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朱子柳甩在身后,又接连过了七个断崖,就见对面的山上出现一大片平地。
三人站在悬崖边等候,过了一会,朱子柳的身影渐渐在云雾中出现,刚刚踏上平地,就见他眼中难掩惊色,对着牛顶天抱拳赞道:
“牛少侠轻功卓越,在下平生仅见,朱某佩服!”
刚才见这位牛少侠,抱着两人还能轻若鸿毛地越过自己在石梁上空穿梭,而双脚几乎没见着力,他的心里大受震撼,哪怕在师傅身上也没见过这份脚力。
“朱先生过奖了,”牛顶天谦虚道,见朱子柳似乎热情不减,还想要攀谈几句,又道:“牛某不敢劳烦一灯大师等候太久,劳烦朱先生带路。”
眼下天色已经渐暗,再相互吹捧下去不知道要客套多久,这个读书人有点麻烦。
朱子柳刚到嘴边的谈兴,就这样直接被按了下去,但是见牛顶天对自己师傅颇为尊敬,他心里也是有些高兴,引着三人继续向前,边走边说道:
“方才山下的师兄传信上来,说牛少侠前来拜访,家师早早就结束了功课在庙里等候,能够见到牛少侠这样的青年俊杰,他老人家欢喜得很。”
突然听到功课,牛顶天还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才明白,无非是些佛门里的过堂,诵经,出坡,坐禅。
但说到段智兴欢喜得很,他一万个不信,若不是知道洪七和段智兴的交情不浅,他怕是真被朱子柳吹晕了头脑,这哪里是黄姑娘嘴里的书呆子。
于是笑着回道:“一灯大师佛法精湛,出家前贵为帝王至尊,忙于朝政还能跻身五绝之位,这份天资天下少有,重阳真人仙逝后,牛某最为佩服的便是一灯大师!”
跟在身后的韩小莹想了想,似乎从未见过这人文绉绉地夸过别人。
但是朱子柳听了,脸上难掩的欢喜。黄姑娘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也没见牛哥哥这般夸过自己的爹爹。
穿过一处荷塘,三人来到一座庙宇前,走进庙内,在东厢坐下后,朱子柳抱拳笑道:“三位稍候,待我去禀告家师。”
说罢便出了东厢,往庙里走去,走后没多久,一位小沙弥进来奉上了清茶。
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上一口清茶,牛顶天忍不住闭上眼睛,开始回味起了口中的味道。
待睁开双眼后,眸底一道精光闪过,接着便是怔怔地盯着手中的茶碗有些出神,心道这茶倒是凡茶,但水却不似凡水。
“牛哥哥今天怎么了?”黄姑娘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问道。
韩小莹也忍不住看了过去,今天见这人怎么老是走神。
感到了小丫头的不满,牛顶天缓缓地合上了茶碗,轻叹道:“蓉儿啊,你说若是有一座无主的宝库摆在眼前,却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你牛哥哥我该当如何是好?”
“当然是抢过来了!”黄姑娘毫不犹豫地回道,嬉笑道,“牛哥哥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好东西了?咱们……”
“咳……咳……”
黄姑娘还未说完,就被牛顶天轻咳两声打断了,给了个眼色后,就见先前奉茶的小沙弥再次走了进来。
对着牛顶天、黄姑娘、韩小莹三人行了一礼后,双手合十道:“三位居士,一灯大师有请!”
“劳烦小师傅带路。”
牛顶天点头致谢,眼神示意黄姑娘管着点嘴巴,便跟在小沙弥身后,向着庙里走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过一条青石小径,便是一片绿竹林,淡淡的月光洒下,林中绿阴森森,清幽寂静。
在林中走了一会,当走到几间石屋前时,牛顶天就见一位白眉老僧已经站在门前等候,而先前离开的朱子柳,正侍立在他的身后。
老僧白眉低垂,面目慈祥,见到牛顶天后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道:“贫僧一灯,见过牛居士!”
“牛顶天见过一灯大师!”
牛顶天连忙回了一礼,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惊讶:这老和尚的气息圆润浑厚,绝对胜过黄老邪和洪七!
