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那高处找到陈友明的腿,但找不到身子。
战士彭贵州是被炸掉一条腿,人还清醒,他总以为阵地长没事,他隐约看到有人从上边提着一条大腿下来,他以为那是自己的腿。
找啊,怎么找不到陈友明的身子呢?下去,到山下去找,我下了命令,我知道山下有地雷,也得找。六连长张俊树后来对我们说。
我们发现了血迹。
找了半个小时,在离炸点七八十六的坡下,在一片倒着的,立着的,红色的树桩中,我们辩出了混在树桩群体内的陈友明的躯干。零落在军装碎片,犹如被炸散的南国树叶。他腹部被炸开了,头又磕在岩石上,半边脸也没了。
倒下的树不是一棵,那场暴雨过后,我们上阵地的大路、小路都被堵塞了。在路上,我们看到E团的主任叶克田和十几个人在一起喊着号子想把那倒下的大树移开,我们抢拍了几张照片,也和他们一起推,将大树推下山崖,下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大树滚动的声音。
树干推下去了,路清出来了,这里只剩下了树桩。
陈友明代理过一年二排长,三排成了先进排。新排长来了,把他顶了,他打起小背包,搬到一班,当了一班长,这是85年。
他代理过三排长,院校来了位"学生官",这一次一班也有了班长。连长让他到他带的新兵——七班长手下当战士,他打起小背包到了七班。
到了战区,七班成了"尖子班",战区"尖子班"是要先见血的,他成了这个班的班长。
二排缺排长,营里让他去了,是在最艰险的阵地上担任阵地长。人们知道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任意味着什么,连普通百姓都知道靳开来。
可他不是靳开来,他没牢骚,两个老乡为他鸣不平,你的脾气呢?你的棱角呢?难道你是木头?金、木、水、火、土五行,看来你属木。有人写过一个条子给他:代理代理,代人处理,有了新人,不让你理......
他的排长正式命令终于下了,宣布得很庄严,从此就可以抹掉代理二字了,可这一切都是在他死后。
陈友明走了,那粗大的木桩还立在那里。
在参观猫耳洞艺术展览时,我们听到集团军的朱主任当面向B师领导交待:把这里被炮火炸断烧焦的木桩挖一个,带回去,放在荣誉室。
师首长向团里交待:树桩要挖两个,送集团军一个,师留一个。
团里说,要挖三个,团里也要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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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31.温度有冷有热,枪战间的舌战
越军861报话机:"你好啊,我们是老乡。"
我军861报话机:"你妈个臭X!"
"什么比?"
"别他妈的装洋蒜。"
"我是衡水的,你是哪的?"
"老子是四川的。"
"那我们也是老乡。"
"你是小鬼子,谁跟你是老乡!"
"老乡,过来吧,这边吃好的。"
"你们穷死了,偷袭专偷我们的白面,你们还挖野菜,打不起仗就别打。"
"说这些没用,我给你这个老乡放一段录音吧,《北国之春》,好好听。"
越军884电台"中国兵,听说你们北京话说的挺好,说两句咱们听听。"
我军884电台"小子,亭着,握曹逆麻。"
(唐山话)
"你说什么?"
"握曹逆麻!"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也曹你麻!"
雨季。
中国兵头戴钢盔,低姿修工事。不远处有轻响,越南兵也勾着腰修工事。一露头,互相看到了,都急忙隐蔽。过一会儿,又露头,都拿着锨,都没拿枪,笑笑,壮了胆各修各的。
"出来,中国兵,你好。"
越南兵用汉语说。
"拉汉!"中国兵只会越语的出来再就是交枪不杀之类。你好,教材上没有。
"你干什么呢?"越南兵懂汉语。
"修工事。"
"好,好。"
"修好了打你们王八蛋操的。"
"好,好。"
越南兵抱一堆东西跑出工事,找个干燥的地方摊开,难得有阳光,被子,衣服,麻袋片铺了一地。他朝我方摇摇手,意思是不要打他,又指指被子,表示在进行非军事行动。
我方没打。
作为交换条件,军工赶快出动,背运东西。
越方也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