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阴阳界线,戴起檐帽,向上。
本以为这是一场与往常相似,毫无收获的登山望之旅。
攀上山脊,还未拿起望远镜,陈舟便看到了沙滩上冒起的青烟。
日头正盛,篝火扭曲了空气,淡薄的烟气却不是很显眼。
若不是他小时候使用电子产品的机会较少,视力出众,恐怕还注意不到。
“真来了?”
示意来福噤声,陈舟按紧大檐帽,恨不得往脑袋上套一圈枯叶,伪装成枯树野草,掏出望远镜,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沿海沙滩上停放着两条大型独木舟,均已被土著拖上岸。
此刻篝火升起,身无片缕的土著正用心准备着盛宴,自始至终都没往山顶瞅过哪怕一眼。
有人跑到近岸的树林中收集木柴,有人正在拖拽从独木舟上押下来的俘虏,有人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诵唱祭文。
他们肤色棕褐,比陈舟印象中的南美人更黑。
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穿衣服,被太阳晒的。
深色皮肤模糊了五官,分辨不出他们的长相。
仔细清点一下人数,除了进入树林中的土著数量不明,除去俘虏,留在沙滩上的土著一共有27名。
这些土著似乎都是男人,至少陈舟没有看到有人具备明显的女性特征。
大多数人身上都用白色颜料画着粗犷的纹饰,手中拿着长矛或弓箭,也有少数人手持短刀。
隔得太远,看不清刀子的材质,料想不可能是金属制品。
其中诵唱祭文的那名土著头戴黄白相间的羽冠,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身形有些佝偻,脊背上画的花纹格外复杂繁密,看起来年岁已高,像是巫师或祭师一类德高望重的人物。
“擒贼先擒王,要是和这些土著产生冲突,第一枪就打死这老家伙。”
从原著中了解过这些土著对于信仰的狂热。
陈舟知道他们信奉一个叫“贝纳马基”的神明,认为人死后并不会真正消失,灵魂将回到贝纳马基的怀抱。
因此在“奥沃卡基”(土著中与神沟通的长者)未死之前,受到“英勇祝福”的情况下,这些土著一旦发起冲锋,士气就极难击垮。
但这种根基不稳的士气也很容易崩溃。
只要象征天神力量的奥沃卡基倒下,他们就将树倒猢狲散,失去作战的勇气。
提前确定斩首战术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在土著尚未发现自己的情况下,陈舟并不打算贸然开战。
现在他没有坚固的庇护所,也没有用于关押俘虏的牢房,即使打赢了这场仗,除了一堆尸体和两艘独木舟外也得不到更多。
先观望,往后机会有的是。
抱着这种心态,陈舟静静地卧在山脊上一块呈“凹”状的岩石后,观察着土著们的一举一动。
这群野蛮的家伙还当岛上空无一人,毫无戒备地到处奔跑,围着火堆起舞,展示着他们手中的武器,气氛十分热烈。
六名倒霉的俘虏被草绳捆绑得紧紧实实,手脚无法移动,像一条条棕褐色的肉虫子,任人宰割。
他们被土著摆成一排,紧挨在一起,旁边站着五名手持短刀或长矛的看守。
死期将至,这些家伙一声不吭,似乎早就想要回归贝纳马基的怀抱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捆绑时间过长,手脚不充血导致的四肢僵硬。
缩回脑袋,看着一旁的火绳枪,陈舟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险解救其中一名俘虏,为自己找个星期五一样的帮手时,手持短刀的看守却已经开始屠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杀人像杀猪一样,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就把六名俘虏全都抹了脖。
血液流淌,染红了沙滩。
土著们庆祝着刚完成的屠戮,高声叫嚷,围绕篝火跳起了新一轮舞蹈,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牲畜。
远远望着,目睹他们凶残的行径,陈舟只觉脊背发凉。
感到恐惧的同时,他也理解了鲁滨逊初次看见土著食人仪式的心情。
任何一个来自文明社会的人,对这种同类相食的行为都无法视若平常。
这群不开化的土著比所谓的蛮夷戎狄还要落后。
若不是鲁滨逊在岛上最后几年饱受孤独折磨,恐怕他也不会留星期五的性命。
无论登没登过岛,这些土著身上至少都背负着人命,或是吃过人肉。
和野兽相比,他们除了更加狡诈,更加凶狠外,也无太大区别。
庆祝过后,盛宴正式开始。
陈舟抓着单筒望远镜的手已经有些颤抖,那血腥真实的场面,即使隔着半座山的距离,依然让他肠胃翻滚,不断干哕。
但他依旧强忍着不适看到了最后。
直到六个人被吃得只剩一堆骨头和胃肠,土著趁着落潮离开岛屿,他才无力地爬下岩石,大吐特吐,呕尽了胃中的食物。
第35章 老鼠
12月21日,清早起床,陈舟还有些迷糊。
昨日下午的见闻害得他做了一整夜噩梦。
尽管他完全不知道那些土著到底在高唱什么,梦中却一直都能听到土著们古老邪恶的歌谣。
小时候常常遇到白天看恐怖电影,晚上梦见电影中鬼怪的事。
自从长大后,陈舟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症状。
他知道那些意义不明的歌声都是大脑从记忆深处的某些影视作品中调动出来的,因此并未疑神疑鬼或精神衰弱,心态还算平和。
虽然靠着唯物主义战胜了内心的恐惧,陈舟却也打消了下山去往沙滩近距离查看食人盛宴的想法。
农村死个猪羊,扔在荒沟里散发的恶臭都能隔着几十米使人隐隐作呕。
更何况六具人尸和各种碎骨脏器共同造成的嗅觉、视觉以及心理三方面的冲击。
“还去现场?
