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 第81节

女子说:“我不会按摩!”

夏风说:“那你会干啥?”

女子说:“打炮!”

夏风一下子坐了起来,明白了,说:“你走吧,你走吧!”

女子倒蒙了,说:“你不是清风街上的人?”

夏风趿了鞋先下了楼,丁霸槽正在楼梯口的凳子上坐着,笑笑地说:“这么快的?”

夏风说:“不是的,不是的!”

丁霸槽说:“我在这儿盯着梢的,没事么。是嫌人不行?那娃干净着哩!”

夏风生气地说:“要干碔事我在这儿?!”

见夏雨从外边领了上善进来,他顺门走了,丁霸槽咋叫都不再回头。夏雨说:“我哥怎么啦?”

丁霸槽说:“你哥到底是城里人,口细。可乡里的土鸡是土鸡的味呀!”

夏雨急得直跺脚,责怪丁霸槽怎么能这样安排,让他回去咋面对他哥呀!倒乐得上善嘎嘎嘎地笑。

夏风一夜未睡,又生了一肚子闷气,搓着脸从万宝酒楼往家走,不愿见到人。街上的人也不多,有的抬头看见了他,老远就避进了小巷,有的是蛮熟的人,他只说人家要打招呼了,但没有打招呼,而他问一声:“忙哩?”

回答一句:“回来了!”

脚步连停都没有停,他从口袋里要掏纸烟,偏偏口袋里又没有了纸烟。就听到身后有人在问那人:“那是不是夏风?”

那人说:“不是夏风是谁?!”

有人说:“夏风给你说话,你咋待理不理的?”

那人说:“咱和人家有啥说的?人家干人家的大事,与咱啥关系,我也没吃他一根纸烟!”

有人说:“你就只图个吃!”

那人说:“小人谋食么,我就是小人,咋?”

夏风心里越发不舒服。有人就叫着他的名字跑了来,寒暄着几时回来的,城里的生活那么好怎么人还瘦了?白雪呢,几时该坐月子呀,肯定能生个儿子,聪明得像你一样!夏风的情绪好些了,这人才求夏风办事,说他的女儿从幼儿师范学校毕业了,就是寻不下就业单位,求夏风给县上领导写个信,或者打个电话,把孩子照顾照顾。

夏风的头就大了,说他不在县上工作,认识人不多,何况县上领导三四年就换了,这一届领导他连见过都没见过。这人哪里能信夏风,说女儿谈了个对象,就是嫌咱女儿没工作,提出要分手呀,难道做叔的忍心让孩子的婚姻散伙吗?

夏风只好说你们先联系接收单位吧,有接收单位了,在哪里卡住,我找领导去说说。打发走了一个,又有一个拉住夏风,说夏风你给县交通局长施点压力么!夏风莫名其妙,说我不认识县交通局长,给人家施什么压?

那人说交通局长几次排夸他和你是朋友,你咋会不认识?夏风说,那他在说谎哩。那人说,他说谎着也好,证明他崇拜你,你就让他提拔提拔我那二儿子么,在他手下当干事当了八年了,提拔了,我那二儿子难道还会和他不一心吗?夏风说这话我怎么给人家说?那人说,你要说,你说顶事,我要是搬不动你这神了,晚上我让我娃他爷来求你!夏风含含糊糊地说,行么行么,拧身就走。

东街牌楼下一声叫喊:“哎呀,清风街地方邪,我心里正念叨你的!”

夏风抬头看了,是白雪的嫂子。夏风说:“嫂子好!”

嫂子说:“好啥哩,急得头发都白了!”

夏风说:“出了啥事?”

嫂子说:“听说你回来了,我还问娘的:夏风过来了没?娘说没见么!”

夏风说:“我准备晚上了去看她!”

嫂子说:“你得去,一定得去,她就爱你这个女婿,亲生的儿倒皮儿外了!”

便把夏风拉到一旁,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夏风先还没听明白,多问了几遍,那嫂子才说是以前农村实行责任田的时候,白雪的哥领了村部一辆手扶拖拉机,拖拉机后来坏了,成了一堆烂铁,但拖拉机钱一直欠着村部,只说这笔钱欠着欠着也就黄了,没料到现在要清理,限期偿还,这到哪儿去挖抓钱去?求夏风能在省城给妻哥寻个事干。夏风说:“我到哪儿给他寻事干?他没技术特长,又是老胃病,去城里干啥呀?”

嫂子说:“给哪个单位守个大门也行,他是个蔫性子,能坐住!”

夏风说:“看门的差事我也找不下!”

嫂子说:“那就让你哥死去!”

夏风说:“你说的怕怕,干啥么逼人死?!”

嫂子说:“你不知道君亭呀,他茬下得狠,睁眼不认人的!”

夏风说:“能欠多少钱?”

嫂子说:“一千元。一千元对你来说是牛身上一根毛,对你哥可是刮骨哩,抽筋哩!”

夏风就从口袋掏钱包,数了一千元给了嫂子。嫂子也没客气,一张张数了,说:“你这是救你哥了!我常在家说哩,人这命咋就差别这么大呀,都是一个娘生的,一个有工作,本来就挣钱了,还嫁了你,一个就穷得干骨头敲得炕沿响!夏风,你哥穷是穷,但等将来他有钱了一定要还你!”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夏风就感到晕眩,要嫂子到他家去坐坐,嫂子却说她刚才在路上碰见天智叔和婶子去秦安家了,倒要夏风去西街。夏风说:“我爹我娘去秦安那儿了?那我先回去睡睡,晚上我去西街吧!”

说罢回家,家里果然没见夏天智和四婶,倒头就睡,睡到天黑,却没去成西街。

夏天智和四婶是提了一只母鸡去探望秦安。秦安的媳妇不在,秦安一个人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发呆,蚊子在头顶上挽了一团,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却不扇,胳膊上腿面上满是被叮出的红疙瘩。秦安见夏天智和四婶进来,说:“来啦?”

要站起来,夏天智按着他又坐下,把自己的水烟袋擦了擦烟袋嘴儿,递给了秦安。秦安把水烟袋接了,却没有吸,紧紧地握着,再没说话。夏天智说:“你吸么!”

秦安说:“吸!”

吸了一口,又不动了。四婶就把水烟袋取了过来,又拿过扇子给秦安扇蚊子,说:“就你一个,媳妇呢?”

秦安说:“到地里去了!”

四婶说:“饭吃了没?”

秦安说:“不知道!”

四婶说:“吃没吃你不知道呀?”

夏天智看着秦安,头就摇起来,说:“成瓜蛋了!”

四婶说:“半个月前我来看的时候,人是有些瓜瓜的,可还有话说,脸上也活泛,这……膏药咋越贴越把脑子贴瓜了!”

夏天智说:“还多亏宏声的膏药,要不早没命了!”

正说着,院门响,秦安媳妇背着一背笼柴火到了门口,说:“呀,咋劳得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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