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绝对不能低头,一旦弱了气势站不住理,相关部门很容易倒向受害人家属,做出不利己方的判例。
总而言之一句话,态度强硬和相关部门以及网约车平台硬钢到底。
【昨晚冲突出租车司机群体被指认的两位主犯中,李强是有个弟弟作为家属出面办手续,另一位主犯张鹏刚是他妻子出面。】
谢景行收到余颍发来的微信消息不由得松了口气。
几家头部出租车公司显然打算把这两位主犯的家属当枪,跟当地相关部门与滴滴讨价还价,要不然没理由压着不让两位主犯的家属现在就接受媒体采访彻底把事情闹大。
滴滴的核心诉求是迅速公关掉昨晚的负面事件减低舆情;出租车公司的核心诉求是让网约车滚出市场;当地官方的核心诉求是让出租车赶紧恢复正常运营。
至于昨晚的两位死者和嫌疑人,包括他们的家属只是筹码而已,价钱或高或低有的谈就好。
目送王律师带着两位嫌疑人家属先一步上楼进包厢,谢景行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又过去五分钟唐曼发来条微信消息。
他去前台要了瓶啤酒当场打开喝了几口,然后才不紧不慢上楼朝包厢走去。
“刘总,我不是不给谢总面子,关键是滴滴太他妈不要脸仗着成本低恶意抢市场,底下的兄弟们心里有气!你也亲眼看到了,家属就是要打官司,人死了该怎么赔偿怎么赔偿……”
离得老远便能听到包厢里中气十足的呼喝,谢景行走到近前推开门,顿时所有目光都投向他。
刘启明站起身左右看看:“这位就是谢总。”
“谢总,您怎么亲自来了。”坐在他身旁的白胖啤酒肚跟着起身打招呼。
其他几人互相看看拿着架子没起身,谢景行开门见山问道:“路过,大家谈的怎么样?”
“谢总,好在您来了,要不然我们可就说不清了。”
手上戴着金色劳力士的陈总翘起二郎腿,语调轻飘飘:“我们是非常愿意配合协商解决问题,但昨晚参与冲突的司机家属们都不愿意,这两位是家属代表,你们把刚刚说的话当着谢总面再讲一遍。”
“你怎么称呼?”谢景行摆手示意无需多说。
陈总慢条斯理站起身,拿起摆在桌面上的小铁盒,从中取出支烟用火柴自己点燃一根:“鄙人陈旭,朋友们给面子叫我一声旭哥,谢总来根烟?”
“旭哥……你除了出租车公司,还有一家五金建材批发货站是吧?”
谢景行若有所思问道,随手从餐桌上捡起盒中华颠出一根。
陈总不搭话茬把小铁盒递向他自顾自说道:“还是抽我的,自家卷的孔塘烟丝,抽着不呛人。”
“云山过段时间要在建三江新建两个粮库,你家的建材够用吗?”谢景行语气淡淡问。
陈总手上动作略微停顿,咔吧咔吧小眼睛放下小铁盒,默默坐回椅子盯着天花板看。
“火柴借我用用。”
谢景行踱步到他身旁拿起火柴划燃点烟,把火柴盒揣进口袋里,偏头看向一旁:“你怎么称呼?”
“刘海。”
盘核桃的光头青年下意识坐直身体手握向酒杯。
谢景行挪动脚步站到他身后,双手压着他的肩膀:“你…好像有个汽车报废回收厂,还有家汽配汽修城是吧?能给农用机械和货运车辆做长期养护维修吗?”
“戴总,你就不用多说了,这么多年你始终是云河物流的一级合作伙伴。”
谢景行拍着光头青年的肩膀,目光扫视其他几位出租车公司老板:“看得出来各位都多才多艺主业副业齐全,滴滴就不行了,全靠交通出行行业混口饭吃。”
“昨晚的冲突麻烦不解决,各位老板小日子照样滋润,柳总怕是得失业饿死了。”
他收回手站直身体:“凡事留三分余地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谢总,我们真不是想悖你的面子,您要是看得起我老陈就容我几天时间,我得给手底下跟我混饭吃的兄弟们一个交代。”陈总扔掉手中的孔塘烟丝,大义凛然抢占道德高地争取面子。
谢景行竖起一根手指:“我给哈市地区准备了一个亿市场补贴和五十台服务器,明天早上全市出租车不恢复运营,滴滴替你们干活。”
“……谢总,时间太短了大家的确很难办,市场上不止我们五家,最起码容我们和其他同行商量商量。”身材白胖的戴总站出来唱红脸。
哈市有数十家出租车公司上万台出租车,在场五家公司只占半数市场份额,其他小出租车公司老板可不像他们一样都有其他生意,全指着出租车吃饭。
即便在滴滴答应暂时不会强行进入哈市的情况下也不会轻而易举被说服,滴滴进入哈市且只有出租车能接单才是最理想化的谈判结果,这取决于相关部门的态度。
所以得要几天时间,等和相关部门的谈判走完流程,无所谓结果如何至少圆了他们想趁机占便宜的心态才行。
谢景行对此很清楚,事先双方私下约好给这些个出租车公司两天时间,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我这位小助理在我身边喝不下二两酒,今天她肯定喝了二两多吧?”
