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家是三河镇那边的。”
“巧了啊，我也是三河镇的，赵庄八队。”
“哦？”周望也觉得有点巧，“我外婆家在赵庄二队。”
（注：有些农村会以“队”划分区域，属于历史遗留）
闲聊了几句，周望担心快到下班时间了，就和还在等着司机联系人的中年人打了个招呼，先一步进了电梯。
坐电梯来到了29楼，周望看到了“振远电子商务”的门牌，张大少没有吹牛，这家公司的实力看上去还是不错的，租下了整整一层写字楼，出了电梯就是公司的接待区域。
接待区域摆了几张圆桌，此时正有一些员工在和客户洽谈。
经过接待区域就是前台，但前台的小姐姐也没理他，只在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指甲，于是周望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公司内部，搞得周望还挺纳闷的。
嗯？
这么随意的嘛？
没有正经上过班的周望，原本以为想要见到那位张大年得费一番周折，他还特地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想到根本用不上。
一路往里，周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这家电商公司挺热闹的，除了一些在工位上忙碌的员工，里面还划分出了一些专门直播的区域，周望一路上见到了至少三个带货的主播，正搁那激情四射的邀请家人们赶紧上车呢。
而且那些区域还布了景，比如那个卖榴莲的，他背后乍一看就很像囤积了无数榴莲的仓库。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他其实是在一栋写字楼里直播。
这些主播旁边还有题词的、控场的、写单号的，整个公司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咋咋呼呼的……
这就是时代的气息吧……
周望有些感慨。
经过了直播区域，周望终于找到了营销部门，只是这一片工位都没什么人。
“难道是都下班了？”
周望看了看自己的劳力士手表，这还没六点呢，以明城普遍的上下班时间来说，不应该啊！
周望正以为是自己来晚了，却忽的听到了一些隐约的人声。
他顺着走过去，来到了靠里的一个会议室。
门是敞开的，里面有四五个人正在开会，而吸引了周望目光的，则是那块LED屏上正投放的内容。
那是一个短视频截取的图文界面，让周望有些龇牙的是，上面投放的正是他的照片。
照片明显是在万达总统套里拍的，拍摄的角度还挺近，是周望穿着浴袍正在翻阅杂志的照片。
周望心中的惊讶更甚，这张照片难道是哪个酒店的员工偷拍的？
可是也不对啊……
无论是Bella还是那几个服务员，素质都很高的样子，不太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周望扫了一眼坐在会议室里的员工，其他都是年轻的男女，只有坐在靠前位置上，那个此时正在侃侃而谈的中年人，比较符合资料里的描述。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那位营销主管张大年了。
“……总之，现在的七个本地账号里，‘明城观察’这个号就是我们下一步运营的重点，这一期视频我会继续投放一万块的抖+，争取再爆一期……小马，你那边的引流变现方案再优化一下，后天之前给我……”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LED屏上，周望就默默走了进去，挨着那个应答了一声的小马坐了下来。
听见响动，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的小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周望，然后又低下了头去。
过了两秒钟，小马书写的动作骤然一僵，他愣愣的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正冲他微笑的周望，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又看了一眼看周望……
如此反复，小马的嘴巴渐渐张大，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紧接着，坐在对面的一个女生也看到了周望，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发出了“呀”的一声轻呼。
其他人也都陆续发现了异常，除了正越讲越嗨，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张大年。
“等再酝酿一期，到了揭晓这个二代身份的时候，我有信心冲上十万粉丝，诸位，这只是起点，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对标‘川蜀观察’……”
“张……张哥！”
张大年正慷慨激昂的挥动着手臂，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女生终于忍不住拐了他一下。
“干嘛，你……”
被打断的张大年有些不悦的回过头来，顺着呆愣的下属们的眼神，终于看到了正好整以暇坐在下首位上的周望。
周望还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张大年呆滞了几秒，又眨了眨眼睛，似乎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拿起遥控，直接关掉了LED屏。
“他有没有拍照录像？”
张大年低声问旁边的女生道。
见女生摇头，张大年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微笑着看向周望：“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都这种时候了，没必要再继续装傻了吧？”
