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连党以千百数,是逆乱之大者,岂饥寒之谓邪!七公其严敕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谨牧养
善民,急捕殄盗贼!有不同心并力疾恶黠贼,而妄曰饥寒所为,辄捕系,请其罪!”于是群下愈恐
,莫敢言贼情者,州郡又不得擅发兵,贼由是遂不制。唯翼平连率田况素果敢,发民年十八以上四
万馀人,授以库兵,与刻石为约。樊崇等闻之,不敢入界。况自劾奏,莽让况:“未赐虎符而擅发
兵,此弄兵也,厥罪乏兴。以况自诡必禽灭贼,故且勿治。”后况自请出界击贼,所向皆破。莽以
玺书令况领青、徐二州牧事,况上言:“盗贼始发,其原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长吏不
为意,县欺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辄督责,遂至延蔓连州,乃遣将
帅,多使者,传相监趣。郡县力事上官,应塞诘对,共酒食,具资用,以救断斩,不暇复忧盗贼、
治官事。将帅又不能躬率吏士,战则为贼所破,吏气浸伤,徒费百姓。前幸蒙赦令,贼欲解散,或
反遮击,恐入山谷,转相告语。故郡县降贼皆更惊骇,恐见诈灭,因饥馑易动,旬日之间更十馀万
人,此盗贼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阳以东,米石二千,窃见诏书欲遣太师、更始将军。二人爪牙重臣
,多从人众,道上空竭,少则无以威示远方。宜急选牧、尹以下,明其赏罚,收合离乡;小国无城
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积臧谷食,并力固守。贼来攻城,则不能下;所过无食,势不得群聚。
如此,招之必降,击之则灭。今空复多出将帅,郡县苦之,反甚于贼。宜尽征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
郡县。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贼,必平定之。”莽畏恶况,陰为发代,遣使者赐况玺书。使者至,见况
,因令代监其兵,遣况西诣长安,拜为师尉大夫。况去,齐地遂败。
王莽下地皇三年(壬午,公元二二年)
春,正月,九庙成,纳神主。莽谒见,大驾乘六马,以五采毛为龙文衣,著角,长三尺。又造
华盖九重,高八丈一尺,载以四轮车。挽者皆呼“登仙”,莽出,令在前。百官窃言:“此似-车
,非仙物也。”
二月,樊崇等杀景尚。
关东人相食。
夏,四月,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讨众贼。初,樊崇等众既浸盛,乃相与为约:“杀人
者死,伤人者偿创。”其中最尊号三老,次从事,次卒史。及闻太师、更始将讨之,恐其众与莽兵
乱,乃皆-其眉以相识别,由是号曰赤眉。匡、丹合将锐士十馀万人,所过放纵。东方为之语曰:
“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卒如田况之言。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教民煮草
木为酪,酪不可食,重为烦费。
绿林贼遇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王匡、王凤
、马武及其支党-鲔、张-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皆自称将军。莽遣司命大将军孙仁部豫州,
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击荆州,各从吏士百馀人,乘传到部募士。尤谓茂曰:“遣将不
与兵符,必先请而后动,是犹绁韩卢而责之获也。”
蝗从东方来,飞蔽天。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乃置养赡官禀食之,使者监领,与小吏共盗其禀,饥死者什七八。先是
,莽使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买,贱取于民,民甚患之。业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莽闻城中饥馑,
以问业。业曰:“皆流民也。”乃市所卖粱饭、肉羹,持入示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贼王匡等进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馀人,号“平林兵”,以应之。
莽诏书让廉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中
野,无以报恩塞责!”丹惶恐,夜,召其掾冯衍,以书示之。衍因说丹曰:“张良以五世相韩,椎
秦始皇博浪之中。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诗人
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从之。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纳雄桀之
士,询忠智之谋,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
身膏于草野,功败名丧,耻及先祖哉!”丹不听。衍,左将军奉世曾孙也。
冬,无盐索卢恢等举兵反城附贼,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万馀级。莽遣中郎将奉玺书劳丹、
匡,进爵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馀人。赤眉别校董宪等众数万人在梁郡,王匡欲进击之。廉丹以为
新拔城罢劳,当且休士养威。匡不听,引兵独进,丹随之。合战成昌,兵败,匡走。丹使吏持其印
、-、节付匡曰:“小儿可走,吾不可!”遂止,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馀人别斗,闻之,
皆曰:“廉公已死,吾谁为生!”驰奔贼,皆战死。国将哀章自请愿平山东,莽遣章驰东与太师匡
并力。又遣大将军阳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馀万屯洛阳,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垒
。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
初,长沙定王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之白
水乡,与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外为郁林太守,外生巨鹿都尉回
,回生南顿令钦。钦娶湖阳樊重女,生三男:-,仲,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良-性刚毅,慷慨有
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秀隆准日角
,性勤稼穑-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姊元为新野邓晨妻,秀尝与晨俱过穰人蔡少公,少公颇
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秀戏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
大笑,晨心独喜。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为莽宗卿师。尝谓其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
。”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蚤动,通从弟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
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会秀卖谷于宛,通遣轶往迎秀,与相见
,因具言谶文事,与相约结,定谋议。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试骑士日,劫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丘赐
,因以号令大众,传轶与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于是-召诸豪桀计议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
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众皆然之。于是分遣亲客
于诸县起兵,-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曰;“伯升杀我!”及见秀绛衣大冠,皆
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秀时
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亡走;父守及家属坐死者六十四人-使族人嘉招说新市、平林兵,与
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恚恨,欲反攻诸刘。秀
敛宗人所得物,悉以与之,众乃悦。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客来会。
严尤、陈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张-等收散卒入蒌-,略钟、龙间,众复振。引军与荆州牧
战于上唐,大破之。
十一月,有星孛于张。
刘-欲进攻宛,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战。时天密雾,汉军大败。秀单马走,遇女弟伯
姬,与共骑而奔。前行,复见姊元,趣令上马,元以手挥曰:“行矣,不能相救,无为两没也!”
会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弟仲及宗从死者数十人-复收会兵众,还保棘阳。阜、赐乘胜留辎重于
蓝乡,引津兵十万南度潢淳,临-水,阻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数败
,阜、赐军大至,各欲解去,-甚患之。会下江兵五千馀人至宜秋,即与秀及李通俱造其壁曰
:“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见常,说以合从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残虐,百姓
思汉。今刘氏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曰:“如事成,岂敢独飨之哉!”
遂与常深相结而去。常还,具为馀将成丹、张-言之。丹、-负其众曰:“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
,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晓说其将帅曰:“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一日也
,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
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强恃勇,触情恣欲,虽得天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势,尚至夷覆,况
今布衣相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宗起兵,观其来议者,皆有深计大虑,王
公之才,与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吾属也!”下江诸将虽屈强少识,然素敬常,乃皆谢曰
:“无王将军,吾属几陷于不义!”即引兵与汉军及新市、平林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
-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
第039卷
【汉纪三十一】起昭阳协洽,尽阏逢-滩,凡二年。
淮阳王更始元年(癸未,公元二三年)
春,正月,甲子朔,汉兵与下江兵共攻甄阜、梁丘赐,斩之,杀士卒二万馀人。王莽纳言将军
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引兵欲据宛,刘-与战于-阳下,大破之,遂围宛。先是,青、徐贼众虽数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