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羽绒服像个帐篷，姜凌裹住自己，又裹上围巾。
妈妈拉起他的围巾，看看上面绣的大脸猫，笑嘻嘻地问：“这围巾是谁给你织的啊？”
“你怎么知道是织的？”
“我能不知道？哪有围巾上绣个猫的？你的QQ名不是改成大猫了吗？”
姜凌扬起嘴角，压都压不住。
一看他这神情，妈妈高兴地拉住他胳膊，“是不是耍朋友了？是哪儿的女孩？以后愿意跟你回来吗？她父母同意她远嫁吗？我和你爸可是在周围给你看着房子和商铺啊，听说旁边要建个新小区，等你毕业了……”
姜凌无语，走了出去。
他在门口穿鞋，妈妈又走过来，一把拉起他的裤脚，看着他的光腿，就照着打一下，“疯球咧？咋不穿秋裤？”
姜凌又被妈妈拉回去，逼着穿秋裤。
姜凌抬头看着妈妈，“我穿秋裤，你也要看？”
“你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给额耍帅哈！”
姜凌认命地穿上秋裤，都被以前的粗腿撑大了，根本不贴身。
出来，妈妈一撩他的外裤，“不行，得去给你买几套。”
姜凌赶忙穿上鞋子，跑了。
“鞋子也是薄的！你这碎娃真是耍帅咧！”
现在城市还没有到处盖楼，大部分还是矮矮的房子，姜凌凭着记忆在早年的城市走着。
从东风大街走到华山大街，感觉越来越熟悉了。莲勺这五线城市，虽然拥有关中最大的平原，却因为离长安太近，导致存在感很弱。
天下皆知华山，而不知莲勺。
以前总觉得这里太落后了，年轻人都往外跑，最不济也要去长安。
现在走在熟悉的街道，看着街边，似乎还能看到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小胖子，闯进一个个店里去买漫画买磁带买小吃。还是充满温情。
不过气候比起春城来确实差远了。冷飕飕，雾蒙蒙的。
不知道卿卿妹那个雾都是不是也雾蒙蒙的？
沿着华山大街走了半天，看到西三路，姜凌折身走上去，又穿过朝阳大街，看到了路边的中学。
姜凌停下来。
这是他的西中啊！
后来这个学校搬迁了，反正他读过的学校都搬迁了。
不过现在在房地产爆发之前，竟然大学还在，中学也还在。
挺感慨的。
姜凌站在路边，他离开一个学校后，就从来没有回去过。缅怀母校，从来都是好学生的权利。他是学校的耻辱，是老师带过的最差一届的最差一生！
你说怎么回去嘛？
他这个胖子，目标又大，特别怕碰到以前的老师，那是师生双方的尴尬！
不过看着校门，想起二十多年前，穿着丑得一比的校服骑着自行车从校门飞奔而出的情景，再在门口小摊上买点鸡柳灌饼，和伙伴们一边啃一边骑得飞起。
姜凌露出了笑容。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学校也放寒假了，除了门卫，学校也冷冷清清。
见门卫注视着自己，姜凌又继续往上，回到东风大街，按以前放学的路线回家。
绕了一大圈，两腿都发酸，今天这两只卤羊腿一老碗臊子面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妈妈打电话来：“凌凌！你去哪儿咧？该回来吃晚饭啦！”
姜凌无语，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不吃了，我去网吧玩会儿。”
“家里有电脑啊！”
“我喜欢网吧。”
“这碎娃……”
没让妈妈继续唠叨，姜凌挂了电话。
天很快从灰蒙蒙变成黑漆漆，周围亮起万家灯火。
春城现在应该正是满天晚霞。
也不知道卿卿妹到家没有。虽然她那里村公所有电话，但打过去，她去接又要走山路。
姜凌只得忍住。
下学期一定要给她买个手机，想她的时候也可以打个电话。
钻进路边的网吧，一声咳嗽，一个二笔头像跳起来。
冷酷王子：你回来没？
大猫：刚到家。
冷酷王子：明天同学聚会，你来吗？
姜凌想了想，他从来不去参加同学聚会，他成绩又不好又胖，上学时也只跟后排几个同学混得熟一些，同学聚会不是去当背景板么？
