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整齐的秦沐凌来到修炼室，雪冰璇已经恢复了端庄肃穆的仪态，气场高贵优雅，静静地坐在玉质蒲团上。
在她的面前，是一张青玉桌案，上面摆着几册玉简，两瓶灵丹，一只金黄葫芦。
秦沐凌规规矩矩地行礼，得到许可后才在她对面坐下。
“好了，开始上课吧！”
雪冰璇淡淡地道：“这一次，我先给你说说修为境界的划分……”
如今不同于仙道文明辉煌的上古纪元时代，天地间的灵气匮乏了许多，本时空重新演化出来的玄门修炼体系经过漫长岁月的革新与完善，逐渐为整个修行界所认可接受。
炼气境分为九重小境界，属于修炼道途的奠基阶段。修炼者通过各种入门功法口诀，辅以诸多秘传药膳，不同功效的丹药，加上种种炼体秘术来打磨肉身、淬炼经脉、调和气血，引得天地灵气灌体，一步步强化体魄和力量。
当肉身的强化达到某个临界点，气血高度凝练产生质变，激发出身体深处的潜能，破蛹化蝶，进而衍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就可以拥有诸多凡人难以想象的伟力。
这即是悟玄境，即修士初步摆脱了凡人身体的桎梏，得以洞悉、感悟天地力量奥秘，踏上真正的修炼道途。
云梦天宫的杂役弟子，修为基本都处于炼气境阶段，外门弟子就得是炼气境巅峰、且攒够了功勋才可以晋升；而内门弟子必须是悟玄境修为起步，加上数量更多的功勋贡献度才能满足要求。
至于核心弟子，那就得是凝丹境，还得满足一系列苛刻的考核条件才符合标准了，秦沐凌如今的修为显然是不够格的，对宗门的贡献更是一分没有，属于掌教至尊亲口特许，才得以提前跨过这个阶段。
如今云梦天宫众多的分院道场，明面上的新生代核心弟子，全部加起来也仅有三千余人而已，当然实际上有多少不得而知，她们才是支撑起整个宗门的中流砥柱。
第7章 逝去的历史
夜色如水。
护山大阵光幕闪烁着淡淡霞影瑞气，忠实地守护着宗门的安全，上百座山峰一片沉寂，偶尔才可以见到数道遁光高速掠过，那是值夜的内门弟子。
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无事的长老弟子们基本都在忙着修炼，没有修为的丫鬟仆妇们大多都已入睡。
此时的凤歌峰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实则所有的防护阵法都已开启，对外的理由自然是大师姐在闭关修炼，不容打扰。
“九灵元清门，劫运宫，碧落神教，皓月剑派，璇玑星宫……这些都属于道门中的超级势力，或称为至尊级势力，也即是寻常修士阶层口中所说的仙道正朔，与那些妖魔鬼怪所属的势力天然就不对付……”
青玉桌案后的雪冰璇正襟危坐，神色宁静，红唇轻启，将本时空诸多大势力的来历根底娓娓道来。
除了以亿兆人族子民为基本盘的道门和佛宗，本时空的异族势力同样不容小觑。妖族、魔族、巫族、鬼族、海族，以及某些稀奇古怪的生灵，还有太古神兽的后裔，都是各成一系，在浩渺无垠的星空深处圈地称雄，割据一方。
论智慧生灵的族群规模大小，人族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其数量之恐怖、就是把其他所有智慧族群加起来，都比不上人类数量的千万分之一。
然而要说个体力量的强弱，人族毫无疑问又是垫底的，随便一头低等魔人、或是尚未化形的小妖都可以对凡人构成致命威胁，除非是获得修行法门、开启了修炼之途，否则无法抗衡。
因着芸芸凡生的数量规模太过夸张的缘故，适合修炼的天才苗子自然是层出不穷，为那些人族道统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使得它们的实力和影响日益增长，逐渐对那些异族势力形成了战略优势。
继超级道统之后，就是当世的各种大能，仙道名宿、魔道巨擘、佛宗的高僧大德、妖皇鬼尊等等，个个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狠角色。据说在某些足够古老的势力中，还有着太古时代的老怪物、活化石在沉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搅动风云。
厉害人物，镇压气运族运的重宝，能够起死回生、逆天改命的神药，神秘的隐世遗族，远古虚空洞府，上古大神通者的遗泽，广袤得难以想象的天外星空，若是详细讲述，或许三日三夜都说不完。
因此雪冰璇并未在这方面浪费太多的口舌功夫，只是谈了个大概，重点是讲述与云梦天宫有关的内容。
