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 第556节

长安城上,守城兵卒吓了一跳,连忙奔下城头,“不好了,大人,是狼烟!”

门官亦是大惊,险些从椅子上跌落,天下承平许久,早就忘了狼烟是何许模样,难道是兵锋再起了吗?

他顺着兵卒所指一望,不禁舒了口气,叱道:“不要妖言惑众,西山哪有烽火台?”

“那……那是什么?”

城中更是人心惶惶,众人奔走相告,皆在街上望着这一幕奇景。嘉御皇帝也被惊动,登上楼城观望。文武百官紧随其后,也都惊惶不定。

片刻之后御前侍卫来报,“陛下,金吾卫已去查看,并非是狼烟,而是西山白云观上,众多蝙蝠凝结而成。”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并不能让任何人释怀,不用什么神机妙算,就是普通人也能看出这分明是大凶之兆。古人笃信吉凶鬼神,这虚无渺飘的凶兆,有时流言甚至比实实在在的兵祸更加可怕。

百官悄声议论,“白云观,岂不就是陛下赐给那老道人的道场吗?”

“听说近来在大炼丹药!”

……

纷纷将目光投向立在嘉御皇帝身侧的太阴真人身上。

太阴真人含笑不语,全然不放在心上。

嘉御皇帝望着这黑压压的狼烟,暗暗皱眉。

皇后娘娘开口道:“武监正?”

钦天监的武监正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抱怨:我钦天监主掌天文历法,哪管得了蝙蝠怎么飞?

古时星象和吉凶是分不开了,天上掉下块陨石或者哈雷彗星再次经过地球,皇帝都要斋戒反省,是不是自己治国不利,上干天咎。久而久之,什么冬雷夏雪都得钦天监出来解释吉凶,解释的不好,丢官还是小事,要命也不是没可能。

武监正小心翼翼道:“这……这乃是大吉之兆,五福临门已为大善,如今却是千福万福,正是陛下仁德,泽被苍生,天佑大夏,降此吉兆。”原本还是轻声细语,越说声调越发高昂,充满了情难自禁的欢喜之意。

梁王迈步上前,“陛下,老臣原本就觉得是吉兆,如今经武监正一解释,果然是大吉之兆,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官更是随声附和,刹那间城头就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嘉御皇帝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太阴真人却是抿嘴一笑。

“胡说,这分明是不祥之兆!”陡然一个声音将那欢快的气氛扼杀。

皇后娘娘柳眉倒竖望着武监正,又扫过文武百官,向嘉御皇帝行大礼道:“这分明是上天对陛下的警示,臣妾不才,还请陛下停止炼丹,专心国事,莫要再轻信妖道!”

自太阴真人入宫以来,敢直斥太阴真人为妖道的,只有她一人。百官屏息,原以为嘉御皇帝定会发怒,却没想到他只是挥手道:“时辰不早,众卿家散了吧!”

无人敢不遵旨,纷纷行礼退下。唯有皇后娘娘还跪在原地、心意冰凉。嘉御皇帝皱眉,“还不扶娘娘回宫!”几个宫女慌忙来扶。皇后娘娘挡开搀扶,自己起身,狠狠瞪了太阴真人一眼后拂袖而去。

露台上仅留下太阴真人与嘉御皇帝二人,嘉御皇帝幽然长出了一口气,拍着栏杆涩声道:“皇后她,是为朕着想!”他并非昏庸之君,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太阴真人问,“诸般前因后果我都已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你是九五至尊,若是不愿,我也不能相强。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悔了吗?”

嘉御皇帝摇头,凭栏遥望,落日西沉,天地间一片昏昏。

皇后娘娘回到坤宁宫,狠狠摔砸了几件古董器皿,酥胸起伏不定,片刻之后,开口道:“现在就给本宫做好准备,明日宫门一开,摆驾到慈恩寺!”

次日晨上,皇后请旨出宫,乘銮驾带仪仗,逶迤数里,出宫门而去。

慈恩寺中,皇后娘娘恳请道:“方丈大师,还请助本宫一臂之力。”

法善身披袈裟,依旧是满面笑容,“娘娘,非贫僧不愿出手相助,出家人不干红尘之事。”

“出家人普度众生,以慈悲为怀,如今妖道乱国,祸乱圣心,如何不降妖除魔。”

法善挠挠铮亮的光头,无奈一笑道:“再说贫僧也不是您说的那位‘妖道’的对手!”心中暗想:而且贫僧不想什么普度众生,只想度得自家心里快活。

“那妖道真的如此厉害?”

法善道:“岂止是厉害,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那真的就全无办法了吗?”

法善又是一阵挠头,想想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多有恩惠,实在无法推拒。他虽不爱麻烦,但自有他人爱麻烦,于是便道:“我有一位师兄,名为法海,论道行不弱于他,更有师尊赐下的法器为助,或许能够助娘娘一臂之力。”

“那位法海禅师现在在何处?”

“他如今正在杭州灵隐寺修持,娘娘稍安勿躁,我这就去信一封,请他来京。”

第六卷 伊人倚红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尼姑

皇后娘娘敛裾致谢,“若能真得相助,愿为我佛重塑金身,永奉香火。”

“不敢,不敢。”法善和尚竖掌轻摇,慢悠悠的道。

法善登极高阁,目送皇后娘娘乘銮而去,直抵远方的长安古城。那道狼烟已然消弭,但另有一番阴罾压在长安城上,不但不曾消散,反而越发的浓重,他的眉头方才皱起便摇头一笑,“与我何干。”

这时候,只闻脚步声匆匆而来,踏上层层阶梯,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赶到法善面前,勉强行了个礼,指着正门的方向道:“方丈,有一位师太登门挂单。”

法善大奇,“还有这等事!”虽然同为释门子弟,僧尼却各有其所,不能混居,哪有尼姑到和尚庙里挂单的道理,岂不是惹人口舌吗?

“是真的,师兄们都围过去了!”

山门前,一个净衣老尼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仿佛入定,脸上沟壑纵横,宛如干枯的老木,真似木雕石刻,浑然不顾四周许多和尚的指指点点。

好在因皇后娘娘要来,寺中不纳游人,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围观。

知客僧在一旁费尽唇舌,“师太,小庙真的不能留宿女客。”

老尼终于睁开眼睛,开口道:“女客?和尚色相未除,不见众生平等,别无异同。我来此不止是为了挂单,更是听闻慈恩寺法善方丈佛法高深,特来讨教一二。”

有人悟道:“原来不是挂单,是来论法的。”这方年月,谈禅论法,亦如江湖中的登门挑战,江湖中人是比试武艺高低,这却是比试佛法精深,只不过输的人一样是大失颜面。

这样砸场子的行为,立刻激的一众和尚同仇敌忾,有人不禁嘲道:“你不是女的,还能是男的吗?我们方丈佛法精深,受皇家供奉,皇后娘娘才刚刚离去,你一个不知哪里云游来的野尼姑,也敢上门讨教吗?”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一片嘲笑,各种冷嘲热讽层出不穷,证明和尚也不全是清心寡欲的。

“不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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