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第384节

听见外头叫,只得出来。

见贾政同司员登记物件,一人报说:“赤金首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

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象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

黑狐皮十八张,青狐六张,貂皮三十六张,黄狐三十张,猞猁狲皮十二张,麻叶皮三张,洋灰皮六十张,灰狐腿皮四十张,酱色羊皮二十张,猢狸皮二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块,洋呢三十度,毕叽二十三度,姑绒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鸭皮七把,灰鼠一百六十张,獾子皮八张,虎皮六张,海豹三张,海龙十六张,灰色羊四十把,黑色羊皮六十三张,元狐帽沿十副,倭刀帽沿十二副,貂帽沿二副,小狐皮十六张,江貉皮二张,獭子皮二张,猫皮三十五张,倭股十二度,绸缎一百三十卷,纱绫一百八一卷,羽线绉三十二卷,氆氇三十卷,妆蟒缎八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

玉玩三十二件,带头九副,铜锡等物五百余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三十四件,上用蟒缎迎手靠背三分,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

潮银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十两,钱七千吊!”

一切动用家伙攒钉登记,以及荣国赐第,俱一一开列,其房地契纸,家人文书,亦俱封裹。

贾琏在旁边窃听,只不听见报他的东西,心里正在疑惑。

只闻两家王爷问贾政道:“所抄家资内有借券,实系盘剥,究是谁行的?政老据实才好!”贾政听了,跪在地下碰头说:“实在犯官不理家务,这些事全不知道。

问犯官侄儿贾琏才知!”贾琏连忙走上跪下,禀说:“这一箱文书既在奴才屋内抄出来的,敢说不知道么。

只求王爷开恩,奴才叔叔并不知道的!”两王道:“你父已经获罪,只可并案办理。

你今认了也是正理。

如此叫人将贾琏看守,余俱散收宅内。

政老,你须小心候旨。

我们进内复旨去了,这里有官役看守!”说着,上轿出门。

贾政等就在二门跪送。

北静王把手一伸,说:“请放心!”觉得脸上大有不忍之色。

此时贾政魂魄方定,犹是发怔。

贾兰便说:“请爷爷进内瞧老太太,再想法儿打听东府里的事!”贾政疾忙起身进内。

只见各门上妇女乱糟糟的,不知要怎样。

贾政无心查问,一直到贾母房中,只见人人泪痕满面,王夫人宝玉等围住贾母,寂静无言,各各掉泪。

惟有邢夫人哭作一团。

因见贾政进来,都说:“好了,好了!”便告诉老太太说:“老爷仍旧好好的进来,请老太太安心罢!”贾母奄奄一息的,微开双目说:“我的儿,不想还见得着你!”一声未了,便嚎啕的哭起来。

于是满屋里人俱哭个不住。

贾政恐哭坏老母,即收泪说:“老太太放心罢。

本来事情原不小,蒙主上天恩,两位王爷的恩典,万般轸恤。

就是大老爷暂时拘质,等问明白了,主上还有恩典。

如今家里一些也不动了!”贾母见贾赦不在,又伤心起来,贾政再三安慰方止。

众人俱不敢走散,独邢夫人回至自己那边,见门总封锁,丫头婆子亦锁在几间屋内。

邢夫人无处可走,放声大哭起来,只得往凤姐那边去。

见二门旁舍亦上封条,惟有屋门开着,里头呜咽不绝。

邢夫人进去,见凤姐面如纸灰,合眼躺着,平儿在旁暗哭。

邢夫人打谅凤姐死了,又哭起来。

平儿迎上来说:“太太不要哭。

奶奶抬回来觉着象是死的了,幸得歇息一回苏过来,哭了几声,如今痰息气定,略安一安神。

太太也请定定神罢。

但不知老太太怎样了?”邢夫人也不答言,仍走到贾母那边。

见眼前俱是贾政的人,自己夫子被拘,媳妇病危,女儿受苦,现在身无所归,那里禁得住。

众人劝慰,李纨等令人收拾房屋请邢夫人暂住,王夫人拨人服侍。

贾政在外,心惊肉跳,拈须搓手的等候旨意。

听见外面看守军人乱嚷道:“你到底是那一边的?既碰在我们这里,就记在这里册上。

拴着他,交给里头锦衣府的爷们!”贾政出外看时,见是焦大,便说:“怎么跑到这里来?”焦大见问,便号天蹈地的哭道:“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作冤家!连爷还不知道焦大跟着太爷受的苦!今朝弄到这个田地!珍大爷蓉哥儿都叫什么王爷拿了去了,里头女主儿们都被什么府里衙役抢得披头散发在一处空房里,那些不成材料的狗男女却象猪狗似的拦起来了。

所有的都抄出来搁着,木器钉得破烂,磁器打得粉碎。

他们还要把我拴起来。

我活了八九十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那里倒叫人捆起来!我便说我是西府里,就跑出来。

那些人不依,押到这里,不想这里也是那么着。

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拚了罢!”说着撞头。

众役见他年老,又是两王吩咐,不敢发狠,便说:“你老人家安静些,这是奉旨的事。

你且这里歇歇,听个信儿再说!”

贾政听明,虽不理他,但是心里刀绞似的,便道:“完了,完了!不料我们一败涂地如此!”正在着急听候内信,只见薛蝌气嘘嘘的跑进来说:“好容易进来了!姨父在那里!”贾政道:“来得好,但是外头怎么放进来的?”薛蝌道:“我再三央说,又许他们钱,所以我才能够出入的!”贾政便将抄去之事告诉了他,便烦去打听打听,“就有好亲,在火头上也不便送信,是你就好通信了!”薛蝌道:“这里的事我倒想不到,那边东府的事我已听见说,完了!”贾政道:“究竟犯什么事?”薛蝌道:“今朝为我哥哥打听决罪的事,在衙内闻得,有两位御史风闻得珍大爷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这款还轻,还有一大款是强占良民妻女为妾,因其女不从,凌逼致死。

那御史恐怕不准,还将咱们家的鲍二拿去,又还拉出一个姓张的来。

只怕连都察院都有不是,为的是姓张的曾告过的!”贾政尚未听完,便跺脚道:“了不得!罢了,罢了!”叹了一口气,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薛蝌宽慰了几句,即便又出来打听去了。

隔了半日,仍旧进来说:“事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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