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南紧紧抓住大戟的尾端，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如虬龙般狰狞，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膨胀了半分。一股蛮荒野兽般的气息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如汹涌的波涛，暴虐而强大。他抡起大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地劈下！！
「世界！！」
喀。
世界扭曲，空间染墨。
宇宙的中心好似出现了一个古朴的时钟，那时钟指向零点，瞬间，世间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原地，一切都变成了黑白之色，而林观南，是这世间唯一的色彩。
银白色的大戟缠绕着荒暴的黑气，搅动着虚空，在林观南的全力下狠狠劈出，拖出摄人心魄的黑色闪电。
唰
一道血线自亚当的额头中心一直连接到他的左侧大腿……
时间恢复了，那巨指与手印发生的爆炸在天地间嗡鸣，而亚当却是满脸的呆滞与无神，他站在爆炸点的边缘，明明声音是那般的大，可他却一点都没有听到。
…………
…………
亚当摸着自己左边的身躯，空荡荡，只有粘稠的血液在大片的流出，他又试探性的摸了摸脑袋，可是，缺少了半边……
他的意识开始恍惚，渐渐的，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与女儿……
‘爸爸，爸爸，爸爸，你怎么不理我呀？’
恍惚间，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不停的唤着他，女孩很可爱，金色的发丝梳成了两个丸子，她晃动着发丝，歪头噘嘴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说生气了。
‘啊……是薇尔啊……’
亚当声音无比沙哑，像是锯子在摩擦一般，难听至极。
‘爸爸在干嘛，怎么不理我。’女孩笑嘻嘻的问道。
‘我啊……’亚当呆滞的看了一眼四周，烟尘弥漫，火光灼灼，满目疮痍，黑压压的浓烟不断升腾，他怔了怔，‘爸爸……在工作呢……薇尔……’
‘你不要工作了嘛，你陪我玩嘛。’女孩拉起亚当沾满血液的手掌，撒娇的不停摇摆。
亚当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恐怖的半张脸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等爸爸休息一下吧，爸爸有些累了，很快就好，薇尔等等我，好吗。’
‘不嘛不嘛，我就要你陪我玩，爸爸，爸爸，爸…………’
…………
…………
‘爸爸！！！’
一声无比嘹亮的女声在战场回荡。
亚当沉下的意识猛的一震，他僵硬的挪动着半边身体，缓缓朝后看去。
只见远处的一道光门前，英气十足的薇尔正站在那里，双手颤抖的捂着嘴巴，眼泪不断顺着脸颊滑落，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与一种破碎感。
亚当的嘴角渗出鲜血，他拼尽全力的笑了笑，‘啊……是薇尔啊……’
‘爸爸！！’
薇尔在看清亚当的脸庞后，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如残烛般骤然覆灭，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仿佛每一步都重达千钧，可又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太慢，于是她两步并作一步，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她开始拼命地奔跑，像是在与时间赛跑，又仿佛是在逃离一场可怕的梦魇。
不对的，不对的，他的父亲可是‘荒芜’境的强者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假的，一定是假的……
薇尔越跑越快，脑中不断的否认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很近了……
很近了……
很近了……
很近了……
她离父亲越来越近了……
就在她们之间还有半米不到的距离时，就在薇尔已经张开双臂，等待着拥抱父亲时……
噗嗤！
忽然，一只犹如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手，如利剑般穿透了亚当半边的胸口，将薇尔死死地拦在了那里。鲜血如喷泉般迸溅而出，溅落在薇尔白皙的脸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花朵。
她停了下来，手轻抚着面颊上炽热的血珠，目光移向笑容僵硬在脸上的父亲。她张开口，话语却如鲠在喉，难以倾吐。她竭力抠着喉咙，渴望发声，渴望呐喊，渴望呼唤……她的父亲……
可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无法呼吸。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紧紧扼住，声音被锁在了深处，无法逃脱，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在向世界诉说着她的无助。
喉咙被抓出了鲜血，可她就像哑了声，怎么也发不出音，薇尔想去摸摸她的父亲，可她却不知该如何伸手，她的眼泪不停的滑落，熄灭了她脚下的火苗。
突然，亚当颤抖了一下，不，是洞穿亚当胸口的那只手在颤动，那只手抽了出去，亚当因为没有了支撑力，瘫软的躺在了地上，而随着他的倒下，一道被遮住的人影被露了出来。
