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远处传来书生的声音。
“纯元先生,有发现!!”
“好像是信!”
“这信好像在打斗时损毁了,等等...上面有字,是我皇朝的字,还有章...”
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动。
诸多武者也忍不住围了过去。
“真的有字...”
“这是有人和这些妖魔勾结!”
“什么人竟然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顿时间...远处喧闹了起来,有一种怒火被点燃的感觉。
而吕纯元不看都知道,那是他准备好的半封信,信尾有“靖王的印章”,其他部分写的字却不是靖王的笔迹...但那印章确是货真价实的,是吕家费尽心思弄到的。
靖王固然不会傻到盖印章给古妖。
可若是不如此,古妖又凭什么帮他来对付吕家?
这本身又是个难以证明、难以说清的事。
至于不是靖王笔迹的字,那就是为了给靖王在情急之下自辩的时候喊出“这不是本王的字迹”。
只要他喊了,那他就入套了。
原因很简单,“自证的时效性”这一点在皇帝面前尤其重要。
而“这不是本王的字迹”根本无法自证,因为“即便是再傻的皇子也不会傻到在盖了自己的印章后再亲自写信...”,所以这封信的字迹是吕纯元仿了一位靖王的心腹。
靖王可能不知道他心腹的字迹,但是查过了...就知道了。
只要这个自证失败了,那么...这根刺就会深深地刺入皇帝的心底,之后即便真的证明了靖王没有涉及此事,也没用了。
这就是权谋。
这就是罗织。
杀人不靠刀剑,靠的是形势加一点儿...恰到好处的谎言。
很快,形势就如吕纯元估计的一样在发展着,来自各方的武者还有不知情的吕家人认出了靖王的印章,怒火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此时...远处忽地出现了一个瑟瑟缩缩的人影。
吕纯元心有所感,侧头看去。
是那个小狐狸精苏紫。
吕纯元神色稍动,就明白了过来。
那位无名先生可还真是个好人,明明是地下世界的刺客皇帝,明明该当见过无数的黑暗,并且习惯了黑暗,可在这件事上做的却比他还要厚道。
他让苏紫过来,就是为了让苏紫能够正名,而负心于她的吕成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不是为了救一个小狐狸精,而是为了一个信念:
为善者当有善报,为恶者当有恶报。
吕纯元身形一闪,来到小狐狸精面前。
苏紫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位吕家的大人物...她在被关在铁笼中时,曾看这位大人物走过,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而这位大人物好像特别特别凶...
苏紫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无...”
她的话未曾说完,
吕纯元便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和地笑道:“小狐狸,别怕,我带你回去,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再伤害你,我吕家会还你一个公道。”
苏紫愣愣地看着他,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知道是那位无名先生救了她,让她获得了新生。
她看着面前这位吕家大人物柔和的笑容,小脸涨红,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第179章 归程半路遭团灭,人信徒亦可献(4.7K字)
天色已暮,夕阳好似血河伫立在山野的尽头,正在慢慢沉入黑暗。
羽衣侯的脸也在沉入黑暗。
他在高崖上,盘膝坐着,一边抽着烟杆儿,一边抬手化出一个气罩,使得面前的小水洼能够风平浪静。
小水洼看似平常,可若是靠近了往里细看,却可以看到......一片根本不是倒影、也不在周边的场景。
那是一片固定视角的区域,固定点似乎就在某个已死妖精的上空。
而从这个上空俯瞰其下,能看到正在喧闹着的吕家人、白衣卫、还有诸多武者以及吕纯元。
还有...那封信。
羽衣侯盯着水洼塘中的那封信,十指交叠,冷漠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灰霾。
他双眼微眯,享受地抽了口浓烟,将这烟吸入五脏六腑,然后才幽幽吐出。
在他身后,是一片仿似原始森林一角的空间。
再细细看,这空间并非森林,而是完全由一株诡异的、巨大的、其上充斥着点点眼状“疤痕”的蔓藤构成的。
这蔓藤枝叶繁茂,充斥着一种不属于人类时代的蛮荒感,而那些“疤痕”更让人联想到邪神邪魔那微眯未开、却时刻酝酿着杀意的瞳孔,古老而野蛮。
羽衣侯也不转身,可是他的腹部却发出奇怪地好似“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他身后那巨大无比的“蔓藤”也发出“沙沙”声。
双方好似在交谈。
在短暂的交谈后,蔓藤的“疤痕”张开了,开出了花,花中央是一颗腐烂的人头。
人头那一双早已没了神色的惨白瞳孔睁开,嘴巴也随之张开,发出稚嫩男人声音:“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儒门的学子...”
