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低头的时候,皇帝却说话了:“你想观这万阳朝天雕像?”
白渊很想说想,但是他现在是那个极品的六皇子,于是用尽量压抑着懒散的语气道:“参见皇上。”
“朕问你是不是想观这万阳朝天雕像?”皇帝沉声重复了一遍,给人以一种暴风雨前的强烈压抑感,普通人若是听了,怕是要骇的窒息了。
白渊随意道:“儿臣不想。”
皇帝眯了眯眼,“你还知道用儿臣两字?朕还以为你是个无君无父的狂徒!”
说着,他声音恢复了平静道:“朕问你,你明明想看,为何说不想?”
白渊愣了下,皇帝这都感到?
但是他知道并不是皇帝能读心什么的,这个世界没这种东西,这一点安雪很明确地告诉过他。
从逻辑上推断,也确是如此。
如果能读心什么的,天人组织根本就不会养他这么一个傀儡,一眼就被看穿,还养什么?
所以,这是身为皇帝的一种敏锐。
白渊定下心神,扯道:“因为这不是儿臣的道。”
“道?”
皇帝愣了下,然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毛头小子,也敢说道?”
他似是怒极反乐,转过身来,雄浑磅礴的气魄四散而出,如有实质般席卷各方,让人战栗。
一双有神的双目静静盯着白渊,却也不叫他入万阳殿,只是俯瞰着他,看似随意实则威严道:“那你就说道说道,若是让朕满意了,这关你就过了,该怎么还怎么。
若是朕不满意,朕就将你这等荒唐的逆子贬为庶民,流放边城,让你自生自灭去,省的污了我皇家的脸面。
慈母多败儿,不要想你娘,也不要想其他的。
朕心意已决,谁都保不了你。”
说话的时候,皇帝看向白渊。
他心底被这个儿子是气的没话说了。
又蠢又笨,还自以为是!
养在宫外当个闲人,眼不见为净也还算好,但这一次,这逆子居然为了那等荒唐可笑的理由离家出走。跑去深山老林的禅院,就为了什么六根清净,为了什么用香火去虔诚祭拜白玉如来。
皇帝听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才有了这等决定。
在他看来,这愚蠢的儿子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定然会反驳“自己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被贬为庶民”,又或者是“他怎么污了皇家的脸,只是因为他的观念不同,所以就要被指责么”,再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不明事理的话。
皇帝这次叫他来,就是抱着流放他的心。
可在流放之前,他还想再见一面这多年没正眼瞧过的儿子,一来是让自己死了心,二来是为本有的父子情画个句号,算是有始有终。
白渊本来还想继续装极品,但听到皇帝的话,心底一震,很明显,皇帝动真格了...
他现在是被揭穿身份,就完蛋,天人组织会杀他,皇帝也会杀他。
但若是这一关过不了,那也完蛋。
若被贬为庶民,没了价值,下一刻怕是就要面对天人组织的杀人灭口吧?
那么,如何契合这极品六皇子的身份爱好,又能够高于他爱好的说出一些话呢?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也曾经选修过佛教文化,对于一些典故还是了解的。
他思绪如飞。
皇帝也不急,静静等着他。
春日三月,时节暖。
飞鸟啾鸣宫殿上。
这本是一派温暖活泼之景。
但是,此处的气氛却深寒如三尺冰冻,僵硬无比,窒息无比,好像是凛冬还未过去一般!
皇朝至尊,和一个小小少年,正对峙着。
白渊忽地抬起头,往前踏出一步。
皇帝看向他。
他眼中,只见这荒唐无知的儿子,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仰头缓缓地道出一句: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简简单单七个字,让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眉锁起,稍稍思索。
这七个字看似普通,实则不凡。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水本是一物,
但云既在天,水既在瓶,何必去计较云将变成水,或是担心水无法变成云。
是云,便当逍遥于长空,高高在上。
是水,也可孤寂于瓶中,静静蛰伏。
这逆子是在告诉他,帝皇有帝皇之道,而他亦有他的道。
事物变幻,莫一而测,但这便是自然,而身为帝王,何必去驳斥这自然而成的道呢?
