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苦后甘呀……”
阿润的神情，变得有些缅怀，柔声道：“就像在缅怀先人时，那种思念的苦与回忆的甜。”
小时候家里穷，每次她嘴馋的时候，母亲都会跑几公里的山路摘刺嫩芽回来炸给她吃。
后来长大了，她可以一个人满山乱跑的时候，一家人搬来东京了。
再后来啊，有钱了，不缺吃的了。
母亲也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陷入回忆的模样，松枝清显感到了自己的有种发低烧般的亢奋，和她产生了某种平静温和的共鸣。
“哈哈，不说别的了。”阿润忽然摇了摇头，脸上恢复柔和的笑容，“尝一下豆腐丸子吧，也是我母亲家祖传的菜品哟。”
松枝清显拿起勺子，从另一锅里舀起一个丸子。
豆腐做成丸子形状，中间加了点肉馅，表皮烤得酥脆可口。
一口咬下去，大豆甘甜和肉沫的脂香，完美地在口腔中糅合，味道淳朴而高贵。
“这是我一周来吃过的最好吃的……”松枝清显说着，又舀起第二个豆腐丸子。
看着这个迷茫的年轻作家，因美食而恢复了生机，阿润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她这一笑，像是有圣光铺开。
我喜欢这个妈妈……松枝清显一边吃，一边看她，一边在心里diss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真佐子。
同是中年女人，你看看人家怎么做的。
※
“阿嚏~”
远在家中的松枝真佐子，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
品尝完京都特色菜肴，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阿润把年轻人送到门口，亲切地摆摆手：“以后欢迎常来，这里每天都有许多作家聚会，你过来和他们交流下创作经验也是蛮好的。”
她脸上的淡淡笑意，给人的感觉很完美。
像是一种圆满完结的微笑，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出“ending”那样。
“今天的菜……”松枝清显的表情，有些有些迟疑。
“特别的关照，不能当成常态哦。”阿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盈地摆摆手，“回去吧。”
松枝清显只能就此作罢。
“除非，你能让我眼前一亮……”阿润在他身后说道。什么叫能让她眼前一亮？
要不，我现在就去学电焊，明天来给她表演表演？
松枝清显忍不住笑了。
走在华灯初上的银座街头，他的心情是穿越以来最轻松愉悦的一刻。
然后，他的手机收到了小林绿子发来消息，10万进账，心情更加愉悦了。
挤上电车，回到四谷。
夜幕中，松枝家亮起了灯。
寂静空旷的古老大宅，唯有树影幽幽。
客厅里亮着灯，松枝清显走进院子时，能够看到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其中一个是真佐子，另一个背对着门口这边，看不清模样，从身穿和服的背影判断，应该是个家境比较好的阿姨。
客厅大门前，松枝清显停下脚步，准备绕到后面再进屋。
忽然间，好像有光。
轻飘飘的，宛若羽毛般的光线，微微照亮庭院。
少女的声音响起。
“你去哪了？今天都没人做饭！”
好纤细、好清脆的声音松枝清显忍不住赞叹。
少女从侧边走过来，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光照亮了她精致冷淡的脸庞。
五官纤细，小巧。
笔直漆黑的秀发，如同瓷器般光滑的雪白肌肤。
漆黑的双眸倒映着柔和的灯光。
这个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是美貌外一无是处的松枝鹿鸣。
松枝鹿鸣，名字取自《诗经》里的《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面对因饿肚子而非常不爽的松枝鹿鸣，松枝清显没好气地说道：“你妈说要接待妹妹，把我赶了出去，要骂你就去骂她。”
“哦，难怪……”少女一副理解的表情。
“里面那个就是你小姨？怎么你妈很不爽她的样子。”松枝清显好奇地问。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真佐子的脸，脸色好像非常难看。
“我妈和小姨，从小就不对路。”
松枝鹿鸣也看向屋内，用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和惹人厌的青年作家解释其中缘由：“母亲出身自德川御三卿中的清水德川家，说起来，地位比松枝家还要高。母亲小的时候，父母尚在，日子过得很不错。但自从生母病逝，父亲给她找了个继母，继母生了个小女儿后，日子就开始难过起来了。”
啧，这剧情……
松枝清显大概捋了捋，问道：“是不是你外公被你继外婆不断吹耳边风，导致你外公偏心你小姨，逐渐冷落了你妈？”