亚当的倒下，让他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看见了对方，他们面对面，目不斜视。
林观南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旁若无人地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动作是那么娴熟自然，随后，他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微笑，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又如暖阳般温暖，他轻声说道：“啊，是薇尔啊。”
眼泪混杂着亚当的鲜血，迷糊了薇尔的脸，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抓着脖子的手缓缓放下，带着血痕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帝……天……’
第180章 我感受到了……「宿敌」！
看着林观南温和的笑容，与记忆中帝天的笑容不断重合。
银白色的发丝，温和的笑容，干净的脸庞，宠溺的眼神，再到如今的墨黑乌发，虚假的笑容，冷冽的眼神，和那……沾满她父亲血液的脸庞，两个极其相似的的人在眼中不断闪烁，最后融合。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薇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目充血，狰狞赤红，她死死的盯着林观南，似乎想要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我？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林观南冷声笑道，‘你该去问的是帝天，而不是我林观南。’
‘你……’薇尔想要破口大骂，可却不知道该骂些什么，最后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你这个恶魔，我之前居然还觉得你是个好人。’
‘恶魔？好人？’林观南闻言不屑一笑，悄然的恢复着精神力，看着薇尔那赤红的眸子说道：‘真是单纯的概括，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和恶人，在纯粹的光明中就像在纯粹的黑暗中一样，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所谓的好与不好，不过是胜利者的恶趣味罢了。
我是胜利者，如果我想以‘好人’自居，那么我只需要回到大夏，在那里，我不仅是好人，我还是英雄，我以‘神州’，杀了欧利坦的一名‘荒芜’，我便是人人歌颂的少年英雄，
同理，如果我想以‘坏人’自居，那我只需留在这里，变成你们欧利坦人人喊打的恶魔，臭名昭著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这个世界，是双面性的，阴与阳，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没有任何是绝对的，至于你说我是恶人，不敢苟同，我，只是个小人物。’
林观南伸出两根手指，比作上台阶的模样滑动了两下，道：‘想要高一点，活得久一点的小人物。’
而就在这时，薇尔如同鬼魅一般，趁着林观南说话的空当，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他。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如猎豹般从身后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向林观南。
‘多行不义自毙自。’林观南面对着刺来的短刀不躲不避，双手负后，摇头叹息，甚至连精神力都不曾调动。
就在那短刃距离林观南的面门仅有不足一厘米的距离时，一道冷箭忽然从他身后袭来，如炮弹一般将薇尔射飞。
彭！
‘都这般地步了，居然还在想着你父亲的尸首，你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我是你，会用最后的力气如老鼠般逃窜。’林观南看着躺在那里的薇尔，以及她身边的亚当说道。
‘可我，不是你。’薇尔艰难的站起身来，她看着被自己拖过来的父亲，惨笑道。
原来，她根本就没指望能够杀掉林观南，只是借此带走亚当的尸体罢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选择拿尸体，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薇尔的眼里，林观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谁知道他会不会毁掉尸体。
忽然，薇尔的下一个举动让林观南眉头一皱，只见薇尔将她的手插入了亚当的胸口，随即又抽了出来，带出的鲜血如猩红的绸缎般在空中舞动，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就在他不明所以之际，薇尔开口了。
‘你刚刚手掌受伤了，对吧。’
薇尔说罢，没有给林观南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用受伤的手，插入了我父亲的胸口，你的血液也趁此流了进去，虽然很少，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稀释，也够了。’
话音落下，只见薇尔举起沾满自己父亲鲜血的手掌，神情狰狞又病态的放到嘴边，沙哑的说道：‘我感受到了……「宿敌」的召唤。’
薇尔伸手伸出舌头，竟然将手上的鲜血舔舐进了嘴里。
