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在距离常冬还有数尺的地方就直接被反弹了回来,在半空化了几个圈儿,落到陈云霄手里。
那位南国世子潇洒地接过弹回的扇子,一挥之间,展开折扇,轻轻扇风。
而另一边,常冬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他的姿势未曾变化,防守未曾被突破,可是...他的左肩处却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
一点血红在他肩部出现,继而扩大,再继而直接炸开。
嘭!!!
常冬的左手直接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炸的飞了出去,一身劲气皆然散去,强烈的剧痛袭遍全身。
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断臂处狂涌而出。
他的瞳孔一片茫然地瞪着天空。
完全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宵练剑气?
究竟是什么?
“天王!!”
“天王!!!”
焦急的声音响起...
一众楼中之人往外奔跑而出。
而小佛爷也已落地,他看了一眼常冬,发现其没死,便转身看向那白衣公子,行礼道:“多谢世子手下留情。”
陈云霄扇着扇子,笑道:“我来的意思,你该知道了,你的面子我也给了,你让我不杀他,我就没杀。现在,轮到你给我面子了,放人吧。”
简简单单的话语,透着难言的霸气。
这样一个看似年轻的传奇刺客站在眼前,朱照尘只觉压力极大,好像迷路的旅人被一头猛虎盯着,他想了想,苦笑道:“世子,我若放了,怕是楼里的人不服。”
陈云霄笑道:“无妨,不服的,找我。”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不管谁都好,只是...刀剑无眼,若是敢来,就不要怕丢了命。
现已下午,出城刚好也无处可去,那我便寄宿一宿。
你为我安排些美人,供我享乐。
然后明早,我要把所有悬空坊的人都带走。
时间,我给你了,理由,我也给你了,若是明早我还看不到人,你知道后果的。”
“明白...”小佛爷露出苦笑,却还是答应了。
传奇刺客的恐怖就在于,他虽然无法经得起消耗,但若是他想杀谁,那几乎必然是能得手的。
如今,这世子的提议已是最好的选择,小佛爷只能答应。
...
...
哒哒哒...
轮毂的声音从远而来,又慢慢停歇。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平安坊前。
车帘掀开,小佛爷走入了这鱼龙混杂的坊中。
片刻后...
小佛爷和墨娘走在一处,顺着坊间小道行走着。
“表姐,六子怎么样了?”
“还没醒来,但有华神医照看,一切安好。”
“那就好...”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又是悬空坊的问题?”墨娘见他支支吾吾,直接问了。
小佛爷叹息道:“南国世子来了,要我们放人。”
“陈云霄?”
“对...他自诩花丛高手,看似儒雅,实则荒淫残暴,应该是被阴姬说动了,所以才来...”小佛爷娓娓道来,然后顿了下,“我想请先生...”
“不行!陈云霄太可怕了。”墨娘直接回绝,不是她不信先生,而是她觉得先生去和这南国世子交锋,那完全是胜负难料,说不定就死了。
小佛爷道:“表姐,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手下虽有许多能人异士,但是能够勉强达到陈云霄那个层面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公羊修,唐战,龟蛇二尊,南斗六刀,北斗七剑,十二剑君,各方帮主,武馆馆主如此种种,虽然都是好手,但若是面对陈云霄,那都只有一个死字。
你知道吗?今日‘大天王’常冬出手了,他在北天门的全防御状态下,被陈云霄随意一扇就斩断了臂膀...从始至终,都没人看清楚陈云霄是怎么动手的。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
墨娘道:“那你围攻吧。”
小佛爷苦笑道:“我若这么做了,那就是鱼死网破,但我没信心留下他...
而且他又是南国世子,即便杀了,也是后患无穷,若是没杀得了,那更是后患无穷。
更何况,陈云霄还不是悬空坊的人,你说...我这何苦?
如今,他既然划下道儿了,那只要大家在规则里行事,自是该如何如何。”
墨娘冷笑道:“敢情你把玉牌给了先生,就是让先生给你卖命了?”
小佛爷有些无语。
表姐这胳膊肘拐的可够凶啊...
他急忙解释道:“要不...让我见见先生,我保证不勉强。”
墨娘道:“见不了,他神出鬼没,白天的时候都不在,应该是去修炼了,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小佛爷真切道:“表姐,你是明白我意思的,我把玉牌给了先生,那是打心眼里接受他了呀。上一块玉牌还在岳父手里...我把玉牌给先生,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墨娘闻言,脸红了红。
小佛爷又重重叹了口气,“今日若是被陈云霄把人要了走,那我长生楼就再无和悬空坊谈判的筹码了...
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云霄,好像从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看似儒雅,实则荒淫,好大喜功...今晚,绝无可能善了啊。”
墨娘道:“陈云霄太危险了...我怕先生...”
小佛爷道:“表姐,让先生自己判断好不好,哪怕你与他悄悄躲在人群里观战都行。
先生若是觉得可以,那就出手,若是觉着不行,那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大不了...大不了...我把悬空坊的人就都放了,之后的事再说吧。”
虽说如此,但小佛爷心底清楚的很,一旦放人,那就是长生楼彻底衰败的征兆了...
墨娘沉默了下,忽地问:“舅舅...他...有消息了吗?”
小佛爷摇摇头,“我不信爹就这么死了。”
两人沉默下来,若是没了长生楼楼主,那么...无论他们如何,这长生楼终究是少了一个终极战力的坐镇...衰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若世间的衰败单单只是衰败也就罢了,但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落井下石的人却极多极多极多。
若是长生楼这庞然大物露出疲态,怕是就会如在海底露了伤口、飘了血的巨兽,下一刻就会吸引来无数的鲨鱼,争相竞食,直到把长生楼瓜分干净,只留下骸骨...沉入海底。
...
...
白渊并不知道这些事。
题海战术的充实一天又过去了。
...
...
入夜。
长生楼辅楼方向的战报一一传来。
墨娘总算是认识这件事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了。
她焦急地在坊间徘徊,可白渊迟迟不出现。
“备车!”
她按奈不住了,要去楼中。
战报里有不少她熟悉的人都死了,陈云霄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这其中人数众多,甚至还有她小时候陪着她教导她功夫的老师,以及许多其他熟人......
这种时候,她至少要到现场,去亲眼看着。
一名大汉备好了马车,策马而出。
墨娘一人上车,周边其他坊众里的干部中一人出列,迟疑道:“帮主...先生呢?”
墨娘道:“先生自有先生的事。”
“可现在...”,那干部顿了顿道,“等先生来了,我要不要和他说?”
墨娘美目微垂,眸子里闪烁着脉脉光彩,双手合拢,担在覆着绸缎儿的膝上,她很犹豫...
非常犹豫...
先生和她的关系,根本不是如外人所想。
而她又怎么可能去强迫先生做任何事呢?
尤其是去面对陈云霄...
虽然她也知道今日若败了,明日所有俘虏都会被带走,那会真正成为长生楼覆灭的征兆,人心散了,名声弱了,那就是林中之王显老态,都不需悬空坊出手,自有无数豺狼虎豹来访。
而悬空坊会不继续出手么?
不会...
“帮主,帮主!!”那干部问着。
墨娘回过神来,道:“不必和先生说这些事...先生能帮我们一次已经是很好了...”
“可是...”
墨娘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坐在御手席上的壮汉道,“老赵,走吧。”
那大汉轻叹一声,颔首道:“是...帮主。”
墨娘放下垂帘。
马车载着她,在飘摇的月色里,没入深巷的阴影之间,继而...渐去渐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