那不得把昨晚上吃的饭都吐出来。”
况且土著食人并不是罪犯作案,不需要寻找证据。
他们的行为毫不掩饰,从登岛到屠杀,一切都很分明。
两年后若他们再次登岛,顶多人数和时间有差异,位置和盛宴的前后仪式顺序不会有太大变化。
现在去查看,非但不能获得更多线索,倘若破坏了食人宴会的痕迹,说不定还会引起土著的警觉,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吃过早饭,想起庇护所洞窟内堆积如山的砂石,还有亟待安装的最后一根承重柱,陈舟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
自挑战开始到现在,已有83天。
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一直在工作,仅有的几天休息还是沾了老天爷的光,下大雨不得不停工。
每天一睁眼,摆在面前就有数不尽的工作,逼迫着他去完成。
可以想象,在未来的二十八年里,这种情况将成为一种常态。
陈舟早就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不过今天的他要比往日更加疲惫。
这种疲惫并非源自身体上的无力,而是见到可怖景象后心理上的压力过大,需要得到缓解或释放。
坐在矮凳上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陈舟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做点不那么枯燥、重复的事。
“参与挑战前就朝九晚五上班,参与挑战后直接改697了。
要是不找点乐子,这挑战不是白参加了吗?”
出于习惯,陈舟给自己的“放松日”也制定了简单的计划。
上午灌老鼠洞,抓试毒鼠,下午削鱼竿,去海边钓鱼。
那只野猫的肠子和皮仍在河边树上挂着,这么久过去,恐怕都风干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当鱼饵使用。
老鼠的巢穴陈舟早已踩过点,打探清楚。
它们居住在阳坡山脚林地边缘,那里有很多岩石和地洞,能够帮助它们躲避猛禽、蛇类和野猫的袭击。
这些家伙的生活作息基本是昼伏夜出,白天偶尔也能看到一两只老鼠出没,在洞口探头探脑。
当然,确切一点说,它们并不是北方人认知中的家鼠或者山耗子。
它们的脸很圆,耳朵大,眼睛黑而亮,很像兔子,毛发通常为灰色或褐色。
但也有例外,因为陈舟曾看到过纯黑色和浅黄色的老鼠。
除长相与北方家鼠不同外,这种老鼠的毛发比家鼠毛更长更密,体型也比家鼠大一圈。
它们的后腿长而有力,尾巴比家鼠短,可以直立起来观察情况,行动时往往使用跳跃而不是奔跑。
乍一看,它们很像宠物“龙猫”,但它们的耳朵比起龙猫还是略小了一些,毛色也没有龙猫那么丰富,行为举止更是不如龙猫安静稳定。
陈舟觉得这种老鼠可能是龙猫的某种祖先或是野外远亲。
只不过现在龙猫还没有成为宠物界的贵族,在人类精心搭建的笼舍中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野外生活危险重重,作为战五渣,它们不仅要应对常规意义上的天敌,还要防止被某个居心不良的恐怖直立猿捉去当试毒员。
为了抓到这群狡猾的小东西,陈舟准备了三个镂空的木盒子,它们可以堵住洞口,第一时间困住老鼠。
还有一大桶凉水,灌进鼠洞后会使老鼠误以为外面发洪水,急于逃命的情况下,它们就会迅速离开洞穴,一头钻进木盒。
除木盒和凉水外,陈舟还要带上木锹与镐头。
啮齿类动物的洞穴通常有多个出入口,只堵住一个洞口没用,必须把其它几个洞口封住,才能保证它们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不过堵洞口需要捕鼠者对老鼠地下洞穴的结构有一定程度了解。
不然堵了东边忘了西边,或者堵住的洞口源自两个不同的洞穴也是无用功。
至于镐头,则是最后的保险。
在灌水封堵失败后,可以拿起镐头暴力挖掘,直接刨到鼠洞的底部,从而抓住老鼠。
这种手段看起来简单有用,应用起来失败率却奇高无比。
陈舟从小到大起码刨了七八十次老鼠洞,一次都没成功过。
大多数情况下,挖掘只是一种对失败的发泄方式,并不能作为后手使用。
灌好一桶凉水,挑起扁担,往另一个木桶里放上小木盒、木杯和镐头铲子,招呼卧在洞口休息的来福,陈舟往阳坡走去。
清早,山向阳面已经洒上阳光,暖意渐浓。
背阴处仍笼罩在阴影中,伴着向下的脚步,带起微风吹在身上,反而使人凉飕飕地,有些冷意。
来福欢快地在陈舟前面奔跑,不时停在原地,扭头回顾,吠叫两声,像是在说“主人你快走”。
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它就会猛地一跃,抻着尾巴发疯似的往前狂奔。
跑得不见影儿也不必找寻呼唤它,用不了多久,它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