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天前挪动柜子时不慎被砸到的,幸亏躲闪及时,不然整个手背都要被压在下面。
在高强度的劳作中,这种意外时有发生。
被锯断根基的柱子、突然倾倒的书架、林中断裂的树杈……
它们或是把陈舟的额头砸了一个包,或是压肿了他的肩膀,或是把他的腿划开一道口子。
劳动经验不足的陈舟用一道道伤痕,一阵阵疼痛当学费,渐渐懂得了如何在完成工作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在家里读书的时候,父母很少让他干脏活重活,只希望他能认真学习出人头地,这些都是他极少体验过的。
“妈要是看到我手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心疼吧……”
将掌攥成了拳,陈舟的视线穿过帐篷不存在的门望向天空。
“或许吧,但她肯定会为我感到自豪。
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里活过了23天,并将继续生活下去!”
星辰稀疏,拱卫着半弯轮廓朦胧的明月。
躺倒在帐篷中,视线穿过棚顶的帆布投向遥远地方。
需要争分夺秒完成的事都结束了,按理说这该是最轻松的时刻,陈舟却有些想家。
合上眼,帐篷内的所有光线瞬间熄灭。
像关了灯,像回到了温馨熟悉的故乡居民楼。
耳畔没有车来车往的鸣笛声,房间内没有街对面广告牌投进来的彻夜不熄的灯火。
他睡了。
24日。
这天从早晨起就看不见太阳,铅一样阴沉的云层自山顶铺到了海的尽头。
灰暗的光线使人难分晨昏。
林中阴气森森,海风猖狂地闯过枝杈的怀抱,呼呼作响。
守着潮水觅食的海鸟消失了一大半,就连热衷于演奏的青蛙也闭上了嘴巴。
气氛沉凝,任谁都能看出,天色将变。
整个上午,陈舟一直在加固帐篷这里距离海岸实在太近了,他很担心简陋的居所被风掀飞。
从船上拆卸下来的墙板够多,陈舟把它们全部压在了帐篷两侧,还给帐篷安上了两扇门,垫起了帐篷内的地面,省得被水淹。
下午,他开始将火药桶搬离营地,以免落雷将它们引爆。
别看这些东西怕水怕潮,娇贵得很,只要给它们一个火星,它们就能轻松将整个营地炸上天。
陈舟把火药桶全部裹上帆布,绑在了距地面一米多的树干上。
桶盖顶部除了帆布还有厚厚一层带有树叶的枝条,呈梯形朝两侧下方斜放。
这样既不怕地上的水也不怕天上的水,能够避免火药受潮。
傍晚,空气中湿气愈发凝重,狂风一阵紧似一阵,将林中树叶吹得四处飞舞。
远海已经下起了雨,那灰蒙蒙的积雨云正飞快地向近岸袭来。
陈舟缩在帐篷中,坐在矮凳上点燃了火堆。
在他身旁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麻袋,里面装着这二十多天熄火后残余的小块木炭。
这些木炭烧得很快,可以当炭棒也可以做燃料,最大的优点是不冒烟,适合不通风的帐篷和这样的雨天。
火光明亮。
两侧“门窗”紧闭,火焰摇曳的幅度极小。
大铁壶中的面包粥被熬得咕噜咕噜响。
咀嚼着蜜饯,陈舟摸了摸身旁的来福,视线移向床尾木箱。
经过九天的简单治疗,小灰猫的眼睛几乎痊愈,眼球表面覆着的那层白色物质只剩薄薄一层,也不怎么流泪了。
身体状态越来越好,小猫逐渐展现出了它这个年纪该有的淘气顽皮。
有时候它会趁着陈舟往箱子里放食物和水偷偷跑出去,在帐篷中打闹,尤其喜欢用床头柜磨爪子。
累了,它会躺在皮毛被褥上休息,似乎早就忘记了曾经相依为命的那个同伴。
面对陈舟的触碰与抚摸,它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畏惧,反而开始享受起来。时而舔舔陈舟的手指,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不过毕竟吃了十几天虫子,小灰猫的体型还是分外消瘦。
它的身体两侧依稀能看见肋骨,两腮无肉,配合那对略有些发白的眼睛,活像个病痨鬼,样貌很不讨人喜欢。
“出来玩会儿吗?”
看着小灰猫,陈舟笑着发出邀请。
小家伙听到声音,扒着箱子边缘往外瞄了一眼,看到来福,害怕地将脑袋缩了回去,不吭声了。
见状,陈舟伸手把小家伙拎了出来,放到了大腿上。
他不知道这只小猫几个月大,但摸它这副小骨架,估计以后即使天天给它吃大鱼大肉,恐怕也很难长得太大。
更何况还得了一场疾病耽误了长个儿。
不过也没事,长不高还长不圆吗?
