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一出港,挂满帆方向东北,三天后再折向东南,风向变了。
李绩很少出舱室,除了饮食之外,他尽力保持这些凡人的生活习惯,只是担心有一天他修成一块石头;在海鹰号上,还有四十余名渡去双峰的客人,有商人,也有拖家带口的旅行者。
在海鹰号顶层,最好的位置上,只有三个舱室,除了李绩和乌老大之外,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半大老头子,乌老大很看重此人,因为他并不出舱用饭,每一次只要乌老大有空,都会亲自把食物送上去。
李绩虽然只见过此人一面,却知道这人是道门中人,一个开光期的小散修。
四,五十岁的开光修士,可想而知此人的境地如何;在轩辕剑派,这样的人连作力士的资格都没有,但在北域,这却是绝大部分散修的真实情况。
发往双峰列岛的船队是有聘请修士护航的传统的,因为在航线双峰侧无处不在的海盗;虽然这片海域绝灵,术法不显,但即使是不能施展术法的修士,很多也不是纯粹的武者能抵抗的,尤其是那些具备近身战斗实力的修士。
法力和内力本身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以法力驾驭兵器,凡人很难抵挡;象乌老大这样的中小船队,请不起筑基修士,也只好找个开光的凑数,总能管些用。
海鹰号的餐室不小,用餐的人却不多,这里价格昂贵,常来用餐的多是上等舱的客人,其他大部分都会选择打好饭食回住舱食用。
蒜汁蒸扇贝,盐水煮大虾,白灼八爪鱼,清蒸鲳鱼,清蒸青口贝,清蒸鲟鱼……李绩叹了口气,果然,出海才六天,便全是这些东西了,连青菜都是一种奢望。
厨子的手艺基本就一种,蒸……也难怪,货船和客船在这方面的讲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海鲜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偶尔食之,确是美味,但对久居中原的人来说,天天吃这些东西,确实很难忍受。
餐室中除了用餐的十多位客人,竟还有一对儿卖唱的父女,父亲的一把胡琴拉的是如泣如述,女儿的嗓音也是低柔婉转,再加上一副小家碧玉的柔美模样,更引人怜惜,客人们慷慨解囊不说,更有几个商人士子魂不守舍,上去胡乱攀扯关系。
李绩心中暗笑,这小娘和老头儿他是见过的,就是临海最大风月场所的女子和大茶壶,他是修士,看人很准,不会认错;估摸着这两人搞这一出,不过是想趁客人们旅途寂寞,找个冤大头宰一刀,到了双峰再坐船回来,被骗的却哪里寻他们去?
假扮父女俩的两人唱了二只小曲,曲曲弯弯,仿佛不经意间向李绩所在的桌台走来,显然,作为海鹰号特等舱的李绩,有大金主的潜质,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单身一个旅行,正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公子,小老儿父女飘泊无定,卖唱为生,公子若想听曲,不如我父女为您献上一曲?”老茶壶唱念俱佳。
李绩微微一笑,取出一锭二两的散碎银子,放在桌面,嘴里却毫不容情,
“容嬷嬷可安好?我有些日子未见,没成想风月楼竟改了行当?”
风月楼便是李绩在临海城留住的场所,容嬷嬷就是风月楼的老鸨。
这父女俩闻言大惊,知道行藏败露,那小女子便欲转身就跑,却被老头子一把拉住,这大海之上,无根无凭的,又能跑到哪里去?
李绩把银子往前一推,声音平静,“唱一曲,然后拿银子走人,我不欲生事,你等也莫要来烦我,可好?”
惊疑不定的两人没奈何,只有乖乖唱曲,老茶壶心境了得,虽然处境不堪,那一手胡琴拉的也是一丝不乱,女子就不成,心头慌乱,不仅曲子跑调,还唱错了好几处,这副小鸟受惊的模样如何能瞒的住人?周围几个客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却都把一双怒目看向李绩。
好歹一曲唱完,父女两个借口身体不适,急急退出餐室;李绩也不去管其他人愤怒的目光,自顾自的吃喝,他才不会去揭穿两个骗子呢,至于这些心有杂念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球事?
