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分等级的,历朝历代,各界各域,都是一样;在凡人城市中,虎踞高位的,当然是权贵阶层,然后是中层商贾,公门行走,最后才是平头百姓,
但在修真世界中,永远有一个阶层凌架于所有人之上,那便是修士阶层。
朝天城有很多修真世家,上万年来,起的起,落的落,走的走,来的来,这些位于修真界底层的家族式存在,总是会因为族中人才断层而湮没于世,再想起来,难如登天。
但也有极少数成了势的大家族,因为族中有大修撑腰,又有人才诸般经营,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挺了下来,因为家族庞大,即使族中偶有后辈人材断层,也会在族中老祖的漫长生命的帮助下支撑过来,而风雨不倒。
这些大家族也分三六九等,家族有筑基是最基本的,在凡人面前他们是强的不能再强的存在,但在城中修真势力面前,就是垫底;家族中有金丹老祖撑腰,那已经是一方势力,有对朝天城左近大小事宜说话建言的权利。
最强盛的几个家族,族中都有元婴存在,或在族内潜修,或远在门派隐居,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谷家,就是几个大家族之一,今日朝天城的主角也是他们,因为谷家的第一一九代嫡孙谷玉柱,要成婚了!
谷氏家族,在朝天城不是最强大的家族,但却是最有特点的家族,这源于他们比较特殊的血脉传承。
别的大家族,传承数百年后,其实主脉嫡脉支脉旁脉便早已传的夹杂不清,一句话,家族中只要有哪一支的子弟最终能成得元婴,那么这一支就是嫡脉!
这在家族传承中再正常不过,因为没有哪一脉能保证自己这一脉的后人就一定有成材者;但谷氏家族不同,他们的嫡脉就是嫡脉,自数千年前谷氏立族之日起,所有的元婴修士都出自嫡脉,其他支脉最多不过金丹,却再无能更进一步者。
谷氏的另一个特点是,一脉单传,子孙可能有很多,却都是女儿身,能传宗接代的便只一个男孩子。
这样的特点决定了谷氏对嫡脉男性传人的无比看重,哪怕他是个不能感灵的凡人,也保护的异常严密,务使为家族传下下一代之前,不使受到任何的伤害。
谷玉柱就是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嫡脉传人,急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家族延续的重要一环;好在他很争气,十二岁便感气成功,现在已到了练气后期,有望冲击筑基,成为家族中又一个可能延续荣光的潜力股。
这个孩子本性很好,没有养成一些纨绔的习惯毛病,就是性子有些弱,在家听长辈的,出门道宫求学,则是听阿娇的!
但当他们做成一家之后,到底谁听谁的可就不好说的很,在这一点上,阿娇在家族力量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重华结婚仪礼,从古代“六礼“,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演变而来。
男女婚姻大事,依父母之命,经媒人撮合,认为门当户对,才可继续;这是凡人之例,修士又有所不同,自己的意志喜好在里面起了更大的作用,毕竟,修士尊崇个人能力,也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自-由。
互换“庚贴“(年龄、生辰八字)压于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如三日内家中无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不安等“异常“情况,则请算命者“排八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无相克。
这些乱七八糟,自有一帮懂行的专业人士操-弄,也无需嫁娶双方太过操心,就像李绩前世的婚庆团队,你只需要给足银子,然后一板一眼的走下程序即可。
和世俗中的习惯一样,男女双方家族的实力地位,就决定了这次婚庆以谁为主,依谁为令;丁家在朝天城不过是凡人之家,且在凡人中都只能勉强算得上一句殷实,离富贵差的十万八千里,可想而知,当和谷氏这样的豪门修真大族结亲时,整个婚庆走向归谁而定,也就不言自明。
凡人的思想中有一个误区,总是觉的富贵之家,为传承万代,一定会选择强强联合,靠婚姻来增强豪族之间的纽带,这种想法很适合凡世,却不合适修真界。
在修真界中,那些大的家族传承更倾向于与小门小户的修士精英结成连理,有很多的考虑,比如更纯粹的血脉,道统,主次地位,等一些凡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元婴的男家娶了元婴的女家,这成亲以后到底谁听谁的,就很难办;所以,像谷玉柱这样的大族子弟迎娶阿娇这样的小家碧玉,在修真界中便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阿娇有些潜力根骨,模样又出色,正是大族首选的目标;反过来说,大族的出色小-姐们,也一定会选择那些寒门奋发之辈,都是一个道理。
议亲,定亲,过书红绿书纸,文定,小礼……这些繁复的过程都已走过,今日,终于到了迎亲的正日子。
一大早,庞大的迎亲车队便由谷府而出,八人抬大红花轿,抬轿者穿一色特制的缎子马褂,炫耀一时,坐花轿尚含有明媒正娶、原配夫人之意,女子一生只能坐一次。故夫妻吵嘴,妻子带在嘴边一句话:我是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又不是走上门的,以此来炫耀高贵。
大红花轿后是三十二挑杠箱,里面器物无数,绸缎丝被,珍饈美食,金银玉器,居家物品,应有尽有,大族嘛,是要讲究体面的,而且这些凡俗之物也不值钱;不过却引来沿途众多吃瓜群众的阵阵惊呼声。
放烟花、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新郎不到岳父家迎亲,以喜娘(送娘)为使者,持名贴前往。
第1250章 压服
庞大的迎亲队伍来到丁家略显狭窄的街巷内,人头拥挤,等闲之人都靠不近身,不过既是修真家族娶亲,那自然是有众多低阶修士在其中帮忙,又有官府着力巴结,虽有些乱,但麻烦是不会有的。
丁府中门大开,一众亲戚居中相迎,虽然这院门为了应对今日之典已经重新翻修扩展,还是显的有些憋促,天井更不够大,三十二抬杠箱挤进来,就几乎连人站的地方都没有。
男方搬娶资到女方家,女方置娶资于厅堂,让人观看,称“看娶资“;嫁资搬到男方,亦陈列于厅堂供人观看,亦叫“看嫁资“,这种攀比,是陋习,可对大户人家来说,却是乐此不彼,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现,炫耀。
在门外人群的起哄声中,抬杠箱的谷府下人们一一解开了杠箱红绳,彩线,缎披,展露出了娶资的奢华;
每一副巨大的杠箱内,都堆的满满登登,可不是某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家,看着箱子大,其实里面却轻飘飘的没什么东西,其他的不说,那几乎就是垒的箱子都快合不上盖,绫罗绸缎上百匹,丁家全家一辈子恐怕都用不完,金银玉器,珍珠宝石都以打来论,
这是黄白之物啊,同样把杠箱撑的满满的,这是什么概念?一个大富之家集全族之力恐怕也拿不出如此猛恶的财富吧?
