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尴尬笑道：“是，程序上的事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涉及到自己老家，所以生怕招了个不靠谱的乙方来，把好好的项目生生给干毁了嘛工程干不好可以重来，糟蹋了你的一番苦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骁连忙笑道：“原来明哥是担心这个，那你大可放心！企业既然能够中标，就说明他们的资质、能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贾明路藏着掖着，他也就大可以继续冠冕堂皇。
他沉了沉，又爽朗笑道：“再说了，中标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签合同、谈细节，我们专班也会全程跟进项目进展！企业但凡敢消极怠工，这工程款他们就别想拿到手，不怕他们不好好干！
“就算不为了全镇的旅游发展大局，只为了明哥老家的面貌提升，我也会对这个项目付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绝对让项目圆满完成，把钱都用在刀刃上，让贾家村焕然一新！”
林骁全程笑意盈盈，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感觉自己后背都要冒金光了！
贾明路心里本来是有小九九的。
但听到这番伟光正的发言，他的那点小心思越发上不得台面，也就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了。
当即笑道：“有你这一番话，我就放心了……快下班了，不打扰你了啊！”
林骁点点头，笑容恭敬又友善：“明哥慢走，常来坐坐啊！”
贾明路笑得苦涩又难看，喘着长气走了。
门刚关上，林骁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番话有多假！
按政采流程，项目招标是完全委托第三方机构去操作的，甲方只提供项目需求书和招标控制价，全程不得干预招投标程序，为的就是招投标的公平性。
但事实上，这里面猫腻可大了。
深的不细说，只说最近这些建筑公司上赶着来巴结自己，就知道这看似公平的程序，其实可钻的空子非常大！
林骁刚才也只是拿这番话，来挡贾明路而已，省得他红口白牙说出请求的话来，自己还要更费精力想话术推拒回去。
现在这样，两人面子上都不难看。
打发走贾明路，林骁松了一口气。
之前先后盘活了好几个烂尾项目，也觉得难，但完全是工作本身难，都可以想办法。
但现在，工作本身是不难的，甚至可以说很轻松。
可工作之外的人情、利益、关系，却是难以想象的繁琐和复杂。
究其原因，无外乎是烂尾楼盘活、温泉酒店开发，都是卖地，是要从开发商腰包里掏钱。
而现在的乡村改造项目，是从自己腰包里掏钱，让企业赚钱！
这本质上的差别，造就了难易程度的颠倒。
林骁现在已经有点疲于应付了！
但他知道，不到招标结果公布的那一刻，这事就不会完。
现在，镇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三个副镇长，已经有两个都掺和进来了，他不知道这起闹剧最后会停在哪一步，自己这“刚正不阿”的人设，会给自己今后的工作造成多少困难的局面。
他只是越来越体会到：在基层，想踏踏实实干点事，真的太难了！
当下身心俱疲、叹气连连。
眼看墙上的指针指到五点，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一看，是秦正刚办公室打来的。
他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第184章异地也可以很甜啊
林骁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秦正刚的办公室。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沉重且戏多。
一边告诉自己，秦镇不是那样的人，一定能接受得了诱惑和考验。
一边又觉得水至清则无鱼，人都是凡夫俗子，又有哪个干部能面对企业的示好和巴结，能做到半点不动心呢？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走进了秦正刚的办公室。
“秦镇，您找我？”林骁语气如常地问。
“对！”
秦正刚笑得憨厚，“打完电话才发现已经下班了，你怎么还没走？”
林骁笑了笑，警觉今天秦镇语气亲热得过分。
“是要走了，这不就接到您电话了么！”林骁笑道，纯粹在说废话。
秦正刚倒是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对了，我叫你来就是问问，贾家村这个改造项目的造价，怎么比之前估算的要高了将近100万？”
秦正刚表情有些严肃，看向林骁的目光有些探究。
林骁一愣。
立马就警觉过来，秦镇这是对他有怀疑，所以才特意叫过来查问和敲打。
发现秦镇的这个心思，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种同道之人的欣慰之感。
像极了小时候考了第一名，回家迫不及待等着爸妈问考试情况似的。
当即笑道：“造价高，是因为我增加了很多细项，想把这个改造工程精益求精。毕竟是要打造乡村旅游嘛，不能只从提升基础设施的角度考虑，还得整体考量古村的环境面貌、便民设施，让游客来了真的有得玩，也能吸引社会资本进来投资，开办民宿、餐馆什么的……”
