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袜子这一块是湿的？”松枝清显疑惑地打断她。
“……啊？”
小林绿子低头看了看，才发现两条腿的小腿肚子上都有些不明的水渍。
应该是刚才洒水车溅过来的。
“刚才有辆洒水车过来。”小编辑解释道。
“哦，这样啊。”松枝清显点点头，“要我帮你擦擦不？”
小林绿子白了他一眼：“这样就能光明正大摸我的腿了是吗？”
“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这个？”松枝清显哼了声，抬脚往前走。
“笨蛋笨蛋~”小林绿子跟在他身后，用指尖戳戳他后背，“这里那么多人看着，我怎么好意思给你摸……”
“我都说了，我不是想摸！”
“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摸……”“你这话说的，当我是……当真？”
“松枝君是个大色狼~”
松枝清显的后背，又被她戳了下。
“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明明是你让我摸的，怎么我成色狼了？”
“你不是谁是？”
“想让我摸腿的你，才是色狼！”
话音落下，背后又被戳了。
“你这个女色狼！”松枝清显才不惯着她。
背又被戳了一下。
每次都很轻，不痛也不痒。
“八嘎八嘎~”小编辑软糯软糯地骂了他好几遍。
虽然是在骂，但她开心极了，心情比着秋日阳光还要明媚。
这次参加签售会和讲座的书店，是茑屋书店京都冈崎店，在著名景点平安神宫旁边。
从下榻的酒店走过去，也就十分钟左右。
两人并肩走去书店，享受着秋日的阳光，抬头就能看到精密丝绸般闪光的云朵。
路边公交站台的广告，都是石原清司和《太阳与高塔》的宣传海报。
海报由两部分组成，左边的是石原清司，手持《文艺春秋》；右边是一个黑色的人影，手持《潮骚》，单手指向左边，有种挑战意味。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隐约撞出火花。
对立的味道，拉满了。
“真是有钱啊……”小林绿子不无羡慕地说道。
“挺好的，对手流量大了，我也能分到一点。”松枝清显很乐观地说道。
“但他们很恶心呢，明明他们才是挑战者，却在海报上把我们变成了挑战者。”
“人家毕竟是甲方嘛。”
“铺天盖地营销带来的销量增幅，应该很恐怖。”小林绿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石原财团，是日本第一大文娱财团，在文化娱乐领域的营销能力是绝对的一流水平，这次为了捧自家大公子也是下足了血本，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石原清司的各类广告。
相较起来，新潮社就要寒碜多了。
毕竟一个出版社，要养活数百个人，不能不计较收益问题。
“钞能力啊，真爽。”松枝清显也只能感慨了。
营销是拯救质量的一大办法。
虽手段低劣，却效果显著。
很多写作不行的作家，硬是靠各种刷榜刷评论都能有不错的收益，硬是把本该属于良作的曝光位置给挤占了，劣币驱逐了良币。
往前走了一会，到了书店所在的文化馆。
文化馆入口，是两个人形立牌，一边是三岛的签售会立牌；另一边是空降的石原清司的立牌。
两块立牌上边，还有横幅。
【最强新人三岛VS名门天才石原清司】
走进文化馆的道路，甚至都一分为二，刷成了红色和蓝色。
真的有种上擂台决一胜负的感觉，中二之魂满满，只能说不愧是日本了。
“怎么搞的？”小林绿子皱起了眉头，声音愤怒，“今天是你的签售会，主办方怎么把对手的立牌放出来了？就算要吃对立营销的流量，也得等我们活动结束后再搞了。这样做不是等于帮助对手在我们眼皮底下挑衅吗？”
说着，她转动目光，就要去找书店负责人麻烦。
“他要不给个交代，今天这活动就别想办了！”说这话时，小林绿子气势十足。
嗯，有了业绩，腰就是硬，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实习小编辑了。
“三岛老师，小林老师，你们来了。十分对不起……”书店的负责人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一走到两人跟前，就拼命地鞠躬道歉，“这个场馆的所有权，是文化厅的，我们只是租用了一部分作为营业场所。他们要把石原清司的立牌放出来，我们真没办法阻止，更不敢去销毁，请您见谅……”
负责人满头大汗，腿都吓到发抖了。
……三岛老师的签售会和讲座要是搞砸了，他可能明天就要被调去北海道某个偏僻的小地方了。
“带我们进去吧。”松枝清显没有为难这种基层小领导。
“谢谢，非常感谢，谢谢三岛老师，还有小林老师……”
店长千恩万谢，转过身去，微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虽然文化厅帮对面，但至少他们不敢限制我们了。”小林绿子低声对他说道。
“放松心态，你不妨想想，对手的声势越大，我们上位时的烟就会燃烧得璀璨绚烂一点。”
他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
默契到了，就会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小林绿子抿嘴轻笑，看着松枝清显的侧脸，眼里的爱慕愈发真情流露。
