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谈生拿着这珠袍到市场上出售,睢阳王家的人买了它,谈生得到了成千上万的钱。睢阳王认识那长袍,说:“这是我女儿的长袍,哪会在市场上呢?这一定是挖了我女儿的坟墓。”
于是他就把谈生抓来拷问。谈生详细地把实情如实回答。睢阳王还不相信。于是就去察看女儿的坟墓,那坟墓还是象原来那样完好无损。掘开坟墓查看,棺材盖下面果然发现了谈生的衣襟。
又把谈生的儿子叫来细看,也正象自己的女儿。睢阳王这才相信谈生的话,便召见了谈生,又把那女儿的珠袍赠送给了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女婿。还上书朝廷推荐谈生的儿子当了郎中。
二十二卢充,范阳县人。在他家西面三十里的地方,有崔少府的坟墓。卢充当时二十岁,在冬至前一天,他到住宅西边打猎游玩。看见一只獐,便拿起弓射它,把它射中了。獐跌倒了又爬起来逃跑,卢充便追赶它,不知不觉追了很远。忽然看见路北一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高大的门第,瓦房四面环绕,好象是宫府,不再有獐子了。大门当中一个侍从高声传呼道:“贵客请进。”
卢充问:“这是什么府第呀?”回答说:“是崔少府的府第。”
卢充说:“我衣服破烂,哪能去见少府呢?”这时立即有个人拿来一包新衣服,对卢充说:
“府君把这个送给您。”
卢充便换好衣服,进去拜见少府,通报了自己的姓名。酒斟了数巡、菜上了几道后,少府便对卢充说:“令尊大人不嫌我门第卑贱,最近收到他的信,为您向我小女求婚,所以我才把你接了来。”
说完便把信拿给卢充看。
父亲死的时候,卢充虽然很小,但已经能认识父亲的笔迹了,所以看到信后便马上哽咽起来,也不再推辞了。少府便吩咐家里的人说:“卢郎已经来了,可以叫女儿梳妆打扮好。”
又对卢充说:“您可以到东厢房去。”
等到黄昏,里面的人说:“小姐梳妆打扮已经完毕。”
卢充到了东厢房,小姐已经下了车,站在席边,和卢充一起拜堂。喜庆的时间是三天,每天都大办酒席。
三天过去了,崔少府对卢充说:“您可以回家了。我女儿有怀孕的迹象,如果生男孩,会抱来还给你,请你放心,如果生女孩,就留下来让她自己抚养。”
又命令外面的侍从准备好车辆送客人,卢充便告辞出门。崔少府送到大门口,握着他的手眼泪直淌。卢充出了大门,看见一辆小牛车,套着一头青牛(“衣”当作“牛”),又看见自己原来所穿的衣服和弓箭仍在门外。
不久,崔少府又传令让一个人提着包衣服交给卢充,并慰问他说:“姻缘就这样开始了,分别却使我家小姐十分惆怅怨恨。现在再送给您一套衣服,被褥也配备好了。”
卢充上了车,象闪电般地离去了。一会儿到了家,家人看见他悲喜交集。打听查询后,才知道崔少府是死人而卢充进了他的坟墓。卢充回忆着那一切,十分懊恼惋惜。
分别后四年的三月三日,卢充到河边修楔游玩,忽然看见河边有二辆小牛车,忽沉忽浮,一会儿靠近了岸边。和卢充坐在一起的人都看见了,卢充开了车子的后门,看见崔氏女和一个三岁的男孩一起坐在车中。卢充看见了她们很高兴,想去握住她的手。崔氏姑娘举起手来指着后面的车子说:“郎君快去拜见大人。”
卢充拜见崔少府,上前问候。崔氏姑娘抱着儿子还给了卢充,又给了他一只金碗,还赠给他一首诗,写道:“姿色辉煌象灵芝,光泽丰满多美丽。漂亮艳丽谁不知,夸我出众又神奇。含花欲放未及开,盛夏遭霜全枯萎。华丽荣耀永消逝,人间道路全隔离。阴阳命运看不透,贤郎忽然来偎倚。交欢短暂离别速,都由神灵来管理。赠送亲人用什么?送只金碗可养子。恩爱夫妻从此别,心碎肠断肝脾裂。”
卢充接过儿子、金碗和诗,忽然之间两辆车子就不见了。卢充带着儿子回到岸上,在座的人说这儿子是鬼,就都远远地朝他吐唾沫,但他儿子的形状却还是老样子。大家就问这孩子:“谁是你的父亲?”孩子径直扑进卢充怀里。大家开始还有点奇怪厌恶,等到传阅了那首诗以后,便都感慨地叹息死人和活人之间这种玄妙的交往。
卢充后来驾车到集市上去出售金碗,故意抬高它的价格,不想让它很快就卖掉,期待着认识金碗的人到来。忽然有一个年老的婢女认识这只碗,便回去告诉女主人说:“我在集市上看见一个人坐在车上,出售崔氏姑娘棺材中的金碗。”
这女主人就是崔氏姑娘的亲姨母。她派儿子去查看,果然象那个老婢女讲的。他便上了卢充的车,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对卢充说:“过去我的姨母嫁给了崔少府,生了个女儿,还没有出嫁就死了。我母亲很悲痛,赠送给她一只金碗,把它放在棺材中。你能否说说你得到这只金碗的前后经过?”