别人家娶亲,这种黄白之物都是在杠箱内绸盘打底,放上几付已经很见诚意,可在谷家使来,却仿佛和旁边箱笼里的普通用具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三十二抬杠箱各装什么都有讲究,恐怕这谷家把箱子全装满金银也是不在话下,真正是富可敌国!
“这谷氏家里有矿的?”一个不明底细,看热闹的外乡人乍舌道。
却不成想后脖颈挨了一下脖溜,“什么开矿的?胡说八道!让婆家听到便撕了你的嘴!这谷家,是我朝天城顶级修真世家,族中有真人坐镇,些许凡物,也值得惊讶?”
围观群众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却让娘家亲戚们脸上无光,婆家娘家这实力差距太大,确实让人很尴尬,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可囊中羞涩,又如何和人比硬实力?
一番折腾,各种俗令,六箱嫁资被娘家雇请的挑夫担出;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谷家抬来三十二挑,这回礼却只有六挑;人家箱笼个个沉重,寻常凡人都挑不动,需得练气修士才能轻松上肩,可丁家这六挑却是担的轻飘飘,其中差别,让人唏嘘。
在一众婆家来人趾高气昂,略带不屑的审视中,丁家女儿开始了上轿前的最后表演,
新娘上轿前,经男方喜娘三次催妆,佯作不愿出嫁,懒于梳妆,而后坐娘腿上,娘为女儿喂上轿饭,寓意不要忘记哺育之恩。
阿娇是真心舍不得母亲,舍不得这个家,所以哭的也算尽心,其母却边哭边在女儿耳边念叨,
“二姐儿,咱家这嫁资便只六抬,是不是过于寒酸了些?我早和你说过,你偏不听,其实你父亲再使使力,还是能再凑出几抬的!还有你领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二叔,哪里找来的,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娇边哭边道:“娘亲别管了,那是女儿识得的一个修真前辈,过来也是给女儿扎个场子,免的嫁过去被人看轻,受人欺负,那些嫁资都是二叔准备的,想来总比咱们自己准备要来的体面些!”
哭上轿,抱上轿,倒火熜灰,等等麻烦琐碎,一一而过,才花抬起轿,一步三摇,行往夫家,
一路上,和来时的声势浩大差别显著,除了花轿显眼,其他都很是寒酸,不过朝天城的土著看客也都明白他丁家的底细,所以也没多少人闲言碎语,夫贵妻贫,或者妻赫夫弱,在这大千世界再平常不过,大家也都看习惯了。
娘家的男性亲属依惯例是需要陪送到婆家的,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阿娇的父母双亲,丁氏是小家族,人丁不旺,除了一些远房亲戚纯粹因为这是一次修真家族的结合来蹭热度外,直系男性亲属便只几个,阿娇的大哥三弟,还有一个莫名其妙,仿佛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古怪二叔。
必须承认,谷氏虽身为修真豪族,对这次的嫡系子弟的婚庆也是尽了心的,场面,气势,面子给的十足,千年修真世家,不会在这上面耍小心思,也没必要,
中门大开,喜迎客来,朝天城各大修真家族也各有族中掌事的金丹修士前来贺礼,其他凡人权贵就更不必说;不过,与其说他们是为婚庆而来,就更不如说是借此机会的一个互相沟通的机会,平衡利益,消迩争执,至于娶女嫁女,倒放在了其次。
花轿进了占地广阔的谷府,这一次闲人们是进不来的,只能在外徒呼奈何。不过在场宾客上千,都是朝天城站的上台面的体面人,一般身家势力,却很难混进这样的场合,尤其是凡人权贵,和这里差着档次呢。
一众家族掌事者,和城中出名的修士,城主司衙,在大厅内闲谈,坐看外面喜庆中略显嘈杂散乱的局面,也没有出去相迎的意思,他们都是有身份的,无论凡俗中的地位,还是修真境界,又岂是李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能比的?
真迎上去,怕不得折了丁家的寿!
接下来一个重要的仪程,便是看嫁资,就像谷氏去在李家那般的看娶资;这对他们这些金丹上修来说是个很无聊的形式,其实也懒的打开,就怕伤了亲家来人的面子,那六个轻飘飘的箱子,真的打开来,大家都尴尬!
但这些上位者有这种气度,不代表外面上千宾客也有这样的气度,有好事无聊者大声嚷嚷,这是重华本土的习俗,也不算是有意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