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我们没按规矩行事,围攻你,但是你负伤逃走了;
第三,你被废了;
第四,你死了。
知道为什么第三第四两种情况,我没有再加规矩吗?
因为当一些事成了事实,规矩就不重要了。
你死了,我们都必然会面对南国的怒火,因为你是世子。
但你活着,你就会面对你父皇的怒火,因为你是世子。
身为世子,外出到处沾花惹草,还强行出头,结果能力不济被人废了,真是丢人...
世子啊,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佛爷笑眯眯地说着。
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世子不好杀,但一个落魄的王子,那还不是杀着玩儿?
陈云霄却还没理会过来小佛爷的狠毒,他正沉浸在小佛爷的话里,有些失魂落魄...
因为,小佛爷说的都对。
就在这时,小佛爷视线扫了一圈周边,略作思索,想了想扬声道:“来人,恭送世子!”
他说完,就待转身离去,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子,抬手一挥,玉瓶子就平稳地落在了陈云霄面前。
“我不知道世子是否带了疗伤药,所以赠送一些,以全我们相识之情”。
说罢,小佛爷笑着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陈云霄捡起瓶子,却忽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因为...周围的人都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所谓恭送,其实意思是“打!尽情地打!不要打死!让他活着离开!”
而疗伤药,就是为了让他不被打死...
陈云霄明白了,心乱如麻,恐惧顿生,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气力浑厚,武道超群,兼有宵练剑气,须陀霞衣,再加世子身份...
怎么可能会这样?
怎么可能?
若是早知如此,他便是拼了被父王责骂,也要偷几件攻伐的芥子宝物出来,而不是只带着些情趣物品...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陈云霄看着正逐渐包围过来的人,忽地全身一激灵,远远喊道:“无名!!!”
白渊顿下了下脚步。
陈云霄道:“你救我...救我...
我好歹是一个传奇...
你我是一路人...
你今日救我...来日你若末路了自也有人救你!
因果有报,今日你之所行便是因,未来必有果报!”
白渊淡淡道:“世子也知果报?那...世子可曾观过自己的善恶?”
“什么?”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今日,不过是无私罢了。”
陈云霄愣了下,怒道:“这算什么善恶?这些人...对我们而言,不过是随意拿捏的蝼蚁,生杀大权皆在我辈手中,与猪羊牛马何异,杀他们,有什么善恶?算什么善恶?!!”
陈云霄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背影离去。
他愣了下,声嘶力竭地喊着:“无名!?无名!!!!今日我之下场,必是明日你之模样!救我...救我!!!”
但却再也无用。
逐渐的,他的声音渐渐变淡,因为...他已经被愤怒的长生楼楼众包围了。
墨娘早从席位上跑了下来,走到无名身侧,随着他一起走出了长生楼辅楼的大门。
一路上,长生楼楼众见此灰影,皆是恭敬行礼,带着由衷地尊重,喊一声:“见过先生。”
这其中还包括了之前带白渊去风雪禁地的那四名转业刺客。
此时,那二十五六的峨眉刺女子,矮个儿双刀客,肌肉横练男,还有天天“格老子的”挂在嘴上的岭北黑煞皆在人群之中,默默注视这那道灰影。
四人想到曾和这样人物一起行动,心神不禁激荡无比。
岭北黑煞忽地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咋咋呼呼道:“格老子的,我们收钱了,怎么能收无名大哥的钱,赶紧退钱。”
旁边的峨眉刺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声道:“没收钱,是大小姐的推荐信。”
岭北黑煞眼睛一亮,道:“喝喜酒,格老子的,必须喝喜酒!”