卢充便把那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那孩子也为此悲伤地抽泣起来,于是便带着金碗回去把这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便叫他到卢充家里,把卢充的儿子接来看看。所有的亲友都来了。那儿子有崔氏姑娘的形状,又有点象卢充的相貌。儿子和金碗都得到了验证,姨母说:“我的外甥女是三月底降生的。她父亲说:‘春天温暖,祝愿她休美健强。’于是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温休。‘温休’,大概就是‘幽婚’,是在阴间结婚的意思吧。她在死后成婚的预兆早在取名时就很明显了。”
卢充的儿子长大后根有才器,做过秩禄为二千石的郡守。子孙都做官,一直承袭到现在。他的后代卢植,字子干,更是天下闻名。
二十三东汉时,汝南郡汝阳县西门亭有鬼魅。旅客在亭楼中留宿,总是有人死亡。被恶鬼残害的人,都掉了头发,遗精而死。探问其中缘故,那里的人说:
“从前这里也已常有怪物。后来汝南郡的侍奉掾宜禄县人郑奇来这儿,离亭还有六七里,忽然有个打扮得很整齐的妇女请求搭车。郑奇开始为难她,然后就让她上了车。他们到了亭中,便匆匆赶到楼下。守亭的士兵说:‘这楼上不得。’郑奇说:‘我不怕。’当时天色也已经昏暗了,于是郑奇就上了楼,和这妇女睡了。天还没亮,郑奇就动身走了,守亭的士兵上楼去打扫。
竟看见一具女尸,他十分惊惧,就跑去报告了亭长。亭长马上敲鼓,召集了所有的侍从差役,一起去查看。原来这妇女是西门亭西北八里处的吴家媳妇,最近刚死,昨天晚上快要下葬了,火烛却熄灭了,等到点了火烛再拿来,尸体就不见了。现在一经发现,吴家的人就来把这尸体抬走了。郑奇动身走了几里路,小腹开始疼痛,走到南顿县利阳亭,腹痛加剧,人便死了。从此,这楼上就没有人再敢上去了。
二十四颍川郡的钟繇,字元常,曾经几个月不上朝,他的神色气质与平时不同。
有人问他这是什么缘故,他说:“这几个月常常有一个美女到我这儿来,她漂亮得非同一般。”
问他的人说:“这美女一定是个鬼,你可以把她杀了。”
那美女后来又来了,却不马上走到钟繇跟前,而停在门外。钟繇问她:“你为什么不进门?”那女人说:“因为您有杀我的念头。”
钟繇说:“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便殷勤地连声呼唤她,她才进了屋。钟繇心里很恨她,却又有点不忍心,但还是砍了她一刀,伤了她的大腿。这女人马上出了门,用新棉花揩擦,鲜血滴满了她走过的路。第二天,钟繇派人按照这血迹去找她,便来到一座大坟,棺材中有一个漂亮的女人,身体就象活人一样,穿着白色的丝绸衫、红色的绣花背心,被砍伤了的左大腿,还用背心中的棉絮揩擦了鲜血。
卷十七
一陈国的张汉直到南阳去,跟随京兆尹延笃学习《左传》。他走了几个月以后,妖怪挟持他的妹妹,通过他妹妹的口扬言道:“我病死了,尸体还在路上,魂儿还常常受到饥饿与寒冷的困扰。我过去打好的两三双草鞋,挂在屋后的楮树上;傅子方送给我五百文钱,放在北墙下面。这些东西我都忘记拿了。还有我向李幼买了一头牛,凭证放在书箱中。”
大家去找这些东西,都象他妹妹说的那样。连他的妻子都还不知道有这些东西,他妹妹刚从丈夫家里来,也不是张汉直所能碰到的。所以家里人十分悲伤,更加认为张汉直的死是确定无疑的了。于是父母兄弟,都穿了丧服来接丧。离学府还有几里地,他们却碰上张汉直和十几个同学一起走着。张汉直看见了家里人,奇怪他们穿戴成这个样子。家里人看见张汉直,以为他是鬼,惆怅迷惘了很长时间。张汉直就上前向父亲行了礼。他父亲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父子俩真是悲喜交集。凡是我所听到看到的,象这样的事情并非只有一件,所以我才知道这是妖怪造成的。