旋即,另一个“疤痕”又张开了。
花心又一颗人头张嘴,发出女人声音:“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这样的学子,老娘可要一刀一刀地剐开,看看这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稚嫩男人声音带着哭腔忙道:“红的,一定是红的,不用剐...”
同时,再一个“疤痕”张开了。
花心新的人头张嘴,发出粗莽汉子的声音:“别废话了,直接杀了。”
再接着,又有许多花开了,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
若是隔着未曾拉开的幕布,还以为是一出大戏。
若是不知这是戏,还真以为是“儒门书生糟了杀人盗匪”。
显然,这蔓藤正是噩巨花。
根据地点判断,这噩巨花十有八九就是之前金雀山庄豢养的那朵元古巨花。
羽衣侯抖了抖烟杆,震落些烟灰,看了看天色还有水洼塘里远处的场景,淡淡道:“走吧。”
两字落下,那噩巨花顿时没有声音了,所有人头花都缩进了“疤痕”里,而“疤痕”亦是愈合。
噩巨花如同巨蟒微微昂起靠近羽衣侯处的蔓藤,似乎在等着他骑上来。
羽衣侯道:“你走你的...等我出手了,你再出手。”
噩巨花:“沙沙沙...”
声音响毕,噩巨花一头钻入地下,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羽衣侯掸了掸手,抓起身侧的一把巨弓背在身后,然后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
...
片刻后...
正在归途的吕家人还有武者忽地察觉起雾了。
可山林之地,本就易起大雾,他们也没太在意,只是加快脚步往皇都北城方向迅速而去,希望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吕纯元本也没在意。
大战已经结束了,他正在考虑下一阶段的事。
有时候他真羡慕那些没什么大背景的书生,一心读着圣贤书,不需做这些亏心事,天大地大逍遥自在。
可这么一想,他心底却又暗笑起来。
哪有什么逍遥自在?
那些书生想成为他,所以会拼尽全力,心有桎梏,这便是不得逍遥了。
而他,亦想成为那些书生...因为到了他这位置,是真的忍不住去羡慕那些书生的清闲了,真的羡慕那些书生的心无杂念了。
只有心无杂念,心思纯粹,才能写出真正的锦绣文章。
或许,只有经历过书生,再经历过吕纯元,随后再去做书生,才能得真的大自在吧?
忽然,吕纯元想起了自己还年轻时见过的一个道士,那道士也曾做过儒生,在大彻大悟后做了首诗,并且因为有缘而授权给了他。
那诗是一首极为特殊的八星的诗,若不是其不能有助于修行,若不是其作用只有一次...怕是早能够臻至九星了。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吕纯元心底默默念着。
他领着众人快速走在雾气了。
这雾越来越浓,浓的有些古怪。
吕纯元微微皱眉,稍作感应,只觉在后方居然少了不少气息,而一股莫名的诡谲的气息好似在背针芒...
“有敌人!”
而这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不少人。
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虽说有这雾的功劳,但对方也极可能是六品...
吕纯元瞬间警惕起来,他尝试着运转缠系于灵魂“灵巢”中的灵气,以催动本命法术,这一动却发现灵气的运转莫名地凝滞,好似冻僵的大河...
“什么时候?”
吕纯元再无犹豫,体内浩然之气爆发,握剑...
在周身气力爆发之下,他又是愣了愣。
因为,他忽地发现周围环境竟不是原来的官道,而是一个不知哪儿的深山老林...
这一瞬间,他周身的警惕度提升到了极致。
而就在他意识到周围环境改变的这一刹那,一根“箭”从大地之下突兀地骤射而出,如击碎地心的迅猛电光,向吕纯元激射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