林观南眉头紧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来不及多想，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手中挥舞长刀，直直劈向薇尔，他对自己的预感一向很准，薇尔这诡异的举动，一定是想做些什么，不管他的猜测是否准确，但，他不想赌。
忽然，一股神秘的力量自薇尔的身上荡漾开来，一轮白色的法阵在她身下浮现，与此同时，正在移动的林观南猛的停滞在了原地，但这并不是他自己想要停下的，而是被那神秘的力量给禁锢住了，一道黑色的法阵在他身下浮现。
两道法阵，一黑一白，如同沙漏一般，它们有节奏的相互闪烁，就像是在呼吸一般。
‘什么东西。’林观南浑身的精神力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无论他如何使用，也死死不动，见此，他开始用意念尝试与射手座进行沟通，企图让其从外界破坏，可却无果，这道法阵仿佛是将他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真是连施展「世界」都无法做到。
‘别挣扎了，没有用的。’这时，薇尔开口了，她眼中的赤红消失不见，神情也不再狰狞，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她此刻好似没有半分的情感，冰冷冷的开口道：‘还记得我的昭荒吗，排行在序列072的「宿敌」，一个神秘，并且废物的昭荒，在「宿敌」成立前，它没有任何的能力，而「宿敌」的达成条件，极其苛刻，苛刻到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达成过。’
‘你知道是什么吗？’薇尔并没有因为阵法而限制行动，她开始缓步的走动起来，美眸冷冷的瞥了一眼林观南，道：‘达成的条件是吃掉一个人的血，这个人，必须是昭荒拥有者挚爱之人，同样，也必须是至恨之人，很扯，对吧，一个人怎么会爱上自己恨的人呢？确实不会，但，一个人却可以恨上自己爱的人。’
‘原来如此，我说之前我调查的资料全部都写着废昭荒，看来是出自这里啊。’眼见无法逃脱，也没有任何办法，林观南只能保持冷静，等待着薇尔下一步动作，他眼眸瞥向薇尔，道：‘所以呢，条件达成后会得到什么能力？’
‘这个能力一生只能发动一次，每一任拥有者在发动「宿敌」判定时都是无比忐忑的，因为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对眼前的人到底有没有极致的爱，与极致的恨。’
薇尔顿了顿，忽然一笑：‘但我此刻，确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并不认为我会失败，我对我的爱，与恨，有着绝对的信心，此刻，我仿佛看到了重生，父亲的死亡，代表着纽卡斯家族的毁灭，从今以后，我将不再有任何顾虑与束缚。’
第181章 失去所有，但，我是林观南！
轰
两道法阵骤然爆发出一股神秘能量，而后，那沙漏样式的阵法开始旋转，相互沟通。
‘此刻，条件已成，我们已经成为「宿敌」，你刚刚问我会得到什么能力，那我现在就来告诉你。’
话音落下，薇尔张开双臂，那股神奇的力量当即暴涌而出，如同涛涛海浪般向着其体内灌入。
‘砾’境中期……
‘砾’境后期……
‘州’境前期……
‘州’境后期……
薇尔的精神力在此刻开始迅速攀升，没有任何的阻碍，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就好似这精神力本来就是她的一般。
于此同时，林观南的精神力开始飞速流逝，境界也在不断下跌，气势愈来愈弱，此时此刻，林观南明白了，「宿敌」的真正能力，是霸占啊！
‘不要尝试去喊极武冰帝，在「宿敌」的仪式期间，任何人都是无法看到我们的，他们所有人都在战斗，又有谁会注意到空无一人的这边呢？’薇尔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缓缓说道。
‘大漠’境前期……
‘大漠’境中期……
‘大漠’境后期……
仪式步入了最终的尾声，而林观南的体内，仿佛被掏空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良久的努力，如泡影般在顷刻间破灭，化为乌有。然而，林观南却并未展现出薇尔想象中那般的崩溃与暴怒，他先是沉默如死水般沉寂了片刻，随后，一阵突兀而又癫狂的笑声，从林观南的口中发出。
‘怎么，失去了力量，你连理智都无法做到了吗？’为看着林观南这副模样着实被惊了一瞬，随即嘲讽的说道。
‘哈哈哈哈。’林观南笑声顿止，朗声道：
‘岂不闻：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薇尔闻言有些错愕，不懂林观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林观南没有理会他，再度朗声开口：‘人生中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不确定性，我知道我自己会在人生中的这条道路上险遇荆棘，但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啊，哈哈哈哈，当真是，
藏龙卧虎非池中，一举千钧天下惊。英雄出没无人识，月暗风高常踯躅啊，
此次是我大意，你很成功，但，水至绝境成美景，人临绝境获新生。这微不足道的精神力，于我又何妨？送你又如何？我虽非圣贤，却尚存些许良知。刚刚，我尚犹豫是否杀你，而今，你却送了我一个杀你的机会，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哈哈哈哈。’
看着林观南放声大笑，薇尔错愕的脸上涌现出一种不懂，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人明明丢失了一切，却没有丝毫的崩溃及愤怒，甚至还在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