谢景行笑了笑,眼神看向坐在角落里怀抱垃圾桶的宋安梨:“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
几位出租车公司老板尽皆无话可说,尤其是陈总神情悻悻然咧着嘴扯出个尴尬笑脸。
刘启明老脸通红咬着牙低下头,喝酒的活原本是他或者唐曼来的,可这种事很难百分百按照剧本走。
他已经尽力往回找补了,结果抽孔塘烟丝这个装逼犯强行架住宋安梨不给台阶下,刚刚那种场合真没办法再说什么。
“谢总,我送您。”
全场静默无声,直到谢景行帮宋安梨擦干净嘴角扶着她往外走,戴总出言打破沉默,其他几位老板见状纷纷硬着头皮起身表明态度确定明天早上出租车恢复运营。
把小姑娘灌的烂醉委实不占理,要是因为这点事把到嘴边的优厚条件谈崩,那就太丧气了。
没办法,谢景行的年纪摆在这里,大家都默认他拥有年轻气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资格……柳青,唐曼,这小子身边怎么全是娘们……
众人从餐厅包厢一路礼送到酒店门口,陈总费解的吐了口痰:“他这么个大老板的助理连一斤白酒都喝不了,能力多少有点问题。”
“你可别他妈说好听了,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用得着跟你喝大酒谈生意?你就是装逼装习惯了跟谁都想摆个谱,还特么孔塘烟丝泊头火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杜月笙呢!”
盘核桃的光头青年满肚子怨气骂骂咧咧。
现在事情谈妥,眼看着谢景行一副怜香惜玉的做派,他身为引起灌酒话头的选手闹不好会被记仇,别提有多糟心了。
其他几位老板同样不太舒服,只有一晚上时间说服跟他们利益并不完全一致的小出租车公司,这活工作量实在不小。
(本章完)
第118章 和谈想法
冰冷的消毒水味冲淡烟酒气,病床上宋安梨蜷缩身体昏睡,娇俏脸蛋透着苍白,柔顺长发散乱遮住紧皱的眉头。
“问题不大,小姑娘身体素质不错,留院观察一晚明天就能好起来。”
几位医生站在病床前无聊的观察交谈片刻,最终由头发花白一看就医术精湛的副院长给出会诊结果。
谢景行点头致谢,目光投向扎进宋安梨手背的静滴针头:“请问用了什么药?”
“有保护胃粘膜防和肝脏功能的药,主要是预防消化道出血……还有葡萄糖盐水和促进代谢的醒酒药……其实也可以上个监测仪预防心脏之类的身体机能,但小姑娘毕竟年轻,没必要折腾……”
副院长耐心细致地轻声解释许久,又亲自点了两位管床护士和主治医生的名,才带着几位医生告辞离去。
宋安梨的手很好看,皮肤白皙细腻十指纤长骨肉均匀,手背能清晰看到血管的形状。
药水从塑料外套管一滴滴垂落,顺着针管流进身体溶于血液,谢景行静静注视着整个过程。
刘启明等待片刻忍着郁闷提醒道:“谢总,医院给安排了一间特需陪护套间您去休息吧,我在这边照顾。”
“有护士在没问题,你去感谢一下医院领导,我得跟柳青聊聊。”谢景行拍拍他的肩膀。
刘启明愈发脸上无光,耷拉着脑袋说:“谢总,今天是我的工作失误。”
“别矫情,跟你没关系,她赚的就是这份钱。”
谢景行不以为意摇摇头,略作停顿继续说:“硬要说,是哈市当地出租车公司姿态有点高,我们以后有很多机会打交道,账迟早会算清楚的。”
网约车的商业模式好像一眼能望到头,不计成本用低价补贴竞争市场,如果不加以限制迟早会将传统出租车行业摁在地上乱爬。
当乘客增长达到上限,网约车司机数量无限增加,网约车平台日益优化的人工智能算法将每一单交易利润压榨到极限。
司机每天需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填饱肚子,乘客重新陷入恶劣的交通出行服务现象的时候,便是谢景行收割利益的时刻,如今疯狂烧掉的钱会打着滚翻倍回到他身边。
聪明人都清楚这点,但整个网约车行业还是在各地官方的层层限制下野蛮生长着,因为聪明人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山顶。