她对着桌案上的金黄葫芦打出一道灵诀，那葫芦微微颤鸣起来，数息之后，葫芦口喷出一抹盈盈清辉，在半空中徐徐扩散开来，化作一幅清晰度极高的法力投影光镜。
而且这光镜中的影像还是立体的，秦沐凌从不同的视角观察，完全可以看到相应的场景变化。
大大小小、远近不一的虚空陆块充斥了视野，它们并非固定不动，而是按照玄奥的轨迹、在虚空中永不停歇地缓缓运行着。
大多数陆块的边缘区域残缺破损、参差不齐，不像是自然演化形成，倒像是被某种恐怖伟力强行撕裂崩碎所致。
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中，这样形态各异的漂浮陆块数量究竟有多少，就连见闻最渊博的大神通者都难以说清楚。
很多虚空陆块的运行轨迹并不稳定，忽快忽慢，偶尔还会遭受来自其他虚空陆块的撞击。因此它们的表面基本上都是死气沉沉，连稳定的大气保护层都没有，感应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视野尽头，秦沐凌看到了三轮耀眼的太阳，这片空域中的所有虚空陆块，以及陆块上的亿兆生灵、都要仰仗它们的光与热而生存。
“……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雪冰璇轻轻点了一下其中的某座虚空陆块，将它的影像放大。于是秦沐凌就看见了一片方圆十万余里的灰黑陆块，在它的西南区域，一座淡青色形如琉璃、覆盖上千里的大阵里面，有着百余座大小不一，风光秀美、灵气盎然的山峰，不少精巧绝伦的楼阁亭台、宫室道观在群峰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在护山大阵之外，一圈宽约近万里的区域，受外溢的地脉灵气滋养，形成了大片的绿洲平原、湖泊河流，由此养活了海量的凡人，数量众多的城池、村镇坐落其间，它们分属于六个凡间皇朝，还有某些独-立的城邦，商会组织之类。
这些凡间的国度自然是托庇于云梦天宫的羽翼之下，宗门为它们提供安全保障，它们则是听命于宗门，每年都要上贡海量的资源，并负责遴选资质优异的天才苗子送入宗门。
这些国朝的皇族，以及朝廷重臣都和云梦天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重要人物的女眷，都曾经是宗门里的杂役弟子、外门弟子，若是没有际遇更进一步的话，就会在当差一定年限后再返回俗世中、继续享受凡间的富贵。
当然若是有幸成为内门甚至核心弟子，命运就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再也不需要重回凡尘了。
“……嗯？这边的区域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属于无人区吗？”
秦沐凌的眼神扫向了虚空陆块的东半部，这里是一片灰黑大地，虽然也有山川丘陵地貌，湖泊河流，但是看不到半点生机，别说人族了，就连一根草、一只小虫子都看不到，方圆数万里的地域一片死寂。
“这些地方……属于被废弃的死区，”
雪冰璇叹道：“那里灵气紊乱而狂暴，地磁风水复杂多变，凡生根本承受不了，就连天生对恶劣环境拥有极强适应能力的妖族、魔族都难以承受，也没有什么可供利用的资源，因此就只能空在那里了。”
秦沐凌诧异地问着：“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
“都是因为远古时期的重劫……”
雪冰璇解释道，众多远古大能竞相出手，各种毁天灭地的大神通，禁忌法宝，骇人听闻的邪术诅咒轮番登场，才将广袤无垠的天地打得支离破碎，日堕星陨、灵机断绝，致使整个时空大世界都被摧残到了濒临毁灭的边缘。
第8章 互惠互利的修炼
在过往难以想象的无量重劫中，陨落的强者大能究竟有多少，已经是个没有谁能说清的问题。
不少原本睥睨天地间、称霸一个个大时代的强横种族纷纷被断绝了苗裔，无数璀璨辉煌的强大文明相继覆亡，永远地成为历史，只留下些许遗迹传说、供后来人瞻仰缅怀。
重劫落幕之后，天地崩碎，大道有缺，侥幸活下来的生灵只能在废墟中苟延残喘，艰难挣扎求存。
经过不知多少岁月的休养生息，天地造化灵机终于出现了复苏的迹象，一度衰竭到了极点的灵气开始回升，海量的散修家族、小势力涌现，又有数位不世出的天才大能牵头，创立了适合复苏时代的功法典籍。