林骁认真解释，把每一项内容的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然后两手握拳放在身前，等待着一把手的夸奖。
秦正刚神色认真地将造价书翻了好几遍，疑心慢慢消除，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坐下说吧！”他笑道。
“好嘞！”
林骁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了。
秦正刚笑得意味深长：“马上开始招标了，最近……身边不太平吧？”
林骁听懂了秦镇的意有所指，笑了笑。
“确实，多了好几个好大哥要请我吃饭，一个个都跟我相见恨晚，还有要跟我拜把子的！”
“哈哈哈！”
秦正刚大笑起来，目光试探，“你现在手里攥着一个金疙瘩，以后还会有好几个金疙瘩，这金光灿灿的，当然让人惦记了……你没去吗？”
林骁大笑：“去了啊！都是县里的企业，我这太冷若冰霜也不合适，回头跟企业把关系搞僵了，也影响我们潮白镇的经济发展，您说是不是？”
秦正刚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跟企业打交道，就得把握好度，太生疏了不行，太亲近了也不行，说难听点就得跟渣男一样若即若离，才能既推动经济建设，又不给自己惹一身臊腥，这尺度可不好拿捏！”
林骁笑了笑。
秦正刚的这番敲打，他很受用。
于是直接明牌道：“秦镇，别人不知道我，您是知道的！我老婆是个大明星，我自己也能靠写歌挣钱，腰包里不差！倒不是说我这人多清高，不爱钱什么的，但就咱们潮白镇这几个项目的蝇头小利，我林骁还不太能看得上，所以您放心吧，想腐蚀我没那么容易！”
秦正刚本来还打算跟他迂回几句，听他这么说，顿时憨厚地大笑了起来。
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怕你年轻，掉进了那帮老滑头们的圈套里，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提醒你几句！”
林骁点头：“我知道，谢谢秦镇！”
秦正刚道：“在招标正式结束前，还会有很多企业闻风而动，来巴结你烦你。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林骁狡诈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大不了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请几天假，这帮人总找不到我吧！有了这么一次，他们也就知道我不是那种轻易能被拉下水的人，以后再推进别的项目时，就省心多了！”
秦正刚神色从容，听完他的话顿时大笑起来，道：“你最近工作是辛苦，请几天假也合情合理，我给你批了！”
林骁颇为感恩戴德：“谢谢秦镇！”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秦正刚办公室出来，林骁站在门口，着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直到出门前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放下对秦镇的戒心，生怕他最后叫住自己，给自己推荐个建筑公司、良心企业什么的。
好在，这些想象最后也没有发生。
秦正刚确实如自己一开始接触的那般，耿直、实在，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这样的人，让林骁觉得敬佩。
不夸张地说，要是自己没有现在这份身家，没有随随便便就进账上百万的本事，自己面对企业的利益输送、溜须拍马，能否真的面不改色、守住初心，这还很难说。
林骁对人性没信心，所以对自己也没信心。
然而秦正刚在这个位置上七八年了，经受的项目大大小小上百个，却依旧能做到独善其身。
这份定力，叫林骁佩服，对他的尊敬越发浓重了！
不过尊敬归尊敬，他也的确为秦镇感到惋惜，估摸着他一把年纪了还困在这个镇长的位置上动弹不得，八成也跟他为人耿直、不懂变通有关！
水至清则无鱼！
你太清，别人就都捞不着鱼，最后肯定要怪罪到你头上。
当这个世界满是污浊，那干净就是原罪，会被所有人记恨的！
想明白这些。
林骁感慨无限，只是沉沉叹气。
……
回到家，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纳凉。
今天是《声生不息》正式录制的日子，这个点，老婆八成还在录节目，肯定是找不着。
林骁有点想她，拿着手机莫名其妙点进对话框，把两人昨天的聊天记录扒拉了好几遍，然后自己莫名的一脸傻笑。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屋传来。
“林骁！林骁！”
林骁听着声音起身，很快见到喊他的是堂哥林宝华，他后面还跟着二伯母。
老妈周秀萍正在厨房收拾碗筷，连忙从楼上下来。
两对母子站在院子里。
二伯母是来送糯米的，马上就是端午节。
周秀萍接过来，煞有介事地要跟她算钱，两妯娌拉扯了起来。
林宝华这时突然问：“林骁，你们潮白镇上开了一家咖啡店，老板是你外婆家的表哥，对不？”
林骁一愣，已经猜到他后面的话了。
当下不动声色：“对！”
林宝华脸色颇为严肃道：“那家店能开，是靠得你的关系吧？”
林骁笑了笑：“哥，你这话说的，开家店还用靠关系吗，有钱就能开啊！”
林宝华把脸一拧：“瞎扯！我小舅子之前就想在县里开一家这个加盟店，结果跟那个什么瑞兴总部问了好几遍，都说不行，要么是选的地方不行，要么又说资质能力不行，反正就是不行！我小舅子想在县里开，都这么难，你表哥竟然能在镇里开起来，肯定是有你的关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