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梭篷子船上,垂钓的老者正抓着把长剑胡乱挥舞着,他眉宇之间有着逍遥之色,可如今瞳孔却显得凝重无比,他身上衣衫虽是粗布麻衣,但却在细节处透着精致。
老者身形绷紧,长剑舞动,一道道凌厉的气刃往四处呼啸着。
而他身后,则有个少女,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刚是豆蔻年华,此时紧张地缩在老者身后,如同被老鸡护住的小鸡,惊恐地跟着老者的步伐挪动着,时不时探头往外看去。
她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正映着一个正往船上爬来的白影。
那白影全身湿漉漉的,躯体诡谲的隆起着,披头散发,黑发垂面,而头颅却微微抬着,露出黑发之间一颗被泡烂了的惨白瞳孔。
随着白影的爬动,四周的渔火好像受到了某种古怪的压力,正一明一暗着。
“爷爷!爷爷...”
少女的声音都颤抖了。
“没事...”老者还显得镇定,但是...那白影正越爬越近,周身发出“咔咔”的骨碎声,而随着爬动,船只上则是留下一行带着尸臭味的水痕。
老者抬手挥剑。
剑气飞出,可却是直接穿过那可怕白影的身体,而完全伤不到她。
“爷爷,这是...这是什么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少女恐惧地喊着,她显然也会些身法,但试着往后跑时,只要一离开这篷子船的范围就会被立刻拉回来,好像是鬼打墙一样,被困在了某处。
老者的心态也开始渐渐崩了,因为他已经尝试了所有办法,可却完全无效。
他胡须颤抖。
只是在孙女面前不能露出弱态罢了。
但他心底也是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些脏东西的,但这些脏东西大多有地域性,尤其是那些发生过恐怖案件的地方很容易滋生出来.
可是,云合湾却从没有过这些传闻,往年更是没出过事。
那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女鬼越爬越近,而篷子船已成了一个棺材样的小船儿,片刻后,他和孙女或许就会死在这里。
正想着的时候,老者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那女鬼停止了爬行。
少女虽是恐惧,但也觉得好奇,侧头看去。
刹那间...
那女鬼好像感到了什么似的,全身僵硬地一动不动,紧接着,它就如触电般忽地开始往后倒缩,它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是发出一声凄厉到近乎撕破人耳的惨叫,继而跃向了水面。
水面无有重物落水的动静,但那女鬼却已经不见了。
空气里的阴冷气息也随之消散,那与外界隔了一重水膜的模糊感也消失了。
老者和少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忽地,老者仰头,看到一道灰色身影站在篷顶的冷月之下,那灰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说不出的神秘而高冷。
少女尖叫一声:“鬼啊!!”
老者却拍了她一下脑袋,然后上前,对着那灰衣人恭敬地行礼道:“多谢相救。”
他心底有些震惊,这人到底施了什么手段,才一到来,那女鬼就吓得立刻缩回了河里。
来人正是白渊。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
只不过他也见到了女鬼撤离的这一幕。
稍作思索,他就明白了原委。
他的身上被林霜种了个标记,正是因为这个标记,风雪森林一二两重的污染兽根本不敢接近他,正是因为这个标记,林霜才能定位他,并且瞬间出现在他附近。
此时...
他的身上怕是又被种下了凶无忌的标记。
两重恨念的标记,区区一个小女鬼只是闻到一丝那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就如山间寻食的野狼忽地闻到了巨龙的气味,那自然会逃跑。
这是位阶上的彻底碾压。
白渊并没有在这艘篷子船上停留,因为这里停泊了许多渔船,而每一艘渔船都在经受水鬼的攻击,场面很是惊悚。
白渊来回晃了两圈,水鬼们便纷纷吓得退开了。
渔船上的渔民,或是钓者自知得救,纷纷来此拜谢救命之恩。
白渊也不留姓名,做这些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他有些好奇,便寻了一人问道:“此处可是常有水鬼袭击?”
一名精壮的渔人道:“恩公,并非如此,我胡老九在这里打渔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等邪异之事,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今夜忽地就遭遇到了这些脏东西...”
之前从未遇到?今夜突然遭遇?