给予网约车行业一定自由度,打破传统出租车行业垄断格局,为市场注入竞争力倒逼传统出租车行业改善经营状况。
这是当下老百姓需要的,也是站在山顶看待风景的宏观视角双轨制,网约车和传统出租车并行。
所以接下来滴滴必将和传统出租车行业有很多交集,至于交集多寡,要看顶层宏观游戏规则的设定如何。
“唯一可以让我们默许并接受一个错误理论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那么同理,只有当下的不公能避免更严重的不公,它才能被人们所容忍。”
住院部楼下小花园里,柳青踱着步子慢悠悠说道:“所以你的逻辑是,也许网约车未来前景对民生基础不是那么乐观,但目前传统出租车行业到了不能被容忍的地步。”
“因此国家宏观层面一定会在法理上承认网约车行业的合规性,只是在政策规范方面,有很大讨论空间。”
谢景行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耸耸肩:“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如果没有网约车,老百姓好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容忍传统出租车。”柳青挑了下眉毛。
谢景行偏头打量她:“需要为你现在的工作找一份正义性?”
“我陈述了一个事实。”
柳青的确认为自身在做正确的事,至少现阶段网约车是前往打败恶龙路上的勇士。
谢景行不置可否,对创始人而言需要有信念感,对投资人而言谈论善恶毫无意义。
“滴滴需要组建政府公关(GR)部门应对接下来的游戏规则制定。”他继续说起正题。
柳青不假思索问道:“你觉得国家什么时候会出台政策条文?”
“我没兴趣掌控滴滴的内部工作。”谢景行言辞直白。
“你比朱啸虎还烦人。”
柳青沉默几秒露出个笑容:“股份改制,女性公益,现在又加码组建GR部门,你和程维把这些活全丢给我,简直太过分了。”
“我可以给你一些有关政策研讨的建议,当然,只是建议。”谢景行强调了一句。
柳青笑容不变促狭道:“要是建议能有效减轻我的工作,那为什么不采纳呢?”
滴滴发展至今前有朱啸虎手把手教学程维拿下京城市场,后有腾讯入局指点烧钱玩法,现在又来个谢景行。
和大黄蜂血战上海滩是他操盘,C轮融资是他主导,眼下最严重的公关危机还是他出面轻而易举解决。
这个过程里,滴滴管理层的实控权在无形之中流失,尽管现在说起来有些伤感情,但柳青认为必须得摊牌划清界限。
谢景行只能提出建议,具体怎么操作由她决定。
美国政府公关行业非常完善,各大公司都在国会山长期驻扎游说团队,与之相比国内政府公关处于初级阶段。
去行业相关官方部门挖几个不得志的在职领导跳槽,要么聘请退休老领导担任战略顾问,最多借助他们的资源解读政策,利用政策,规避风险。
可以预见的二三十年内基本很难做到国外同行那样深度参与政策制定,滴滴的机会在浅层次的“政策制定意见征求”环节。
有昨晚的事情发生,后续京城相关部门大概率会约谈滴滴、快的、大黄蜂等几家市场头部平台,按照程序正义总得有规则才能有管理,由此引申对网约车行业法理层面的认定。
而法理、政策的认定正常流程是由专家学者组成的顾问团队和相关部门为主,期间会给行业代表企业发表意见的机会。
比如网约车司机的权益保障、经营范围、计价标准等等每一项问题,都关乎滴滴的直接利益,以及整个行业的未来发展方向,好处大大滴有。
柳青自认没有人能比她把这件事做的更好,谢景行对此还算认同,毕竟她也有个好爹。
“回头我邮件发给你。”
谢景行根据十年后的政策基调口头说了几条重点事项,其余细节不打算唠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想回病房等着,好让宋助理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谢总真浪漫。”
柳青突如其来的犯贱,风衣口袋里有下午从饭桌顺的烟和火柴,谢景行摸索掏出慢条斯理点燃烟:“你该送她慰问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