周望笑着摇头，“张大年，你应该很清楚我是谁，也知道我的来意，说说吧，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那些资料照片小视频都是哪来的。”
“咳，不好意思啊，我不太听得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运营的所有账号视频，素材都是网上搜集来的。”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正主，其他员工大气都不敢喘，张大年却是镇定自若：
“如果你是觉得我们哪个视频有侵犯你隐私的地方，你可以指出来，我们会酌情修改……”
周望笑了笑，“改你妈。”
“你……你说什么？”
“我说，改你妈。”
周望还是笑着，又缓缓的重复了一遍。
呼！
果然，这样当面骂人就是能让人心情变好啊！
周望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好脾气的人，蒋青葵整理出来的那些文案，虽然不是子虚乌有的杜撰，但内容着实把周望恶心坏了。
什么“有钱和有道德是两码事”“放飞自我的二代有多会玩”巴拉巴拉的，周望没有细看，但只是那些关键词，已经足够他反胃。
在发现张大年就是个老油子之后，周望也懒得和对方扯皮了，干脆直接点，先发泄一下心中的不爽。
虽然仪态训练书已经快被他消化完了，但谁说粗俗和优雅不能并存的？
反正周望觉得，至少自己骂人的语气是优雅的……
“这位先生，如果你是来闹事的话，我们公司不欢迎你……”
张大年的脸色沉了下来，表情难看的说道。
“脑瘫。”
“你……”
“傻哔。”
“谁去叫保安上来，把这人请出去！”
脸色涨红的张大年捶了下桌子，终于破防了，他站起身来怒道。
他旁边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赶紧跑了出去。
“你叫小马对吧，你们杨振杨总在公司吗？”
而骂爽了的周望，此时也慢悠悠的问一旁的青年。
发泄完了，也该解决问题了。
“在，在的吧……”
被周望盯着，小马下意识就答了一句。
“那就行。”
周望放下手机，点了点头。
“你查的还挺清楚，但你以为找我们杨总就有用？”
张大年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一怔之后，很快嗤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们杨总是什么人吗，你以为他会理你？”
张大年为什么敢编排周望，不仅仅是因为他清楚周望的部分底细，知道对方并不是明城人，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公司的强大背景了。
一家开业不足两年的电商公司，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成了明城的行业头部，这可不仅仅是因为经营得当的原因……
背后老板引来的人脉资源，还有各种机构的公信背书，这才是最关键的。
跟着老板应酬了不止一次的张大年，可太清楚自家老板的能量了。
之前张大年也隐晦的和老板提过一嘴，但老板一听只是“地市上的二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随意的姿态，无疑给了张大年巨大的底气，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周望找上门来，但一点都不慌的真正原因……
正在这时，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闯了进来，张大年先是一惊，随即才发现是去而复返的眼镜女孩。
“不是让你去找保安吗，你怎么……”
张大年刚刚皱眉，就见女孩抿着嘴指了指身后。
不等张大年再问什么，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老板！”
看见来人，所有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喊了一声。
来人正是“振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法人兼总经理杨振，但他却根本没有理会其他人，眼神迅速就锁定了还坐在椅子上的周望，脸上也随之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卧槽，周望，你还真来了……看见你信息的时候给我吓一跳，你说就搁我们公司小会议室坐着，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
杨振哈哈笑着走了过来，朝周望伸出了手。
振远电子商务公司的法人，正是上次在滇望会所和周望打过交道的杨振。
因为对方公司的业务和无优传媒还有一些牵扯，甚至可以说是杨振有求于周望，所以他当时也敬了周望好几杯酒，周望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周望此时站了起来，笑着和杨振握手，“见谅，杨总，本来是想先给你打电话的，但我也怕你在跟我开玩笑，不亲眼来看一看我心里实在膈应，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理解，完全理解，刚才遇到了小陈，听她一提，我就隐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杨振指了指旁边的眼镜女孩，无奈道：“周望，我必须给你道个歉，这事赖我，因为业务需要，公司起的账号太多，我没怎么关注过这些搞噱头的视频，哪里能想到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害，你说这事闹的！”
“我信你，毕竟上次在会所的时候，你还邀请我来你们公司考察一下来着，总不能这么快就背刺我吧？”
周望淡淡的笑了笑。
“老，老板……你们认识？”
此时，目瞪口呆的张大年终于反应过来，他有些结巴的问道。
懵逼的张大年，此时背后已经沁出了冷汗。
就算杨振和周望认识吧，可为什么他隐隐感觉，老板的姿态好像还是放得比较低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