以前放假回家也只跟李健明他们几个聚聚，工作后也断了联系。
算起来，老胡组的那次聚会，是他唯一一次去的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抱着维系感情目的的很少，都是去装逼的，寻求撩骚机会的。
这个逼，他必须装啊！
在春城，同学们看着他逐步瘦下来的，没有很惊艳。唯一的惊艳还是来自陈君。
想想，高中那些同学口口声声“胖子”，他因为确实胖也就假装乐呵呵认领了这个外号，我倒要看看现在他们怎么叫得出口！他们要为以往叫我胖子感到后悔！羞愧！
大猫：好。
冷酷王子：我在风云网吧，猴子他们也在，有个新游戏《梦幻西游》，我们组队，你过来吧。
大猫：太累了，我要休息。
冷酷王子：一天吃了睡睡了吃，喊你打游戏也不来，视频也不敢开，你现在250了吧？
姜凌笑笑，下线了。
他当然不可能现在去见老同学。他要悄悄出现，惊艳大众。
想象着兄弟们看着他，搂着他，夸他，李贱人这逼绝对一掌拍在他背上，“哎哟！兄弟！半年不见，刮目相看！咱们又增添一员帅哥啊！”
哎呀，美得不行！
去年的羽绒服当然也配不上现在的他了，还得去买个更帅的。
走回小区，妈妈招手，“凌凌！”
三婶和小区理发店的老板娘也跑出来，姜凌比她们跑得更快。
但妈妈仍是指着他风一样的背影大声说：“瘦了没？瘦了没？我骗你们没？”
“这也看不出啊！也看不到帅不帅啊！”
“凌凌！”妈妈嚎道，“你回来让你婶看看！”
姜凌嗖地跑没影儿了。他必须以最帅的姿势出现在所有叔叔阿姨老师同学面前！让他们为他们过去对他的轻视忏悔！
回到家，爸爸从面盆上抬起头，“面吗？”
“嘻嘻嘻！”
奶奶走出来，“我给你煮。”
“别别别。”姜凌回屋里去了，打开衣柜，衣柜里面是没一件衣服能穿。
奶奶又进来，拿着一个饼，夹着羊肉，往他嘴里塞。
“奶奶！”姜凌扭过头，“我不吃了！”
姜潮在外面说：“他耍帅咧，你别理他。”
姜凌在网上搜索着同学聚会的装逼姿势，但现在的网络太过淳朴，并不能给他提供套路，看来明天只能临场发挥了。
拒绝给投喂夜宵的奶奶开门后，姜凌把高中毕业照翻出来，强行辨认了一下那些同学老师，不能再犯初见高老师时的错。
上午，姜凌从房间出来，奶奶在沙发上坐着，专候着他，“你吃啥？”
“我不吃。”
洗漱了出来，一大老碗络和一笼包子摆桌上了，筷子塞他手里了。
姜凌欲哭无泪，大早上，就要这样高碳水高脂肪吗？
他算是明白自己怎么长胖的了！
看着奶奶期待的眼神，姜凌去厨房拿了个小碗，盛了一小碗络吃了，给奶奶竖个大拇指，跑了。
“凌凌！”奶奶拿着两个大包子追出来。
“我跟朋友约了去吃水盆羊肉泡馍。”噔噔噔下楼去了。
奶奶这才放过他。
姜凌走进惠利超市，“妈，以前的衣服太大了，春城带回来的衣服太薄了，我要去买衣服。”
“过年本来就要买新衣服！”老妈拉开抽屉，拿出一叠钱，数了数，两千，锁上抽屉，“我们去国贸大厦买吧。”
“哎呀，你就在店里待着吧，我自己去买。”
姜凌再也不想让妈妈给自己买衣服了，不是他看不起妈妈，是他看不起妈妈的审美眼光，就凭她把儿子养得这么胖！
还总说胖点可爱，小时候别人一捏他的小肥脸，他妈就可骄傲了！觉得自己把儿子养得可好了！
萧碧玉只好把钱递给他。
“谢谢妈。”
“别忘了买秋衣秋裤哈！买那带毛的！”
“知道了。”
姜凌接过钱揣兜里就去商场，低着头，躲过邻居好奇的打量。颜值什么的，确实有包袱。
但羽绒服怎么穿都丑，他这么高大，穿起就像一头熊，怎么才能显出他的玉树临风？
开车去，就不用穿太厚，饭店里也不冷。
于是姜凌不看羽绒服了，试了一件驼色羊毛大衣，长度直到小腿，店员直夸：“大衣太压身材了，必须高大的人才撑得起来。你穿得比模特还好看！”
姜凌扬起嘴角，看着镜子，嗯，不错。
再买羊毛衫羊毛裤，总之就是要贵！
妈妈给的钱都不够用！姜凌只好自己贴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