揉了揉小灰猫的脑袋。
林中,雨声渐起。
第22章 打算
黑沉沉的夜迎来了奔马般的急雨。
雨点如万箭齐发,砸得屋顶噼啦作响。
将火堆旁的木门推开一条缝,陈舟打量着帐篷外的世界。
细雨来势汹汹,转眼就由丝化缕,又由缕化线,织成了一匹白练,从高空倾泻下来。
水珠潲进屋里,击打在燃烧的木炭上,发出轻轻的嘶声,伴着一股水蒸发的气味儿。
雷声隆隆,吓得来福躲到了床与墙壁的夹角中,缩起尾巴,神态惊恐。
不时闪过的霹雳,撕开漆黑天空,将树林照得恍若白昼。
只一瞬间,林地上的土壤便被淹没了,落叶枯枝被汇聚成的溪流裹挟着,匆忙冲向坡下。
帐篷内新垫起的地面尚不牢固,被那溪流一蹭,便如剥开的酥饼一样,一片片地脱落。
陈舟一边夯实着地面,一边往火堆中添着木炭,铁壶中的面包粥已经散发出谷物的芳香,馋得他生出了口水。
喵呜~
小灰猫跃出木箱,骄傲地翘着尾巴,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叫声。
它走到矮凳旁,歪起脑袋蹭了蹭陈舟的皮靴,端庄地坐在火堆旁,用尾巴盘住前腿,惬意地眯起了眼,享受着扑面而来的温暖。
门沿处的土壤已被搅成了一团泥泞,风卷着雨呼号着,林中时有树枝被刮断的脆响。
盖在帐篷上的木板也痛苦地呻吟,不禁使陈舟担忧起庇护所的质量。
“要不要出去看看?”他犹豫着。
外面的风雨实在太大,这样的天气,自然产生了惰性,使人想要待在温暖干燥的室内,不想外出。
但心中的忧虑愈发强烈,为了让自己放下心,陈舟最终还是披上了厚外套,戴着大檐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出了帐篷。
推开门一刹那,灌进屋内的大风把火堆压得一暗,通红的木炭呲呲响着,冒着青烟,几乎要熄灭。
陈舟连忙关紧门。
劈头盖脸的雨水浇的他睁不开眼,只能一手压住帽檐,另一只手遮挡在前额,在遍地水流中前进。
黑暗中,陈舟只能看见身前一米多的事物,视线所及尽是雨幕。
摸到帐篷侧面,看到墙板没有被风掀起,他稍稍放下心,但没有立即返回帐篷,又顶着大雨绕到另一边,发现了一块向侧面倾倒的墙板,连忙将其扶起,这才把这场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回到屋内,面包粥已经快熬光了水,飘出一股糊味儿。
陈舟取下铁壶查看时,才发现壶底粘了一层漆黑的面包屑,看起来有点像没做好的锅巴,吃起来却有些苦涩,还带有一股炭灰味。
幸亏他回来及时,不然这一大壶面包粥可就做成面包糊了。
草草尝了几口,发觉太烫,陈舟只好将铁壶放在一旁等待晾凉。
时候还早,雨尚在下,他不敢睡觉,把矮凳移到床尾,背靠木箱,守着火堆看起书来。
门依旧敞着一道缝。
一方面是因为陈舟想要看到降水的强弱情况。
另一方面,他担心帐篷内密封得太好,烧炭导致一氧化碳中毒,不知不觉间要了他的小命。
孤岛上可没有左邻右舍,一旦缺氧严重,使他意识模糊,他根本没有能力逃生。
独自一人,忽略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把火药桶搬离营地同样是因为陈舟惧怕小概率事件。
半坡上尽是树木,火药桶放在营地中,万一被雷电劈中,整个营地都要被炸上天。
放在远处,即使发生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巧合,顶多也就是损失一桶火药。
只有一个人,几杆枪,28年消耗不了多少火药,哪怕所有火药全部爆炸,也不会过多地影响生活。
陈舟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不愿意冒险。
翻动着书籍,他一段一段地详细品读着,补充着遗忘掉的细节。
随着向后阅读,他发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记忆误差地震。
在陈舟的印象里,鲁滨逊登岛后没多久,便发生了一起大地震,差点把鲁滨逊活埋在他挖掘的山洞中。
那场地震吓破了鲁滨逊的胆,将他逼出了山洞,被迫在外面围墙下住了好几天帐篷。
担心时间不够,挖掘山洞地穴做不好承重,被地震摧毁,陈舟规划新庇护所时下意识地排除掉了这两个选项。
可现在一看,地震竟然不是他印象中那样发生在登岛后一个月,而是发生于第二年四月十七。
即使鲁滨逊记录的日期并不准确,他也有一个多季度的时间用于修建庇护所并做好准备工作。
时间如此充裕的前提下,山洞和半地下结构房屋都成了最佳的选择,只要提前做好承重以及防震准备即可。
如果还不放心,大可在四月十号前后搬出去躲避,地震过后再回去住。
除地震之外,陈舟还发现此处土著的食人仪式并非毫无章法,而是有迹可循的。
鲁滨逊第一次亲眼观察到土著吃人是在登岛后第二十三年的十二月份。
当时土著们乘坐独木舟登上岛屿西北角的沙滩上,在那里举办了食人盛宴。
两年后,也就是登岛第二十五年十二月份,土著们再次在同样的位置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