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第173节

这竟无妨,只管留着!”宝钗听说,方罢了。

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

冬日天短,不觉又是前头吃晚饭之时,一齐前来吃饭。

因有人回王夫人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进来说,他母亲病重了,想他女儿。

他来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王夫人听了,便道:“人家母女一场,岂有不许他去的!”一面就叫了凤姐儿来,告诉了凤姐儿,命酌量去办理。

凤姐儿答应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原故。

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

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

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周瑞家的答应了,才要去,凤姐儿又道:“那袭人是个省事的,你告诉他说我的话:叫他穿几件颜色好衣服,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着,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

临走时,叫他先来我瞧瞧!”周瑞家的答应去了。

半日,果见袭人穿戴来了,两个丫头与周瑞家的拿着手炉与衣包。

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

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倒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袭人笑道:“太太就只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

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凤姐儿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凤毛儿出不好了,正要改去。

也罢,先给你穿去罢。

等年下太太给作的时节我再作罢,只当你还我一样!”众人都笑道:“奶奶惯会说这话。

成年家大手大脚的替太太不知背地里赔垫了多少东西,真真的赔的是说不出来,那里又和太太算去?偏这会子又说这小气话取笑儿!”凤姐儿笑道:“太太那里想的到这些?究竟这又不是正经事,再不照管,也是大家的体面。

说不得我自己吃些亏,把众人打扮体统了,宁可我得个好名也罢了。

一个一个象'烧糊了的卷子'似的,人先笑话我当家倒把人弄出个花子来!”众人听了,都叹说:“谁似奶奶这样圣明!在上体贴太太,在下又疼顾下人!”一面说,一面只见凤姐儿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

又看包袱,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绸里的夹包袱,里面只包着两件半旧棉袄与皮褂。

凤姐儿又命平儿把一个玉色绸里的哆罗呢的包袱拿出来,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

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羽纱的。

袭人道:“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

把这件顺手拿将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

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

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

如今把这件给他罢!”凤姐儿笑道:“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

我一个还花不够,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

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那里还敢这样了。

“凤姐儿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还知三分罢了。

“说着,又嘱咐袭人道!”你妈若好了就罢,若不中用了,只管住下,打发人来回我,我再另打发人给你送铺盖去。

可别使人家的铺盖和梳头的家伙。

“又吩咐周瑞家的道!”你们自然也知道这里的规矩的,也不用我嘱咐了。

“周瑞家的答应!”都知道。

我们这去到那里,总叫他们的人回避。

若住下,必是另要一两间内房的。

“说着,跟了袭人出去,又吩咐预备灯笼,遂坐车往花自芳家来,不在话下。

这里凤姐又将怡红院的嬷嬷唤了两个来,吩咐道:“袭人只怕不来家,你们素日知道那大丫头们,那两个知好歹,派出来在宝玉屋里上夜。

你们也好生照管着,别由着宝玉胡闹!”两个嬷嬷去了,一时来回说:“派了晴雯和麝月在屋里,我们四个人原是轮流着带管上夜的!”凤姐儿听了,点头道:“晚上催他早睡,早上催他早起!”老嬷嬷们答应了,自回园去。

一时果有周瑞家的带了信回凤姐儿说:“袭人之母业已停床,不能回来!”凤姐儿回明了王夫人,一面着人往大观园去取他的铺盖妆奁。

宝玉看着晴雯麝月二人打点妥当,送去之后,晴雯麝月皆卸罢残妆,脱换过裙袄。

晴雯只在熏笼上围坐。

麝月笑道:“你今儿别装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晴雯道:“等你们都去尽了我再劝不迟。

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麝月笑道:“好姐姐,我铺床,你把那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上头的划子划上,你的身量比我高些!”说着,便去与宝玉铺床。

晴雯も了一声,笑道:“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来闹!”此时宝玉正坐着纳闷,想袭人之母不知是死是活,忽听见晴雯如此说,便自己起身出去,放下镜套,划上消息,进来笑道:“你们暖和罢,都完了!”晴雯笑道:“终久暖和不成的,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麝月道:“这难为你想着!他素日又不要汤婆子,咱们那熏笼上暖和,比不得那屋里炕冷,今儿可以不用!”宝玉笑道:“这个话,你们两个都在那上头睡了,我这外边没个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着!”晴雯道:“我是在这里。

麝月往他外边睡去!”说话之间,天已二更,麝月早已放下帘幔,移灯炷香,伏侍宝玉卧下,二人方睡。

晴雯自在熏笼上,麝月便在暖阁外边。

至三更以后,宝玉睡梦之中,便叫袭人。

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自己醒了,方想起袭人不在家,自己也好笑起来。

晴雯已醒,因笑唤麝月道:“连我都醒了,他守在旁边还不知道,真是个挺死尸的!”麝月翻身打个哈气笑道:“他叫袭人,与我什么相干!”因问作什么。

宝玉要吃茶,麝月忙起来,单穿红绸小棉袄儿。

宝玉道:“披上我的袄儿再去,仔细冷着!”麝月听说,回手便把宝玉披着起夜的一件貂颏满襟暖袄披上,下去向盆内洗手,先倒了一钟温水,拿了大漱盂,宝玉漱了一口,然后才向茶格上取了茶碗,先用温水ッ了一ッ,向暖壶中倒了半碗茶,递与宝玉吃了;自己也漱了一漱,吃了半碗。

晴雯笑道:“好妹子,也赏我一口儿!”麝月笑道:“越发上脸儿了!”晴雯道:“好妹妹,明儿晚上你别动,我伏侍你一夜,如何?”麝月听说,只得也伏侍他漱了口,倒了半碗茶与他吃过。

麝月笑道:“你们两个别睡,说着话儿,我出去走走回来!”晴雯笑道:“外头有个鬼等着你呢!”宝玉道:“外头自然有大月亮的,我们说话,你只管去!”一面说,一面便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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