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玉年方十六岁,因分人在大观园的时节,把他便分在怡红院中,倒也清幽雅静。
不想后来命人进来居住,偏生这一所儿又被宝玉占了。
这红玉虽然是个不谙事的丫头,却因他有三分容貌,心内着实妄想痴心的往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
只是宝玉身边一干人,都是伶牙利爪的,那里插的下手去。
不想今儿才有些消息,又遭秋纹等一场恶意,心内早灰了一半。
正闷闷的,忽然听见老嬷嬷说起贾芸来,不觉心中一动,便闷闷的回至房中,睡在床上暗暗盘算,翻来掉去,正没个抓寻。
忽听窗外低低的叫道:“红玉,你的手帕子我拾在这里呢!”红玉听了忙走出来看,不是别人,正是贾芸。
红玉不觉的粉面含羞,问道:“二爷在那里拾着的?”贾芸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面说,一面就上来拉他。
那红玉急回身一跑,却被门槛绊倒。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姊弟逢五鬼 红楼梦通灵遇双真
话说红玉心神恍惚,情思缠绵,忽朦胧睡去,遇见贾芸要拉他,却回身一跑,被门槛绊了一跤,唬醒过来,方知是梦。
因此翻来复去,一夜无眠。
至次日天明,方才起来,就有几个丫头子来会他去打扫房子地面,提洗脸水。
这红玉也不梳洗,向镜中胡乱挽了一挽头发,洗了洗手,腰内束了一条汗巾子,便来打扫房屋。
谁知宝玉昨儿见了红玉,也就留了心。
若要直点名唤他来使用,一则怕袭人等寒心,二则又不知红玉是何等行为,若好还罢了,若不好起来,那时倒不好退送的。
因此心下闷闷的,早起来也不梳洗,只坐着出神。
一时下了窗子,隔着纱屉子,向外看的真切,只见好几个丫头在那里扫地,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独不见昨儿那一个。
宝玉便и了鞋晃出了房门,只装着看花儿,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头,只见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栏杆上似有一个人倚在那里,却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着,看不真切。
只得又转了一步,仔细一看,可不是昨儿那个丫头在那里出神。
待要迎上去,又不好去的。
正想着,忽见碧痕来催他洗脸,只得进去了。
不在话下。
却说红玉正自出神,忽见袭人招手叫他,只得走上前来。
袭人笑道:“我们这里的喷壶还没有收拾了来呢,你到林姑娘那里去,把他们的借来使使!”红玉答应了,便走出来往潇湘馆去。
正走上翠烟桥,抬头一望,只见山坡上高处都是拦着帏ぜ,方想起今儿有匠役在里头种树。
因转身一望,只见那边远远一簇人在那里掘土,贾芸正坐在那山子石上。
红玉待要过去,又不敢过去,只得闷闷的向潇湘馆取了喷壶回来,无精打彩自向房内倒着。
众人只说他一时身上不爽快,都不理论。
展眼过了一日,原来次日就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的,王夫人见贾母不自在,也便不去了。
倒是薛姨妈同凤姐儿并贾家几个姊妹,宝钗,宝玉一齐都去了,至晚方回。
可巧王夫人见贾环下了学,便命他来抄个<<金刚咒>>唪诵唪诵。
那贾环正在王夫人炕上坐着,命人点灯,拿腔作势的抄写。
一时又叫彩云倒杯茶来,一时又叫玉钏儿来剪剪蜡花,一时又说金钏儿挡了灯影。
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答理。
只有彩霞还和他合的来,倒了一钟茶来递与他。
因见王夫人和人说话儿,他便悄悄的向贾环说道:“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厌那个厌的!”贾环道:“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
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彩霞咬着嘴唇,向贾环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两人正说着,只见凤姐来了,拜见过王夫人。
王夫人便一长一短的问他,今儿是那几位堂客,戏文好歹,酒席如何等语。
说了不多几句话,宝玉也来了,进门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
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
王夫人道:“我的儿,你又吃多了酒,脸上滚热。
你还只是揉搓,一会闹上酒来。
还不在那里静静的倒一会子呢!”说着,便叫人拿个枕头来。
宝玉听说便下来,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霞来替他拍着。
宝玉便和彩霞说笑,只见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两眼睛只向贾环处看。
宝玉便拉他的手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呢!”一面说,一面拉他的手,彩霞夺手不肯,便说:“再闹,我就嚷了!”二人正闹着,原来贾环听的见,素日原恨宝玉,如今又见他和彩霞闹,心中越发按不下这口毒气。
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只是不得下手,今见相离甚近,便要用热油烫瞎他的眼睛。
因而故意装作失手,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向宝玉脸上只一推。
只听宝玉“嗳哟”了一声,满屋里众人都唬了一跳。
连忙将地下的戳灯挪过来,又将里外间屋的灯拿了三四盏看时,只见宝玉满脸满头都是油。
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宝玉擦洗,一面又骂贾环。
凤姐三步两步的上炕去替宝玉收拾着,一面笑道:“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