“如果仅是这样，都还好说。可我这小姨，表面上是个文静贤惠的女子，背地里却是个阴狠毒辣的小阴逼……”松枝鹿鸣有些厌恶地说道。
能让性格清冷的松枝鹿鸣骂脏话，看来这“妹妹”确实招人厌，松枝清显靠近了点听八卦。
客厅里面，松枝真佐子眼神冷漠，不耐烦。
她的妹妹立花美穗子坐在对面，长发垂落在脸颊旁，带着股阴郁的忧伤和文艺气息。
松枝真佐子冷冷地看着。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最喜欢把自己包装成柔弱不幸的模样，以此来赚取旁人的怜爱。
妹妹很小就会一边忍着眼泪啜泣，一边茶味十足地和父亲告状，诬陷她这个姐姐！
由于妹妹演得十分逼真，加上姐姐又有着死也不愿被人冤枉的高傲，于是每次姐妹俩闹到父亲面前的场面，就是一出“蛮横大女儿欺负病弱妹妹”的狗血戏码，姐姐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
空荡荡的客厅里，姐妹视线交融。
姐姐眼神厌恶，嫌弃，像在看仇敌那样。
妹妹瞪着明媚的大眼睛，弱弱地开口：“前些日子，姐姐喜得良婿，妹妹本当到场祝贺才是，却因不得已的原因没法到场，想来是伤透了姐姐的心，才会让姐姐今日看到小妹时露出如此充满敌意的眼神来，小妹的心都要碎了。为表歉意，小妹先给姐姐鞠躬了。”
话音落下，妹妹双手叠放在小腹上，优雅地鞠躬道歉。
茶味十足！
第17章 姐妹相见，分外眼红
不管什么都先认错这招，是绿茶妹妹从小用到大的必杀技。
配合那假惺惺的泪水，几乎从不失手。
表面上看是认错了，但实则是以退为进，用柔弱懂事的一面来衬托姐姐的高傲蛮横。
看到她这婊里婊气的模样，松枝真佐子只觉得胸口气得发疼，咬牙切齿地哼道：“你有什么错？从小到大，父亲不都说是我的错吗？你只是被我欺负而已，你能有什么错？”
“姐姐这样说，倒是折煞小妹了。”
面对怒火中烧的姐姐，小妹垂下眼眸，表情哀伤道：“父亲老了，母亲去了，小妹的心里是想着余生都与姐姐相依为命……可如今看来，姐姐大抵是厌倦小妹吧。唉，姐姐向来不喜欢小妹，倒一直是小妹自作多情地纠缠姐姐……”
说着说着，立花美穗子抬头，小心翼翼地朝姐姐看了眼。
眼眶微微发红，眼泪随时都要出来的样子，看了姐姐一眼后马上又慌张地垂下了脖颈。
这柔弱的模样，真的我见犹怜。
“……”
松枝真佐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
她是真的厌恶妹妹的婊里婊气，可她的性格又很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击这些话，只能憋着生闷气，胸口堵得愈发难受了。
见她这毫无反抗能力的样子，立花美穗子心里更痛快了，张嘴继续阴阳怪气：“关于姐姐的家事，妹妹本不想再多说，毕竟说多了就显得妹妹斤斤计较了。可如果不说，妹妹心里又闷得很。姐姐啊，妹妹可是极力推荐俊雄入赘给姐姐当女婿的，姐姐也很满意他，可为何姐姐最后却一声不响地选了个外人？”
这事，松枝真佐子不想解释。
一来是女儿做的主，不是她这个主母，她觉得说出去有些丢面子。
二来选到底选谁，本就是松枝家的家事，轮不到立花家的女人来说三道四。
见姐姐不说话，立花美穗子眉眼一挑，嘴角轻蔑地翘起：“想必以姐姐的眼光，挑选的男人应该是万中无一的吧，比俊雄好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才对。小妹这次来，就是想瞻仰一下，姐姐为何把他藏起来不肯让小妹见一下呢？”
“他出去了。”松枝真佐子平静地说道。
她知道妹妹过来是要对松枝清显发难，所以很有先见之明，早就把松枝清显赶出门。
但她也没预料到，妹妹说本来是说中午来的，结果拖到了傍晚才到，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天黑了……现在只希望清显不要回来得那么快吧。
松枝真佐子心里这么想着，可惜事与愿违。
“呵，姐姐不想让小妹见，大可直说。”立花美穗子的语气更加尖酸，更加阴阳怪气了，“姐姐平日性格就直，现在却不停地找借口推脱，倒是显得小妹把你逼急了那样，让外人看了岂不是会在背后戳小妹的背脊骂小妹无理取闹？若是如此，姐姐倒不如直接不理小妹为好。”
松枝清显站在门口，还没走进来，就闻到了满室茶香。
好浓的绿茶呀。
真佐子这种耿直老阿姨，是万万应付不来心机婊的。
松枝清显看了一会，就往里走了。
客厅里，目光朝外的松枝真佐子首先发现了他，连忙打眼色示意他躲一边去。
可松枝清显全身反骨。
“我回来了。”他直接抬脚走进客厅。
“诶？”
立花美穗子瞬间回头。
“呀，是小姨吧？”松枝清显点点头，“小姨晚上好。”
“什么阿姨？小姨也是你能喊的？咱俩，不熟！”立花美穗子顿时拉长了脸。
松枝清显不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真佐子身后。
“人你也看到了，该回去了。”松枝真佐子第一时间下逐客令。
她的想法非常简单，松枝清显再怎么废物，那也是她松枝家的人，只能她来骂，别人休想对他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