好算算,分分清楚?”
“这……”
众人听此,都是一怔,既惊于李老九的无耻霸道,又莫名心安理得的消解了尴尬。
就如李老九所说,这里里外外的流水席,光凭许阳兄妹的家底怎置办得起来,是他李老九出了面,垫了钱,大家伙才能吃上这么几桌。
但他李老九是什么人,怎会这么好心,之所以出钱摆席,完全是为了拿下许阳家里那几亩薄田,相当于分出一份钱来,堵住其他人的嘴巴。
现如今,许阳活着回来了,那夺田这档子事肯定是不成了,但李老九出了钱,摆了酒,自然也不肯打水漂,所以才要与许阳算这账。
摆明了无赖!
但他就是这般无赖的闲汉。
有这人出头,众人也少了几分尴尬,望着许阳想要看他怎么解决。
是自认倒霉,拿出钱来应付这李老九?
还是把事情闹大,吵到祠堂去给族长裁断?
面对众人的目光,许阳没有言语,直接从背篓中抽出了一柄劈柴用的短斧,大步朝李老九走去。
“哥!”
“这……”
见到许阳直接掏出了斧头,众人面色都是一变,急忙起身退避。
李老九面皮也是一抽,但很快又强压了下去,冷笑说道:“哟,几天不见,胆子大了,敢跟长辈动手,当我李老九是吓大的,这么多年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有本事往这儿砍……”
话语未完,就见许阳冷脸走了过来,心中一跳,顿感不妙。
“呜!!!”
他脚边的那条黑狗见陌生人逼近,也向许阳龇起了牙来作势欲扑。
许阳却是不停,不仅不停还猛地加速,直接冲到了李老九面前。
“吼!”
那黑狗见状立时扑出,咬向许阳。
却不想许阳动作更快,双手抓着短斧当面一劈……
“噗!!!”
只听一声闷响,血腥四溅,那黑狗被许阳一斧头当面劈中,翻倒在地,凄厉哀嚎,扭曲抽搐。
许阳却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对着地上的黑狗连劈带砸,不一会儿的工夫,这恶犬就没了声息。
此时,李老九才回过神来,望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死狗,再看抓着短斧一身血腥的许阳,一股寒意从尾椎直蹿脑后,两腿不由自主的摇摆起来:“你……”
“砰!!!”
话语未完,便被一声重响打断,只见许阳欺身而上,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胯下。
“!!!!”
冷不防的给他这么一脚,李老九要害受到重创,两腿痛苦的并拢起来,面上更是涕泗流涟,痛得叫不出声来。
如此,许阳还不罢手,反而一脚踢出,将他狠狠踹到在地,双手拿起短斧,倒转斧背又是一劈,重重砸在他的肩胛软骨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哀嚎立起,场面瞬时混乱。
“青山,你干什么!”
“杀人啦,杀人啦!”
“快,快去找族长!”
“拉住他,快拉住他啊!”
众人惊慌失措,尖声不断。
许阳依旧不顾,翻转斧背,将那宽厚粗粝的刃口压在李老九的颈间:“田契呢!”
李老九下身要害受创,肩胛骨骼又被砸碎,整个人痛得几乎失去理智,但压在颈间的斧刃与许阳冰冷的话语,依旧让他激灵清醒了过来,连声叫道:“在我衣袋里,在我衣袋里,别杀我,别杀我……”
许阳这才起身,转向自己的弟妹说道:“把他的衣服拿过来。”
“哦!”
同样吓傻的两人这才惊醒,小弟李青河一阵小跑,将李老九的衣服拿了过来,交给许阳。
许阳拿过衣服,从袋中翻出自家的田契还有小半串铜钱,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再转向众人说道:“来吃席,可以,但份子钱,是不是也该交一交?”
“这……”
听此,吓傻了的众人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最后,还是几个老人硬着头皮出面:“青山啊,这件事情……”
“砰!”
话语未完,便见许阳一斧头劈在了桌面上:“交不交!”
“……”
“……”
“……”
几个老家伙僵在原地,望着一身血腥,煞气逼人的许阳,都失了言语。
自古皇权不下乡,村野之地,全由自治,宗族,地主,豪强,世家便是土皇帝。
因此管制极为宽松,村民械斗更是平常,拼的就是一个狠字,谁狠谁凶,谁狠谁强。
许阳够狠吗?
自是够的。
洞庭湖上几十年,像张家父子那样的扑街货,他前前后后送走了几十个,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是稀疏平常。
所以,他不仅够狠,还够快够准!
如今庄周梦蝶,没了本体的生死顾忌,那就更是一块滚刀肉,除去那些高门大院的土皇帝,这村子里就没谁是他不敢惹,不敢拼的。
“份子钱,当,当然,应,应该!”
几个老鬼结结巴巴了一阵,颤抖着掏出几枚铜钱,放到桌上,再看许阳。
许阳也将目光转向他人。
给他眼光一扫,众人汗毛立起,只能颤抖着手掏起腰包。
如此抠抠搜搜了一阵,大半人交完份子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只有几个妇人,实在拿不出钱来,只能苦着脸满眼哀求的望着许阳:“青山,我们……”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