白渊听到动静,侧头看去,见是熟人,眼神里带着笑意,对那边点了点头。
四名转业刺客只觉一股幸福感从心底升起。
“好帅~~~”峨眉刺女子虽然没看到脸,但却觉得这样的先生充满了魅力。
“格老子的,今后老子就是无名大哥的小弟!”岭北黑煞兴奋极了,今儿个他只有资格在远处观战,可是这场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虽然没看懂,但觉得太厉害了。
而背后的战斗意义,以及出场的方式,都让他生出一种热血沸腾难以自禁的感觉。
他们这是...亲眼见证了一个新的传奇诞生。
从今往后,传奇刺客里再无南国世子,多出的则是无名先生。
墨娘走在白渊身边,心底也是只觉吃了蜜糖般的甜。
两人到门外时,一辆马车早已在等待了。
夜风卷来了城东的花香,百花湖上的百花已经绽放了,朝花节虽还未至,但节日的气氛却已经很浓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马鞭,轮毂便“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驶过青砖街头,在长道的明月下拖出一道和谐的影子。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墨娘道。
白渊摇摇头。
或许旁人无法理解,但他始终对杀人有些厌恶。
他始终觉得“若是他人的性命皆掌于一人之手,那必是一个极度可悲的社会”。
若是每个强者都想杀戮随心,都想高高在上,把人不当人,那么...这个世界又会有多乱?
个体的强大或是身处的环境,不该是肆无忌惮、随心杀戮、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理由。
...
...
即便世界变了,不再是在蓝星了,可是...心底的道德和良知难道就会因此发生改变吗?
可这样的想法终究注定了只能放在心底,而无法说出。
在心因念而为善,在外因言而成锁。
他心存善念,却不想身缚枷锁,他不想杀戮,但却也不想丧失杀戮的权利,如此而已,有何不可?
墨娘柔声道:“我很少见到你这样不喜欢杀人的强者。
之前你在平安坊也只是将那些刺客的手筋割断,未曾杀死,
之后你在辅楼前的大战里也只是活捉了白辰刀和紫凤,
今天...你又只是破了陈云霄的气海,而没有杀他。”
白渊淡淡道:“你错了。”
“错了?”墨娘愣了愣。
白渊淡淡道:“我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死在我的剑下。”
墨娘瞪大眼,看着身侧这个神秘而高冷的剑客,忽地捂嘴露出了笑容。
她想了想道:“陈云霄说的不对,先生...绝不会和他一样。”
白渊自嘲地笑笑,没说什么。
一会儿,气氛沉默了下来。
墨娘看到身侧男子似在黑暗里打盹,她便悄悄地挪动了一下,想和他的距离靠近一点点,而在成功地靠近了一点点后,她又轻轻地挪了下,想要靠的再近一点点。
近到绸裙和斗篷的边儿搭到了一起,便是颤抖着,停了下来。
仿有一股炽热的火焰从连接处生了起来,然后侵入裹体的衣衫,而往里焚烧,烧到了皮肤,烧到了长腿,烧到了整个肉体,又烧到了心里,再烧到了灵魂。
墨娘感到胴体火热,悄悄看了一眼先生。
先生还在打盹。
墨娘秀眉蹙起,然后也闭上眼,一起假寐。
呼吸有一点点急,在静静悄悄的马车里很清晰。
而马车外,是春夜的风,是百花的香,是即将到来的五月。
...
...
另一边...
长生楼中。
小佛爷,叶霞衣,公羊修,唐战,常冬等人正站在高处,俯瞰着北城。
北城星火点点,西夜市犹然人来人往,百花湖上花灯已是布置开了,很美。
小佛爷眺望着夜色,忽然道:“常冬啊,你的断臂之仇,先生已经帮你报了。”
常冬微微颔首,道:“某看到了,这份恩情必将牢记于心。”
说罢,他又微微欠身道:“恭喜小楼主能得无名先生这样人物的帮助。”
小佛爷摇摇头道:“可不是我得到他,而是...我有心与他结成亲家。
我将供奉玉牌给他,便是存了此心,到时候,我与他既是一家人,那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若出了事,我必倾尽一切去帮他,而我的事他自然也会帮衬一些。
利用再多,也不及待人以诚,若要人帮你一分,你需得先帮人十分才是。”
众人听得都暗暗点头。
若论实力,小佛爷比起老楼主实在差太多太多了,但若论为人处世,老楼主却是不如小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