谁能想到呢，四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整个月没有签下一个作者，即将面临卷铺盖走人结局的卑微实习编辑，就因为误打误撞收到了一名保安递来的稿子，就把一个日本文坛前所未有的超级天才签到了自己名下。
工作保住了，名气打响了。
不断有作者往她这边投稿。
在新潮内部，她这位还得等拿到了毕业证才能正式转正的新人，不仅已经站稳了脚跟，说话的分量已经超越了大部分老牌编辑，只在一些资深主编之下了。
初见《舞女》稿子时的惊喜，恍如昨日。
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小林绿子看着松枝清显的侧脸，心跳莫名就乱了。
“真的很厉害呢，松枝君……”小编辑低声低喃，“要是不那么笨蛋，早点接受我的心意就好了……”
书店里面也出现了爆炸的客流，三岛的作品不断被买走，随后又被手忙脚乱的店员补上。
买了书的客人，来到签售会排队。
现场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
松枝清显出现时，现场爆发了剧烈的欢呼声。
小林绿子环顾着场内热情的人群，那洪流般的欢呼声仿佛一记铁拳，势必会砸碎那些挡在松枝君前进路上的任何阻碍。
在位置上坐下，松枝清显把话筒支架调好，右手拿起笔。
小编辑坐在他身边。
主持人和负责人简单说了几句后，签售会正式开始。
松枝清显会在读者的书上签名，同时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种场面非常考验一个作家的文学素养。
“三岛老师，我非常喜欢《潮骚》，它满足了我对恋爱的所有幻想。”第一个得到签名的，是个看着很高冷的女OL，在喜欢的作者面前表现出了激动的情绪，“以后能再多些创作这样的书吗？”
“《潮骚》是一个作家一生通常只能写出一次的幸福的作品，它完美明晰的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类似的作品我还会写，但很难保证结果一样哦。”
女OL的脸上，露出惊讶表情：“老师会写悲剧吗？”
“三岛老师说过，他是个治愈系作家。”主持人赶紧出声。
“当然。”松枝清显淡淡一笑，“我是治愈系作家。”
第二个粉丝上来，问道：“三岛老师的新作，也是治愈系的吗？”
“怎么说呢，关于一个自卑敏感的少年的成长与救赎的故事，应该算治愈吧。”松枝清显淡淡地说道。
第三个粉丝是个少女，拿着刚买的《舞女》单行本，一脸温柔地看着偶像：“三岛老师，请问您的少年时代，真的一概都是黑暗的风暴吗？《香烟》里的是不是你的自传？”
松枝清显沉吟了下，缓缓叹了口气：“一个孱弱的男孩，勉强进入贵族学校就读，但与同学相比，他既没有同样高的社会地位，也没有那么富有，因排挤而自卑。他只能远离人群，从远处默默地倾心于最受奉承、最强健的学生……”
“真可怜呐~”
少女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母性的慈祥光辉。
咦，居然是少女妈妈……
第四个粉丝，是个少年，一上来就说道：“三岛老师，您是我的最大的偶像，我最大梦想就是成为像您一样的小说家。”
“为什么要像我？”
“因为，小说家被人看重，小说家都有知识。”
面对狂热的粉丝，松枝清显摇了摇头：“知识和小说有何关系？知识不过是小说材料的一部分，像寿司店员手中的米一样。不是因为成了寿司店员所以手中有米，是因为有了米，才能当寿司店员。不是小说家有知识，是有了知识才能当小说家”
少年思考了片刻，又说道：“小说家至少作为人格高尚者，配得上尊敬吧？”
“天大的错误！”松枝清显继续反驳他的观点，“小说家之所以看起来人格高尚，不过是人们一厢情愿加的滤镜。‘艺术家肯定不会犯罪’这肯定是错误的想法。托马斯曼的小说《托尼奥克勒格尔》里面的一节：‘为了成为诗人，有必要干些进监狱的事情……”
随后，三岛老师列举了很多犯了罪的小说家和艺术家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其丰富的知识储备，换来了一阵阵掌声。
第五位上台的，是个漂亮的中年女人，一脸期盼地看着年轻作家：“老师能写出那么好的恋爱，还有一个那么漂亮的爱人，人生经验很丰富吧？恋爱技巧也很好对吧？能不能给我讲点人生经验为我指路……”
“为什么让别人为你的人生指路呢？还不如去寺庙抽一支签。”松枝清显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谈过三千次恋爱的人，比只谈过一次恋爱的人，经验不一定更多。假如遇上了一个执意要给你指点人生的老师，你可得警惕了。因为他不是图你的财就是图你的色。”
这话说完，台下爆发出笑声。
下一个粉丝，上来就大声说道：“我特别尊敬您，因为您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随便，你要尊敬一只会呱呱叫的鹦鹉都是你的个人趣味，与我唯一的关系，只能证明我在你眼里比一只呱呱叫的鹦鹉更好一点。”
“三岛老师会被鹦鹉吵得失眠吗？”
“失眠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爱吃沙拉的狮子一样罕见。”
“沙拉能和意面一起吃吗？”
“我觉得意大利面应该拌42号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