“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闭目又静静吟诵了一遍,品了一遍,只觉这七个字唇齿留香。
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万里长空上云海幽幽,而广袤大海里流水渐渐,一派祥和安好的模样,而这种自然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联想到道乡那句对于道著名的论断道法自然。
这等自然之景,自然足以表达道了。
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个“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唇间微微勾起一丝笑,却旋即收起这笑,睁眼,用冰冷的声音道:“逆子!去宗庙给朕跪上十天十夜!在祖宗们面前烧香认错,这事......就过去了吧。”
说罢,他摆摆手,没什么再和这儿子说话的欲望了。
第8章 太后动容,啧啧称奇
“渊儿,渊儿...不要出事啊。”
“为娘已经把你的皇祖母请来了,有皇祖母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华妃心底一个劲地祈祷着。
儿子是什么货色,她已经很清楚了。
皇帝杀伐果断,是一代枭雄。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可现在这虎父却是遇到了犬子,而且这犬子“犬”的过分了一点。
华妃心底一直害怕父子对峙,也一直在想办法去改变自家儿子,在儿子气走了官配的师父后,她还是没放弃,做了许多事。
比如请与华家关系不错的将军教他武道,又比如请学士教他学问,再比如帮他去“报名”,让他能够进入各种小团体。
皇子身份不同寻常,只要进入了靠谱的“小团体”,自然会被带正了。
华妃为这些事操碎了心,幸好她在宫里是力挺皇后娘娘,力挺太子,位置摆的很正,宫斗没吃亏。
皇后也明白华妃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也从不觉得这六皇子会是太子的威胁,反倒是觉着华妃可怜,暗地里也曾安慰过这闺蜜。
华妃心如明镜、冰雪聪明,而且还很努力地去做一个妈...
可是呢?
六皇子不但不改,反倒是变本加厉,觉得自己不喜什么,母亲偏偏要给他安排什么,他都多大的人了,根本不想再接受母亲的安排。
华妃不停地付出着,六皇子不停地拒绝着,母子冷战,好久都没见了。
要不是这次六皇子实在太过荒唐,华妃也不会出宫。
这次出宫,华妃是彻底死了心了。
只想六皇子能活下去吧,等到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会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但现在,皇帝居然叫儿子去万阳殿。
还不许她陪着。
这是要干什么呀?
儿子进皇宫,哪次不是她陪在身边的?
这可怎么办呀?
儿子还小,才十七,还是个孩子啊...
他怎么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华妃面子上维持着冷静,心底是急躁无比。
“华妃啊,你别急,待与老身去了万阳殿,见过皇上,再说吧。”
太后拄着龙头拐杖,满头霜白,皮肤松弛,竟似是百岁老妪的模样。
只不过,她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是的。
太后已经九十九岁了。
而皇帝看似年轻,其实不过是修炼驻颜,实际年龄却已经近八十岁了。
......
华妃在一片焦灼之中,终于来到了万阳殿前。
殿外守卫看到太后,急忙跪地,恭敬道:“参见太后。”
然后又道:“参见娘娘。”
之后,正要扬声传报“太后驾到”,太后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宣报,老身在此处等一等。”
万阳殿是皇室禁地,但唯独不禁太后。
可太后却也不会因为小事而闯入其中。
那守卫道:“皇上若知太后驾到,卑职却不禀报,定会责备...”
太后静静看了这守卫一眼,不怒而威之势,四散而出。
守卫心神一震,顿时不说话了,低头退到一边。
华妃心底轻轻叹息,但她知道太后理当这么做,而这么做也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无论做了什么决定,只要旨意还没有飞出这万阳殿,那就不是旨意。
太后在万阳殿前等一等,正好第一时间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