一个人的武功练到深处,内力大增之后气息自然浑厚,但是做到眼前的一灯这般圆润内敛却是极难。
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五绝中的王重阳死去后,欧阳锋别的不怕,就单单就忌惮一个段智兴,想方设法让他损耗功力,恐怕不但是一阳指克制蛤蟆功。
收回心思再次看向一灯时,牛顶天的脸上有些歉意,行了一礼,凝眸正色道:
“牛某方才上山之时,与令徒武三通起了冲突,失礼之处还请一灯大师见谅!”
这说的跟真的似的,连他自己差点都相信了。
一灯听后,脸上却浑不在意,呵呵笑地道:
“三通的脾气太过暴躁,倒是让牛居士见笑了,他们都怕我多见外人,时常拦着上山的人,三通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牛居士见谅。”
牛顶天笑了笑,指着韩小莹介绍道“这位是越女剑韩小莹。”
又指了指黄姑娘,笑道:“这位倒是和一灯大师有些渊源,是桃花岛黄岛主的爱女,黄蓉。”
待牛顶天介绍完后,韩小莹向一灯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一灯大师!”
韩女侠能够感觉到一灯大师扑面的和善不似作假,见到眼前这位大师之后她才发现,先前在少林寺见到的高僧,都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蓉儿见过段伯伯!”
待韩小莹见过礼后,黄姑娘笑吟吟地上前一步喊了声伯伯,紧接着娇声道:
“我爹爹跟蓉儿说过,说段伯伯待人最是和善,他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段伯伯!”
听了黄姑娘的话,牛顶天两眼微微眯起,这小丫头刚才提到段智兴可不是这个态度。
“都是好孩子!”一灯对着两女慈祥地笑道,“我和药兄多年不见,没想到一眨眼他就多了和好女儿。”
“天色已经不早,你们也赶了一天的路,还是先用了斋饭,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再说。”
随即又招来了小沙弥,领着牛顶天三人去了客房。
简单的用完斋饭,三人各自回到了房间,已经连续赶了一整天的路,黄姑娘和韩小莹都有些疲惫。
而在佛门清净之地,牛顶天今晚不想造次,他打算去会一会一灯大师,这位段誉的孙子方才对自己看似热情,像是有些话不愿当着别人说出口。
而且,一灯家学渊源,说不定会知晓一些武林中的隐秘。
戌时刚刚过半,黄姑娘和韩小莹就已经睡着了。
待两人睡沉后,牛顶天出了自己的客房,往竹林里的那座石屋走了过去。
竹林中一片幽寂,刚刚靠近石屋附近,就听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木鱼声。
走到石屋门口,便见屋内的小几上点着一炉檀香,而一灯正背对着门外盘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诵着经文。
牛顶天刚抬脚踏进屋内,一灯就停下了手中的木鱼,转过身看向走进来的牛顶天时,他的脸上有些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这老和尚果然不甚待见自己,见了一灯的反应,牛顶天心里明白,今天晚间刚见面的时候,他就有些察觉。
“一灯大师在等我?”牛顶天轻声问道。
随后缓缓地走了进去。
一灯捻着手中的佛珠,一阵沉默,轻叹道:“贫僧也就想碰碰运气,倒没想到牛居士真过来了。”
寻一块蒲团,盘坐下去后,牛顶天看向一灯,笑道:
“我原以为一灯大师会替洪七讨回公道,不过在见到大师这般浑厚的修为后,才明白是我多虑了。”
“大师若是真有那份尘俗心思,哪怕是占着这块宝地,我看也修不出这般深厚的内力。”
(本章完)
第112章 天人之上,仙凡有别
他知道段智兴和洪七的交情很深,当年出家之时,江湖中极少有人知晓此事,但洪七却是亲自到场,见证了段智兴的剃度。
照他先前的想法,这位一灯大师在见到他的时候,虽不至于直接跟他动手,多少还会质问责难一番。
不过今天见到这块人间宝地,见到一灯浑厚的内力,他有些明白,这位大师恐怕不是无缘无故在此避世隐居。
若是他也知晓这桃源的神异之处,已经有了缥缈的追求,应该不会再去多管俗世间的闲事。
而且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时,此人就已经对虚名看淡,也难说那种心境不是从此地而起。
果然,听了牛顶天的话后,一灯的脸上有些怅然,手中不停地捻着佛珠,缓缓轻叹道:“贫僧如今已是方外之人,自然也不会再去理会些尘俗争斗。”
说完后,他看向一旁昏暗的烛光,眼中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后,轻声道:“当年也是在桃源,在这间石屋内,七兄亲眼见了证贫僧皈依三宝。
贫僧亦是知晓他是侠义之人,平生只向往美食,向往尘世间的逍遥自在,没想到天意难测、世事无常,七兄最后竟会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说道最后,一灯摇了摇头,叹道:“我佛仁慈,牛居士万万不该下去如此重手。”
牛顶天轻笑道:“一灯大师的话我不敢苟同。他洪七倒是侠义,好名声都让他自己赚去了,他杀贪官污吏,杀负义薄幸之人。
但他所杀之人的亲人,又凭什么去受那丧亲之痛?受了又能如何?是去寻他报仇?还是报官?面对洪七这样的武林高手,他们最终还不是在绝望中熬过一生?”