航行还算顺利,风向比较稳定,也没遇到风暴;从第十日起,李绩便感觉到了周围空间一种不同寻常的束缚,这是只有身怀法力的修士才能感觉到的变化。
夜深人静时,李绩独自跃上船顶,尝试激发飞剑,却发现自己本来有效距离长达二百四十丈的射程,已经降至不足百丈,威力也大逊从前,而且这种变化还在持续下降中,由此可见,双峰的元磁射线对修士的影响果然非同小可。
仿佛这片区域处于一个黑洞中似的,任何溢出体外的灵机都会被迅速的无情的吞没,也正是这个原因,无论是法术,还是飞剑,离体后的衰减都来的格外的猛烈,不知道真登上双峰列岛,会衰减到什么样的程度?
好在,法力不离体,还是能保持住的,李绩手持长剑,灌注剑炁其中,发现只要不吞吐剑芒,法力消耗还算正常;这是个好消息,李绩精于剑术,哪怕一身剑修能力不在,单凭一口剑,天下也大可去得。
第十二日清晨,桅杆上的观察哨吹响了尖利的哨音,海盗来了。
第254章 海盗
显然,海盗是趁黑夜偷偷的尾随跟进,等船员发现时,吃水沉重的货船基本已无处可逃。
李绩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职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很好奇,从舷窗望出去,海盗船距海鹰号已不足三,四里,在大海中,这个距离可不算远,而且双方的距离还在不断的拉近中。
海盗船只有一艘,千来料的大船,比海鹰号还稍微大些,桅杆上嚣张的挂着海盗旗,整个船体修长简洁,充满速度感,一看便是专业干这行的船只,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海鹰号还装满货物,就算是空船,恐怕也跑不过这艘海盗船。
船员们都被集中在海盗船逼近方向一侧,各持长短兵器,在乌大海的调度下倒也井井有条,看的出来,类似的场面这些人也有些经历,并不如何慌张,不知道是自持武力呢?还是知道船上有道士相助?
海盗船越来越近,已经不足五十丈,以李绩的眼力,他甚至能看清楚甲板上海盗的须眉毛孔;乌大海大声吆喝着,给马上就要出死力的护卫船员鼓劲,并喝令旅客们各回船舱不得外出或者探头探脑。
他是个经验很丰富的船老大,知道若放任这些旅客随便乱窜,不仅起不到帮忙的作用,大呼小叫哭爹喊娘的,更容易打击船员们的士气。
双方相距三十余丈时,开始互相投射弓弩,大海之上,即使今天风和日丽,要想射中颠簸的船只也是件很困难的事,箭矢大都不知所终,偶尔有射过来的,也都软弱无力,不过是吓唬对方而已。
船头那两架捕鲸叉,李绩也算看出来了,是对付海中巨兽之用,在船只互相攻击中派不上用场,真用上它,对方正好借机会靠近跳帮,反倒坏事。
这个世界没有热武器,船只之间的战斗很简单,互射,靠近,跳帮,最多再加个撞沉之类的战术;海盗们是为求财,把船撞沉了哪找货物去?所以这艘海盗船的唯一目的便是靠近以后的跳帮,海盗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站了近百个海盗,个个凶神恶煞,真跳上来,乌大海他们还真未必挡的住。
海鹰号走之字形来回躲避,但吃水灵活度摆在那里,也阻止不了同样驾船技术高超的海盗船的靠近;距离不足十丈时,海盗们纷纷射出钩爪,牵拉之下,两船距离徒然接近,已经有性急的海盗纵身上跳,虽然被海鹰众人合力砍下大海,但随着船舷的靠近,越来越多的海盗纵身扑上,激烈的近身战一触即发。
