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了这几日,必要打几个才好!”尤氏又说小丫头子的话。
周瑞家的道:“奶奶不要生气,等过了事,我告诉管事的打他个臭死。
只问他们,谁叫他们说这。
各家门各家户的话!我已经叫他们吹了灯,关上正门和角门子!”正乱着,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请吃饭。
尤氏道:“我也不饿了,才吃了几个饽饽,请你奶奶自吃罢!”
一时周瑞家的得便出去,便把方才的事回了凤姐,又说:“这两个婆婆就是管家奶奶,时常我们和他说话,都似狠虫一般。
奶奶若不戒饬,大奶奶脸上过不去!”凤姐道:“既这么着,记上两个人的名字,等过了这几日,捆了送到那府里凭大嫂子开发,或是打几下子,或是开恩饶了他们,随他去就是了,什么大事!”周瑞家的听了,巴不得一声儿,素日因与这几个人不睦,出来了便命一个小厮到林之孝家传凤姐的话,立刻叫林之孝家的进来见大奶奶,一面又传人立刻捆起这两个婆子来,交到马圈里派人看守。
林之孝家的不知有什么事,此时已经点灯,忙坐车进来,先见凤姐。
至二门上传进话去,丫头们出来说:“奶奶才歇了。
大奶奶在园里,叫大娘见了大奶奶就是了!”林之孝家的只得进园来到稻香村,丫鬟们回进去,尤氏听了反过意不去,忙唤进他来,因笑向他道:“我不过为找人找不着因问你,你既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又把你叫进来,倒要你白跑一遭。
不大的事,已经撒开手了!”林之孝家的也笑道:“二奶奶打发人传我,说奶奶有话吩咐!”尤氏笑道:“这是那里的话,只当你没去,白问你。
这是谁又多事告诉了凤丫头,大约周姐姐说的。
家去歇着罢,没有什么大事!”李纨又要说原故,尤氏反拦住了。
林之孝家的见如此,只得便回身出园去。
可巧遇见赵姨娘,姨娘因笑道:“嗳哟哟,我的嫂子!这会子还不家去歇歇,还跑些什么?”林之孝家的便笑说何曾不家去的,如此这般进来了。
又是个齐头故事。
赵姨娘原是好察听这些事的,且素日又与管事的女人们扳厚,互相连络,好作首尾。
方才之事,已竟闻得八九,听林之孝家的如此说,便恁般如此告诉了林之孝家的一遍,林之孝家的听了,笑道:“原来是这事,也值一个屁!开恩呢,就不理论,心窄些儿,也不过打几下子就完了!”赵姨娘道:“我的嫂子,事虽不大,可见他们太张狂了些。
巴巴的传进你来,明明戏弄你,顽算你。
快歇歇去,明儿还有事呢,也不留你吃茶去!”
说毕,林之孝家的出来,到了侧门前,就有方才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哭着求情。
林之孝家的笑道:“你这孩子好糊涂,谁叫你娘吃酒混说了,惹出事来,连我也不知道。
二奶奶打发人捆他,连我还有不是呢。
我替谁讨请去!”这两个小丫头子才七八岁,原不识事,只管哭啼求告。
缠的林之孝家的没法,因说道:“糊涂东西!你放着门路不去,却缠我来。
你姐姐现给了那边太太作陪房费大娘的儿子,你走过去告诉你姐姐,叫亲家娘和太太一说,什么完不了的事!”一语提醒了一个,那一个还求。
林之孝家的啐道:“糊涂攮的!他过去一说,自然都完了。
没有个单放了他妈,又只打你妈的理!”说毕,上车去了。
这一个小丫头果然过来告诉了他姐姐,和费婆子说了。
这费婆子原是邢夫人的陪房,起先也曾兴过时,只因贾母近来不大作兴邢夫人,所以连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
凡贾政这边有些体面的人,那边各各皆虎视耽耽。
这费婆子常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常吃些酒,嘴里胡骂乱怨的出气。
如今贾母庆寿这样大事,干看着人家逞才卖技办事,呼幺喝六弄手脚,心中早已不自在,指鸡骂狗,闲言闲语的乱闹。
这边的人也不和他较量。
如今听了周瑞家的捆了他亲家,越发火上浇油,仗着酒兴,指着隔断的墙大骂了一阵,便走上来求邢夫人,说他亲家并没什么不是,“不过和那府里的大奶奶的小丫头白斗了两句话,周瑞家的便调唆了咱家二奶奶捆到马圈里,等过了这两日还要打。
求太太——我那亲家娘也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子——和二奶奶说声,饶他这一次罢!”邢夫人自为要鸳鸯之后讨了没意思,后来见贾母越发冷淡了他,凤姐的体面反胜自己,且前日南安太妃来了,要见他姊妹,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自己心内早已怨忿不乐,只是使不出来。
又值这一干小人在侧,他们心内嫉妒挟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里造言生事,调拨主人。
先不过是告那边的奴才,后来渐次告到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调唆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后来又告到王夫人,说:“老太太不喜欢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调唆的!”
邢夫人纵是铁心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着实恶绝凤姐。
今听了如此一篇话,也不说长短。
至次日一早,见过贾母,众族人都到齐,坐席开戏。
贾母高兴,又见今日无远亲,都是自己族中子侄辈,只便衣常妆出来,堂上受礼。
当中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俱全,自己歪在榻上。
榻之前后左右,皆是一色的小矮凳,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姊妹等围绕。
因贾之母也带了女儿喜鸾,贾琼之母也带了女儿四姐儿,还有几房的孙女儿,大小共有二十来个。
贾母独见喜鸾和四姐儿生得又好,说话行事与众不同,心中喜欢,便命他两个也过来榻前同坐。
宝玉却在榻上脚下与贾母捶腿。
首席便是薛姨妈,下边两溜皆顺着房头辈数下去。
帘外两廊都是族中男客,也依次而坐。
先是那女客一起一起行礼,后方是男客行礼。
贾母歪在榻上,只命人说“免了罢”,早已都行完了。
然后赖大等带领众人,从仪门直跪至大厅上,磕头礼毕,又是众家下媳妇,然后各房的丫鬟,足闹了两三顿饭时。
然后又抬了许多雀笼来,在当院中放了生。
贾赦等焚过了天地寿星纸,方开戏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