然后一代代修士查漏补缺、逐渐将其推衍完善，到现在已经形成了号称不输于太古仙道的修炼进阶体系。而且随着天地灵机的持续恢复，无数修士势力合纵连横、兼并征战，各个种族都诞生了数量不等的全新超级道统。
到了现在，新的世界势力格局业已成形，随着人族文明日益发展壮大，恐怖的人口基数，导致适合修炼的天才苗子越来越多，又促进了道门与佛宗的诸多道统影响力水涨船高。
“……我们云梦天宫，还有机会重回超级道统的圈子吗？”
法力投影幻化出的虚空陆块上，雪冰璇与秦沐凌凌空而立，漫步在灰黑阴冷的山水之间，放眼望去，四周尽是一片死气沉沉。
“正常情况下，机会不大，不过未来天地大势如何演化变幻，现在谁都说不清楚、看不分明，”
雪冰璇笑意盈盈地看着身边的小师弟：“何况有了你的出现，或许宗门真有机会恢复，进而在你手上重现往昔的荣光也说不定呢！”
秦沐凌思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这很困难。”
至尊级道统、或者说超级道统意味着什么，现在的秦沐凌自然是心知肚明，那是有资格主导整个时空势力格局，左右天地间无数修士荣辱存亡的可怕存在，拥有着众多寻常道统势力只能仰望、却始终难以企及的莫大权柄。
每一家超级道统，都是存世无数岁月，拥有难以想象的底蕴积累，掌控广袤领地与天量资源的庞然巨物，强者如云，天才俊彦满地走，惊才绝艳的精英种子层出不穷，并有着不止一件顶级重宝镇压气数，获得无数附庸势力投靠效力的超然存在。
纵然天地浩瀚广袤无极，这样的超级势力都不会太多，除了以人族文明为根基的道门佛宗之外，其他的每个种族也仅有一两家而已。
云梦天宫因着种种变故，自这个特殊的小圈子内跌落，如今想要重返其中、拿回往昔的权柄与地位，谈何容易？
雪冰璇含笑揉了揉秦沐凌的脸，温言道：“你可不要低估了自己的作用，而且这事情也不用急，师姐会守护你成长起来的，等你将来拥有了至高至强的修为，自然可以重振宗门的荣光。”
秦沐凌神色诧异：“师姐你才是未来的掌教至尊，这应该是属于你的使命吧？”
“按理说是这样，不过现在还不能成为定数，”
雪冰璇微微摇首：“我是宗门第一圣女，掌教至尊的开山弟子，却还没有被立为正式的道储，其他的师姐师妹依然有机会来争的。”
“所以……小师弟你愿意帮我吗？”
宗门过往的历史中，掌教至尊的亲传弟子成为下代掌教的例子确实不少，然而并非所有情况下都如此，若是其他派系的弟子过于出色、贡献足够大，将掌教一系的竞争者都压了下去，那自然能够上位。
作为宗门的最高话事人，历来都只会选最强最出色的那一个，背景出身并不足以成为左右一切的关键筹码。
牧盈华将秦沐凌托付给自己的亲传弟子教导培养，自然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希望下代掌教至尊的位置不要落到其它派系手里，确保雪冰璇的优势地位。
当然站在秦沐凌的立场上，这也没什么不好，云梦天宫将来让大师姐做主，自己的地位只会愈发重要，若是别的什么人当了掌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秦沐凌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一定会帮助师姐你得偿所愿的。”
雪冰璇笑眯眯地道：“你现在连悟玄境都还不曾突破，说这话似乎有些早了呢，至少也得等你将来的修为赶上了师姐我之后，才有能力帮得上忙吧？”
“其实用不了太久。”
秦沐凌不以为意，他自己的成长速度远超寻常的核心弟子，只要资源管够，想要快速提升修为并非空话。
雪冰璇略显疑惑地端详着他，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她只会认定对方是在夸海口，半点都不靠谱，修为的增长可不是儿戏，每一分一厘的提升都得刻苦修持、精心打磨，许多弟子终其一生，都卡在某个关口上不得寸进，直至老死。
但秦沐凌显然是不同的，他的命格气数，资质根骨根本无法以常理来揣度。
“说起来我还不太明白小师弟你的修炼法门呢，师尊也未曾过多提及，今日能否让师姐开阔下眼界？”雪冰璇笑问道。
“可以，带我去药园吧，记得先清场。”秦沐凌并不拒绝。
雪冰璇微怔，旋即答应下来，挥手收了法力投影，身形消失在修炼室里
片刻之后，她去而复返，褪下身上的雪白大氅穿在秦沐凌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起御剑出了门。
宗门所属的药园和核心弟子自己经营打理的药园是不同的，前者是属于整个云梦天宫的公产，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得拿功勋去换；而后者则是属于核心弟子的私有产业，可以自行支配。