“大师信佛,既然我佛慈悲,就不该让无辜之人去受苦难,佛也讲因果循环,他洪七如今自己也做回了普通人,何尝不能说是因果循环?相比于被他杀的那些人,他是何其幸运!”
“在牛某看来,这世上最无耻的莫过于化身正义去剥夺他人的生命!杀就是杀了,何必再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一灯大师做过皇帝,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
说到最后,牛顶天缓了缓,见一灯神色怔然,他口中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继续说道:
“况且,若是有人对瑛姑出手,一灯大师又待如何?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阿弥陀佛!”
提到瑛姑时,一灯的眼中突然闪出愧色,一声佛号后,他脸上变得有些凄苦,悠悠叹道:“倒是贫僧着相了!”
牛顶天沉默,他突然反应过来,哪怕真有人对瑛姑动手,以眼前这位一灯大师的性格,也未必会下去狠手。
这人当年觉得女人如衣服,如今对瑛姑更多的怕只是愧疚,和自己可不一样。
当年老顽童对瑛姑都动枪了,也没见这老和尚动手,做人做到一灯这种地步,他牛顶天佩服,做男人做到这种程度,他牛顶天也佩服。
两人陷入沉默后,一灯仿佛也陷入了自责,脸上愈发的愁苦。牛顶天坐得也是无趣,决定拉他一把,开口问道:
“一灯大师今晚等牛某前来是有其他事情?”
既然这老和尚大半夜的不打算向自己问罪,那自然是有别的事情,早问个明白早回去研习九阴真经,明天他还打算再去洞口,探探水下的神秘气息。
听了牛顶天的话,一灯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头后,目光在牛顶天的脸上凝视片刻,问道:
“牛居士年庚几何?”
“十七。”牛顶天回道。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有心之人都能查得出来,不过他心里也是有些疑惑,这老和尚无缘无故地问自己年龄干嘛?
忽然又想到武三通,牛顶天眸光微闪,笑着道:“怎么?一灯大师是有适龄的女子要给我做媒不成?
我倒是听说令徒武三通有个养女,小小年纪就生得灵秀动人,大师若是不嫌弃牛某,咱们就先定个口头婚约如何?”
一灯愕然,反应过来后,哑然一笑,道:“没想到沅君能得牛居士的青睐,
你们俩的年纪倒也合适,既然牛居士有意,贫僧今晚便和牛居士定口头婚约。”
这下轮到牛顶天愕然了,这老和尚跟自己玩真的?他真没想到一灯会直接越过武三通作主。不过他牛顶天可没有去认孽障当干爹的习惯。
正要准备开口回绝时,一灯已经笑呵呵地道:“牛居士如此年轻,就能修练到宗师巅峰的境界,
牛居士能有这番惊人天资,怕是日后先天可期、天人有望,倒是我们沅君高攀了。”
“宗师巅峰?”
牛顶天眸光微凝,
先天?
天人?
武学境界?
这下他也顾不上口头婚约了,压着心中的急切,看向一灯后,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