乌大海所请的道人就站在船舷众人之后,当海盗船靠近时,哆哆唆唆掏出一枚火球符,费了老大的劲才发动,却没能扔远,又被海风吹回海鹰号,掉在一堆揽绳之中,好玄没燃起来,幸亏火球威力大减,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乌老大在旁边一看,又惊又怒,知道这次点背碰上吃软饭的了。
航行在双峰临海间的商队请个把修士坐镇很是寻常,但很少有修士专门做这一行,大都是手头紧了才跑一趟,所以流动性很大;有的修士实力了得,敢近身肉搏,请到这样的修士就算是幸运;但也有的修士不过是听说跑船来钱来的容易,自身未必有近战的勇气,碰不到海盗还好说,一旦遇到了,立刻露陷。
最要命的是,偏偏在岸上你还不能试,甚至问都不敢问,惹恼了道爷,一个火球扔过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在岸上,道人可不是凡人能招惹的。
乌老大这次的运气不好,就碰上了这么一个混吃混喝混钱的,不是道人不努力,不讲信用,实在是法术使不出来,近身又没勇气。
本来海鹰号这边有船员加护卫七十多个,去掉操船离不开的,也能凑出五十余人,加上强大的道人的话,未必便抵挡不住;可现在看道人那副鸟样子,乌老大暗道这次恐怕要大祸临头。
眼看越来越多的海盗跳上海鹰号,乌老大一干人有不支的迹象,却听空中一声尖锐的呼啸,一支标枪瞬间把一名冲上海鹰号,凶猛狰狞的海盗头领射个对穿,标枪深深扎入甲板,和这名头领形成一个奇怪的支撑,仿佛一个人字。
还没等海盗们反应过来,又一支标枪呼啸而出,这一次,倒霉的是还留在海盗船上发号司令的二头领,强大的动能直接把这个大汉带起,连人带枪钉在舱壁上,一时不能死,又挣脱不出,徒自呼喝惨叫。
立在舵舱外的大首领,反应迅速,从身旁手下手中夺过一只大铁盾,护在身前;但这只军用铁盾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全,呼啸声再起,这时所有人都看到,出手的,是海鹰号上层一个面容普通的青年士子。
枪发立至,大头领的下场和老二没什么两样,唯一区别的,不过是标枪上多穿了一只巨大的铁盾而已;几乎是瞬间,海盗三个头领先后毙命,前后不过二息时间。
李绩没有练过投掷标枪,不过他刚穿越来时所学的六合剑法中,倒有一式掷剑的招术;其实学没学真没什么关系,十来丈的距离,剑修出身长于远攻的他,又怎么可能失手?
六识之下,纤毫毕现,灌入一丝剑炁的标枪又岂是凡兵能阻挡的?
所谓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动,刹那间三个头领的死亡立刻让海盗们惊慌失措,他们又不是军队,更没有严格的纪律,平时勇猛敢战一为财,二为头领所迫,这一失了领头的,马上乱了方寸。
有回头欲跳回海盗船的,也有一根筋要寻李绩拼命的,有跳海逃生的,也有跪地求饶的,局面瞬时安定下来。
李绩没有再投标枪,首恶即除,剩下的失了心气,自有乌老大他们解决;大海上的规矩,对海盗如何处置,这些麻烦事他不想管,也不应该管。
最终,海盗船还是逃出生天,海盗们被杀了二,三十个,船上还剩六,七十,再加上留守海盗船操船的怕也得有百人;别看在海鹰号上他们战意全无,真到了海盗船上被逼到绝路,激发了凶性,乌老大这几十口子人,跳过去估计也是肉包子打狗。
乌老大看李绩无意再出手,也很光棍的约束手下不再追赶,直到海盗船都快消失不见,才见后面那两艘商船姗姗来迟;乌大海暗道一声运气,若是海盗们选择攻击的是后两艘商船,他这一次恐怕就要把半辈子的积蓄赔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