少顷，在凤歌峰半山腰，随着雪冰璇开启阵法封禁，一片方圆数百亩的药圃出现在秦沐凌眼前。
药圃里面姹紫嫣红，异香扑鼻，一棵棵形态各异、有着种种神奇功效的灵药灵草连绵成片，数量成千上万。
这些都是由大师姐当年刚成为核心弟子时、亲自撒下灵药种子，引来地脉滋润过的灵泉灌溉，布下阵法吸纳灵气，又辅以某些灵兽血液与丹药精心培育，众多杂役弟子日夜精心照料打理，历时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气象。
此刻在这里值守的所有弟子都已被雪冰璇支开，某些有着监控功能的法阵业已关闭，只剩下她和秦沐凌两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外人知晓。
秦沐凌走进灵药丛中，随意寻了个位置盘膝坐下，开始催动体内灵力。
旋即以他为中心，阵阵微风拂面似的气流涌现，如水波涟漪般一层层扩散开来，药圃中鼓荡起道道青色旋风。
在雪冰璇眼中，青色旋风散落到数量众多的灵药灵草中间，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无声地渗透进那些药草内部，激发出五颜六色的霞光，药草自然散发出的清香气息愈发浓郁。
少顷，雪冰璇就看到无数细微的青紫色灵草灵木之精气被抽离而出，在空中汇聚成一片淡淡的雾霭，向着秦沐凌汇聚过来，如百川汇流般涌入他的体内。
秦沐凌体内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但是被抽走了精华之气的灵药灵草也未看到枯竭萎靡的迹象，一缕缕细若游丝的混沌灵气自秦沐凌体内放出，反馈给了那些灵药，润物细无声地改造提升着它们的禀赋本源。
第9章 小师弟，你看这软饭又香又甜……
随着一团团青紫云气完全融入秦沐凌体内，时间不长，整片药圃里的灵药灵草之精华都被他以不知名的手段吸纳一空。
在雪冰璇的神念感应中，这位小师弟的修为已经抵达炼气境的巅峰极致水平，距离悟玄境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冲关破境。
雪冰璇想了想，俯身将药田里的一株升阳涵灵草拔出，取到手里细细察探，发现里面的元气精华几乎被抽取得涓滴不剩，和普通的凡间药草已无差别。
正常情况下，这种状态的灵草就属于药渣废品的范畴，再也不能拿来配药炼丹，只是当雪冰璇神识全开时，意外地察觉到在灵草根部，有一点细微至极的灵机仍在潜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缓慢复苏、壮大。
这位大师姐略一推算，就得出了答案，最多只要三日时间，这株灵草就会恢复全部生机，甚至比之前长得更好，意味着它的药性功效会更加出色，差不多相当于增加了三年左右的药力。
顿时，雪冰璇的眼神就有几分异样了，如果秦沐凌的修炼是以这种迥异于寻常修士的方式进行，岂不是这片药圃中的药草都会跟着受益无穷？
以三日一次计算，秦沐凌只要在这片药园里潜心修炼一年时间，就意味着这里面的所有灵药都增加了三百多年的药力。
当然，这只是目前的估算结果，并不清楚修炼次数多了，这些灵药会不会发生质的蜕变；又或者，等到秦沐凌将来的修为突破新境界后，这种神奇能力的效果是否也会跟着提升？
只要略往更深处想一想，雪冰璇就忍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些精心培育的灵药灵草都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原材料，而丹药对于修士阶层的意义、不亚于粮食对于芸芸众生的意义，其重要性几乎是无可替代的。
灵药灵草的生长年份越久远，就意味着能够用来炼制出更高品质的丹药，尤其是有着千年以上火候的灵药，万年以上火候的圣药，甚至是传说中的神药，历来都属于各大道统势力竞相囤积储备的战略资源。
少顷，秦沐凌徐徐收功，体内隐约传来阵阵轻微的爆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似乎又精纯了些许，幽黑的眼神澄澈如水。
“小师弟，你……”
身前的雪冰璇俯下娇躯，玉手理了理耳畔的如墨乌发，开始吞吞吐吐地说着，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