二汉朝陈留郡外黄县的范丹,字史云,年轻时曾当过尉从佐使,给督邮送送文书。范丹是个有志气的人,他惭愧自己只能当这种差役小吏,于是就在陈留郡的大泽中,杀死了他骑的马,扔掉了他当差役所戴的头巾,假装自己遭到了抢劫。有个神灵降临到他家中,对他家里的人说:“我是史云,被强盗杀死了。你们赶快到陈留郡的大泽中去收拾我的衣服。”
家里人去了,拿到了一块头巾。范丹于是到了南郡,又转移到京畿地区,跟随那些精英贤良求学,十三年以后才回到家中,家里人都不再认识他了。陈留郡的人们推崇他的志气德行,在他死后,给他取了个号叫贞节先生。
三吴国人费季,寄居在楚国已很久了,当时路上经常发生拾劫事件,妻子常常为他担忧。费季和同伴们在庐山下投宿,各人互相询问离家有多久了。
费季说:“我离家已经好几年了。临走的时候,我和妻子告别,去向她要了一枚金钗才动身,我只是想试试她的心,看她是否会给我罢了。我拿到了金钗,就把它放在门框上端的横木上。等我动身的时候,忘了对她说。这金钗肯定还在门上。”
这天晚上,他的妻子梦见费季说:“我走在路上碰到了强盗,死了已经两年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走的时候拿了你的金钗,并没有把它带走,而是把它放在门框上端的横木上,你可以去把它取下来。”
他妻子醒了,去摸了一下门框上,果然拿到了金钗,家里就相信费季真是死了,便给他办了丧事。过了一年多,费季却回家了。
四余姚县的虞定国,生得仪表堂堂;同县的苏家姑娘,也很漂亮。虞定国曾经见过她,便爱上了她。后来苏家看见虞定国前来,主人就留他过夜。半夜时分,虞定国对苏公说:“贤女长得根漂亮,我心里十分钦佩仰慕她。今晚是否能叫她出来一下呢?”主人因为虞定国是当地的高贵人物,便叫女儿出来陪伴侍侯他。于是虞定国来往渐渐频繁,他告诉苏公说:“我没有什么来报答您。如果有什么官府中的公差。我就替您承担吧。”
主人听了很高兴。
在这以后,有个差役叫苏家主人去服役,主人就去找虞定国。虞定国十分惊讶,说:“我和你根本没有面谈过,你怎么会这样?这里页一定有怪。”
苏家主人就详细地把那事情说了。虞定国说:“我难道肯乞求人家的父亲而奸淫人家的女儿?如果你再看见他来,就该把他杀了。”
后来苏公果然捉到了妖怪。
五淮南内史朱诞,字永长,在吴国孙皓时,任建安太守。朱诞侍从的妻子患有鬼病,她的丈夫却怀疑她有奸情。后来侍从外出,便偷偷地在墙上打了个洞来监视她。正好看见妻子在布机上织布,但她的眼睛却远望桑树,和树上的人说说笑笑。侍从抬头看那树上,只见有一个年轻人,大约在十四五岁,穿着青衣服,戴着青头巾。侍从把他当作真人,便拉弓射他。他却变成了一只蝉,大小象畚箕,伸展着翅膀飞走了。妻子也随着那射箭声惊讶他说:“呀!有人射你。”
侍从觉得这事很奇怪。
后来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侍从看见两个小孩在路上交谈。有一个说:
“为什么老是看不见你?”其中一个就是树上的小孩,他回答说:“上次倒霉,被人射了,伤口拖了很长时间。”
那小孩又问:“今天怎么样了?”这小孩说:”全靠了朱太守粱上的膏药,我把它拿来敷在伤口上,这才痊愈了。”
侍从对朱诞说:“有人偷了您的膏药,您是否有所察觉?”朱诞说:“我的膏药早就放到了梁上,别人哪能偷得着呢?”侍从说:“不一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