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爷高兴,唱两天戏请相好的老爷们瞧瞧,热闹热闹。
大约不用送礼的!”说着,贾赦过来问道:“明儿二老爷去不去?”贾政道:“承他亲热,怎么好不去的!”说着,门上进来回道:“衙门里书办来请老爷明日上衙门,有堂派的事,必得早些去!”贾政道:“知道了!”说着,只见两个管屯里地租子的家人走来,请了安,磕了头,旁边站着。
贾政道:“你们是郝家庄的?”两个答应了一声。
贾政也不往下问,竟与贾赦各自说了一回话儿散了。
家人等秉着手灯送过贾赦去。
这里贾琏便叫那管租的人道:“说你的!”那人说道:“十月里的租子奴才已经赶上来了,原是明儿可到。
谁知京外拿车,把车上的东西不由分说都掀在地下。
奴才告诉他说是府里收租子的车,不是买卖车。
他更不管这些。
奴才叫车夫只管拉着走,几个衙役就把车夫混打了一顿,硬扯了两辆车去了。
奴才所以先来回报,求爷打发个人到衙门里去要了来才好。
再者,也整治整治这些无法无天的差役才好。
爷还不知道呢,更可怜的是那买卖车,客商的东西全不顾,掀下来赶着就走。
那些赶车的但说句话,打的头破血出的!”贾琏听了,骂道:“这个还了得!”立刻写了一个帖儿,叫家人:“拿去向拿车的衙门里要车去,并车上东西。
若少了一件,是不依的。
快叫周瑞!”周瑞不在家。
又叫旺儿,旺儿晌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贾琏道:“这些忘八羔子,一个都不在家!他们终年家吃粮不管事!”因吩咐小厮们:“快给我找去!”说着,也回到自己屋里睡下。
不提。
且说临安伯第二天又打发人来请。
贾政告诉贾赦道:“我是衙门里有事,琏儿要在家等候拿车的事情,也不能去,倒是大老爷带宝玉应酬一天也罢了!”贾赦点头道:“也使得!”贾政遣人去叫宝玉,说“今儿跟大爷到临安伯那里听戏去!”宝玉喜欢的了不得,便换上衣服,带了焙茗,扫红,锄药三个小子出来,见了贾赦,请了安,上了车,来到临安伯府里。
门上人回进去,一会子出来说:“老爷请!”于是贾赦带着宝玉走入院内,只见宾客喧阗。
贾赦宝玉见了临安伯,又与众宾客都见过了礼。
大家坐着说笑了一回。
只见一个掌班的拿着一本戏单,一个牙笏,向上打了一个千儿,说道:“求各位老爷赏戏!”先从尊位点起,挨至贾赦,也点了一出。
那人回头见了宝玉,便不向别处去,竟抢步上来打个千儿道:“求二爷赏两出!”宝玉一见那人,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鲜润如出水芙蕖,飘扬似临风玉树。
原来不是别人,就是蒋玉菡。
前日听得他带了小戏儿进京,也没有到自己那里。
此时见了,又不好站起来,只得笑道:“你多早晚来的?”蒋玉菡把手在自己身子上一指,笑道:“怎么二爷不知道么?”宝玉因众人在坐,也难说话,只得胡乱点了一出。
蒋玉菡去了,便有几个议论道:“此人是谁?”有的说:“他向来是唱小旦的,如今不肯唱小旦,年纪也大了,就在府里掌班。
头里也改过小生。
他也攒了好几个钱,家里已经有两三个铺子,只是不肯放下本业,原旧领班!”有的说:“想必成了家了!”有的说:“亲还没有定。
他倒拿定一个主意,说是人生配偶关系一生一世的事,不是混闹得的,不论尊卑贵贱,总要配的上他的才能。
所以到如今还并没娶亲!”宝玉暗忖度道:“不知日后谁家的女孩儿嫁他。
要嫁着这样的人材儿,也算是不辜负了!”那时开了戏,也有昆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做得热闹。
过了晌午,便摆开桌子吃酒。
又看了一回,贾赦便欲起身。
临安伯过来留道:“天色尚早,听见说蒋玉菡还有一出<<占花魁>>,他们顶好的首戏!”宝玉听了,巴不得贾赦不走。
于是贾赦又坐了一会。
果然蒋玉菡扮着秦小官伏侍花魁醉后神情,把这一种怜香惜玉的意思,做得极情尽致。
以后对饮对唱,缠绵缱绻。
宝玉这时不看花魁,只把两只眼睛独射在秦小官身上。
更加蒋玉菡声音响亮,口齿清楚,按腔落板,宝玉的神魂都唱了进去了。
直等这出戏进场后,更知蒋玉菡极是情种,非寻常戏子可比。
因想着<<乐记>>上说的是“情动于中,故形于声。
声成文谓之音!”所以知声,知音,知乐,有许多讲究。
声音之原,不可不察。
诗词一道,但能传情,不能入骨,自后想要讲究讲究音律。
宝玉想出了神,忽见贾赦起身,主人不及相留。
宝玉没法,只得跟了回来。
到了家中,贾赦自回那边去了,宝玉来见贾政。
贾政才下衙门,正向贾琏问起拿车之事。
贾琏道:“今儿门人拿帖儿去,知县不在家。
他的门上说了:这是本官不知道的,并无牌票出去拿车,都是那些混帐东西在外头撒野挤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