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 第53节

许仙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信不该,唯有苦笑而已。死了就是死了,谁人能够起死还生呢?

金万成也不多做解释,反问道:“许公子真觉得这六颗黑钻值三百万两吗?”

许仙坦然道:“值或许是值,但卖连十分之一的价也卖不出。”

金万成点头道:“可这六颗宝石并非是用来卖的,老夫为了准备出海事宜,投入太大,有些捉襟见肘,就想来杭州补这个缺口。若是几万几十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三百万两毕竟不是小数,咱也要替人着想,但要老头子签字画押,写什么借据,又委实丢不起这个人,就寻思用这六颗石头做一个凭证,却没想到传出去就变成这石头一颗值五十万两。”

许仙一愣才明白,这是古代大商人的气魄,行之天下靠得只是诚信二字,而不屑于文书凭证。借钱时将一片瓦片掰成两半,借贷双方各持一半,将来还钱时把瓦片一对就算是了了。带着你信不过我就不必借我,信得过就不用写什么凭据的执拗,这种执拗在金万成这个浮沉半生的老商人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

许仙苦笑,这六颗引得群盗来夺的宝石,起到的竟然不过是那片破瓦的作用,真正值三百万两的是面前这老者的诚信和他化几十年打造出来的那一块招牌。他既然掌握了这种工艺,以后自然会有更多更好的钻石被制作出来,这次带着六颗黑钻怕也有宣传的意思。与这些附加的东西相比,这几颗钻石的价值小的可怜。

这时,骑士身上的羽箭被剪断拔了出来,仵作说这一箭深入肺腑,本该猝死当场,却能骑着马冲到这里,真是不可思议。二人望着这半截带血的断箭,一时都是无言。

是这个世界有内力这种东西,可以压制致命的伤势,还是心中某种理念的坚持,让他到这里对许仙说出自己的使命,谁也不知道。

第二卷 一梦到华胥 第三十章 大雪

尸体收殓妥当,两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许仙同金万成告别,金万成道:“这次多谢许公子相助,本该有些薄礼奉上,又怕辱没了公子。”读书人的利义之辨争论了千年,但总归还是羞于谈利的。

许仙笑道:“我说出来您老可能不信!”

金万成奇道:“什么!”

“放马过来辱没我吧!”

君子爱财,坦坦荡荡。金万成听了也不由会心一笑,觉得这许仙不似寻常读书人,拍拍他肩膀道:“来日到金陵,就让老夫尽地主之谊吧!”

许仙笑着拱拱手,洒然而去。

金万成又站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凑过来道:“爹,夜凉,回去吧!”

金万成点点头,问道:“学政大人送回去了吗?”

“送回去了,咱们担惊受怕,他却睡的跟死猪一样。”

金万成瞪眼:“胡说什么,你若能有人家许仙一半德行我就放心了!”这大概是任何时代,任何身份的家长都改不了的毛病。

年轻人有些不服气:“瞧着也没什么寻常啊!”

“你除了会瞧婊子还会瞧什么?身边酒肉朋友一堆,像样的一个没有。罢了,这些话我说也无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不是会写酸文吗?给这个兄弟写个悼出来。”

年轻人赌气道:“我写不来,多晦气啊!”

金万成停下脚步,回过头死死的盯着他,显是动了真火:“他是为我们姓金的死的。”

普通子弟这时恐怕吓的要跪下了,但这年轻人却不服软:“您还不是利用人家做文章。”

金万成摇摇头道:“你不懂!”有势不借,就走不到他这一步。但有人为他而死却不悲,更走不到这一步。真情假意,可人心之复杂,从来就不是真假二字可以轻易论断。“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我写就是了。”年轻人应和着,心中也暗暗记下了许仙的名字。

许仙在玄机观门前敲敲门,不一会儿笋儿打开门,却只开一条门缝道:“师叔啊。”

“干什么呢,让我进去。”

“师傅要闭关了,从今天起,除了笋儿谁都不见,嘿嘿!”笋儿一脸小得意。

许仙伸手进去在她额头上一弹:“你嘿嘿个头啊,平白无故的闭什么关啊!”笋儿立刻顾不上挡门,捂着脑袋要用眼神杀死许仙。

许仙自然无视她的眼神攻击,正要往里走,鱼玄机的声音幽幽传来:“师弟,我这些日子要闭关修行,你就不用来了,我能教你的也教你了,你好好修炼就是了。”

许仙一愣,心下苦笑:这次好像把人得罪苦了。不过又有些不忿,还不是你让我跑,现在却不见我。不过总归是他占了大便宜,此时只能转脚走出去道:“我明天再来。”

深深庭院中,一声叹息,幽幽缠绕,却是为何而叹呢?

站在玄机观的门口,许仙深深叹了口气,这许多日子过去了,却还是闭关。

不过是背背嘛,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吗?许仙念叨着。

门外大雪纷纷,这雪已经下了三天了,谁想这个时节竟然突然降下如此大雪。

许仙吞了一口冷气,觉得心胸为之一畅。高声赞道:“好大雪!”

往西湖方向行去,路上人稀,西湖边上更是寂然无声,只有大雪簌簌落下。却丝毫不减游兴,绕着西湖走了一段路,却见一舟横于柳边,许仙走近道:“里面有人吗?”

“何事?”从舟中走出一个穿着蓑衣的老者,看样是个渔父。

许仙道:“老丈若不忙,可载我一呈,我想到湖心亭去瞧瞧。”

老者也不问许仙为何要去,也不计财资如何,但打量他一眼,道:“进来吧!”

许仙觉得碰到个妙人,也不多说,钻进舟中,却见角落里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个小女孩抱膝坐在那里。

许仙惊讶道:“咦,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原来这小女孩是他上次在初雪节的晚上见的那个。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道:“谁是你妹妹,离我远点。”大大的眼睛,一瞪更像个娃娃。

渔父撑船,小舟离岸,却听那渔父若洪钟般的声音传来:“我这孙女自小宠溺惯了,性子乖拗,公子莫怪。”

许仙索性冒着风雪走出船舱,笑道:“年纪还小,是该宠溺些,等大了就懂得事理了。”他看这小女孩不过才十二三岁模样,才有此言。只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嫁人的绝不在少数。这却是观念上有些差距了。

老者哈哈笑道:“已经不小了。”这寻常渔父身上却带着一股沉雄的气度,言谈中挥洒而出,使人心折。

许仙问道:“老丈缘何到此,这样大的雪,怎么不在家中休息。”

老者叹道:“是为我这孙女,我将她托付到杭州的亲戚家里,她却跑回来找我,我就送她回来。”

人家的家事,许仙不好多说,只是道:“这次却是让我赶上了,不会耽误你们吧?”

“不会,不会,刚好是顺路。”

许仙也不再多说,透过重重雪障,远远望去,只见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端的是天地辽阔,良辰美景。

渐渐靠近了湖心亭,却隐隐传来人声,许仙心中讶异,这时候还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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