白渊愣了愣,本能地想到了幽灵沙洲。
幽灵沙洲里的凶无忌对这些水鬼来说,怕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它靠近了,水鬼们自然会发了疯地往周围跑。
根据之前墨娘所说,幽灵沙洲场所不定,故而并非总是出现在今晚所在的地方。
所以,今晚只是一个因为幽灵沙洲出现在此地的偶然?
可之前呢?
难道幽灵沙洲之前就没有靠近过?
白渊想了想,忽地又问:“你们是何时遭遇这些水鬼的?”
另一个身形不高但很壮实的赤脚渔夫道:“恩公,也就才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要是时间真久了,我们怕是早就没命咯。”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
白渊略作思索。
这时间点的时候,似乎正是他为凶无忌画好了脸的时候?
这或许有关系?
白渊也有些摸不准,他淡淡道:“你们今后小心。”
“多谢恩公~~”
“多谢恩公啊~~”
渔民们纷纷告退,再也不敢停留,而是划着篷子船飞快返回渔村去了。
顿时间,一艘艘渔船在星光的河面上化出白条般的轨迹。
只有一艘渔船还未远去。
之前那老者带着少女,来到白渊这边,深深道了谢:“多谢恩公。”
白渊不以为意道:“你们也走吧。”
那老者思索了下,忽道:“恩公这般手段,自非常人,但老夫亦是有恩必报之人...”
白渊愣了下,忽地淡淡道:“那好,你帮我个忙。”
少女觑眼看着这位高冷而神秘的存在,充满好奇...
老者却是真诚道:“请恩公吩咐。”
白渊淡淡道:“你认识通天河渡口吗?”
老者想了想道:“认识。”
白渊又指了指远处。
老者借着星光,隐约看到远处的一艘船停泊在水面上。
他有些不解,看向白渊。
白渊淡淡道:“今晚,我借了一条通天河渡口的船,你帮我划回去,重新系在木桩上,这便算是帮了我的忙。”
老者只是一听就明白了,这位恩公怕是直接不问自取了渡口的船,但恩公取船,自是无人能管到,也无人能查到,可现在...恩公用完了居然还想划回去,这可真是趣人了...
他微微笑道:“此乃善事,恩公如此人物,还有如此想法,真是难能可贵,老夫必会完成。”
白渊道:“划去渡口后,立刻离开,不可让人知晓你去过渡口。”
老者知其中藏有隐秘,也不多问,只是凝重地应了声“是”。
然后,他想了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牌,递给白渊道:“恩公于我爷孙乃是救命之恩,区区小事尚不足够...这令牌便是交予恩公,朝花节当日恩公若是有雅兴,当来我天心湖庄一聚,老夫当亲自为先生烤鱼,以表谢意。”
白渊接过小木牌,只见木牌上刻着“天心”两字,再联想到之前墨娘说“天心湖庄庄主每年朝花节只为三个人烤鱼”的奇怪规矩,他忽地明白眼前这老者是谁了。
这应该是天心湖庄庄主,而他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钓到一些肥美的鱼儿,为朝花节做准备。
于是,白渊接过令牌,点点头。
事情既然吩咐好了,他便撤退了。
身形一闪之间,便消失在了此处。
少女惊奇地跑上前,双手舞了舞,但白渊早不在原地了。
“爷爷,这恩公是人是鬼?”
老者抚须道:“丫头,我们碰上高人了。”
少女道:“这也太高了吧,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
老者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回去之后,好好习武吧,把去江湖闯荡的念头打消了,然后老夫自会安排你去龙下学宫拜一位好师父。”
“是...爷爷。”
经过此晚之事,本是调皮的少女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
...
此时,明珠镇以南,在通往销金湖村的道路上。
战斗也已尘埃落定。
面对诸多神像的冲击,正气阁虽勉力抵抗,但终究还是不敌,被冲的七零八碎,各为小队,分头撤离,但古怪的是,从头到尾却无一人被斩杀。
而在一处隐蔽的小林子里,一名皮肤黝黑,相貌平和的男子正静静站立。
这男子正是正气阁鹤家的捕头赵碧山。
赵碧山站在林中,外围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则是各有一尊“神像”。
奇怪的是,这些神像并没有攻击赵碧山的打算,而只是单纯地在外巡视着,不让任何人靠近罢了。
赵碧山老神在在,也似在等待着什么。
未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