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涛进了黄彬办公室,语气轻松的问道,一边说一边就在黄彬对面坐了下来。他也算店里的高层,跟黄彬还有那么点远房亲戚的关系,所以相处的时候随意了点。
黄彬皱着眉,也没心情客套,伸手指了指茶几位置:“我放那儿的一个罐子呢?你给我收哪儿去了!”
“罐子?什么罐子?”朱涛有点愣神。
黄彬用手比划了下大小:“就这么大的小罐,上头还有很多油彩没有清理的。”
“哦~那件,我跟您挑剩下的东西收一起了。”
店里就属黄彬的眼力最好,所以来了东西,都会送到这儿分类,估价,然后再拿下去陈列。
那罐子就是早上分货的时候,朱涛跟手下的人给装进去的。
“谁让你动我茶几上的东西了!”黄彬听到这答案,啪的一甩手上文件,整个人猛的站起,一点没给这位远房亲戚面子,指着朱涛鼻子呵斥道:
“去,给我找回来,立刻马上。”
跟齐鸣用外挂不同,黄彬是靠眼力和经验,推断出这罐子可能是件斗彩,再从包浆和胎土推断年代到明。
斗彩从成化起,就是明代的重器。哪怕不是成化朝的,都价值不菲。他原本是想洗出来的,但早上接到幕后老板电话,出了趟门,回来才发现东西没了。
朱涛看老板发了火,战战兢兢的应了声好,就小跑着走向门口,但手才抓到门把手,才一停,又期期艾艾的走了回来。
“老板,那罐子卖了。”
“卖了?!”黄彬的声音忍不住又高了八个分贝:“卖谁了?多少钱?”
“12万。就刚刚。”
朱涛这时候也不敢想什么百达翡丽了,老实交代。
但老实的结果就是迎面砸来的一个文件夹和黄彬的怒吼:“去,把东西找回来,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是,是。”
朱涛是一路冲下楼,顺着齐鸣几人离开的方向就追了过去,但哪还看得到半个人影。
另一头的齐鸣可会知道这位的悲惨现状,正美滋滋的抱着那装小罐的盒子,跟抱孩子一样。
童欣晴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服,疑惑问道:“齐鸣,电影快开场了。这也不是去电影院的路啊?”
“额,欣晴,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齐鸣的嘴角却是压都压不住:“电影咱们不看了,或者晚点,先去一趟麒麟堂,找林轩处理下这东西。
这样,处理好了,咱也不去看什么电影了,我直接给你买个电影院。哈哈哈。”
齐鸣虽然大方,但开口就送电影院却也是头一次。童欣晴好奇看向齐鸣怀里的盒子:“里头的是什么?你这么高兴。”
齐鸣语气得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吐出了三个字:“天子罐!”
第550章 天子罐
“呦呵,这不是大老板嘛?你这几天不都该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嘛?怎么今天又来了?”
林轩看到推门而入的齐鸣,便笑着调侃了起来,不过他这话对脸皮已经练出来的齐鸣无效,倒是让跟在后头的童欣晴闹了个红脸。
“老板,好。”
小朱和琳琳还没那胆子学林轩,老老实实的打了个招呼。
但这回,平日里算是平易近人的齐鸣却只是朝他俩点了点头,话都没应一声,一边快步朝办公室走,一边招呼林轩:
“少耍嘴皮子,先来办公室。”
“哦,好。”
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林轩也知道这是有正事儿了,也不再开玩笑,跟着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儿?跟火烧屁股似的。”
反锁上办公室门,林轩走到办公桌边,狐疑提问的同时,已经看到了被齐鸣小心取出摆在了办公桌上的小罐。
“这个你哪儿买的?”
“新鸿古玩店。”
林轩拿起罐子,细细查看,小声嘀咕:“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在哪儿听过来着?”
“你这几天忙忘了。就是这店的老板,让楼下雅玩斋的李贵开业的时候,找的我们麻烦。”
“对!”林轩恍然大悟,嘴里应道:“还打算闲下来了,去找找他们麻烦,差点给忘了。你怎么跑他们店里去了。”
齐鸣现在可没心情解释,直白问道:“这些都不重要。之前清理油漆的那套东西都带着吗?先把它洗出来再说。”
“带着,稍等。”林轩看他这样子,虽然心里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还是立刻去了杂物间拿来了专业的清洗道具。
不过在他动手前,齐鸣还是提醒道:“这是件斗彩,你调配药水的时候注意点,别伤了釉上的彩料。”
“斗彩?”林轩重新打量了遍那小罐,片刻后才点头应声:“行,我知道了。”
说完,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棉签,沾了点药水简单轻轻擦了擦表面的油彩。借着那一点擦下来的油彩,简单分析过后,才开始调配药水。
配好了药水,兑水混合,他正要把罐子浸泡进药水,却被齐鸣拦住。
“你确定,你调的药水不会腐蚀表面?这东西可不能有一点损失的。”
林轩有点不满的挣开被齐鸣抓着的手:“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头一回干这个。而且这表面也不是老漆,就是一种矿石油彩,很好处理。
大不了,弄坏了,我赔你就是了。”
齐鸣心说,你还真不一定赔的起。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也没再阻拦,看着林轩把东西一点点沉浸盆里,他的心也不由的提起,下意识的握紧了身边童欣晴的手。
感受到他的紧张,童欣晴也往他身边靠了靠,捏捏了手心,以示安慰。
就跟林轩说的,这次是油彩,清洗速度快上不少,5分钟后,盆里原本清澈的水面立刻晕散开一团团黄红色的颜料,最后慢慢变成橙红色。
因为水变浑浊,无法立刻看清楚清洗情况,林轩只能隔个十多秒,用带着胶皮手套的手把东西提起,观察。
再第三次拿起,看到上头那只造型怪异的大象时,他的眼神也猛的一睁,一向文质彬彬的他也是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这也不能怪他,任何懂点门道的遇到这东西,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形容词,只能用最粗鄙,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小龙,你,你去再打盆清水来。”
林轩这会儿话都说不顺溜了,磕磕巴巴的吩咐了句。
小龙嗯了一声,提着个水桶立刻出去,等他提着桶回来后,林轩也不在乎罐身上可能残留的那点化学药剂了,双手抱着罐身小心翼翼的伸进桶里,过了一遍水后,才又放到了办公桌上。
桌上,齐鸣早就放好了一块黑色绸布。
这件被归入杂货一类,被油彩遮掩的小罐,终于恢复了它原本的神采。
整个罐子全身都用青花勾勒,加填黄红两种彩料。罐身中间和盖子顶,用红黄两种彩料画出四只肋生双翅,展翅腾飞的大象,三红两黄。
飞象之下是青花勾勒的汹涌波涛,其他空白处也填充了青花如意纹。罐子肩部和腹下处,各有一周青花填黄彩蕉叶纹,让整个罐子充斥着饱满感。
林轩扶着罐身,小心的侧倾,因为身高原因,他只能用一种别扭的姿势蹲着,将眼神调整到和桌面平齐的位置,看向罐子底部。
罐底正中位置,是用青花勾勒的一个楷书「天」字。
“这真是成华斗彩天字罐?”林轩至今仍有些不敢相信,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除了忐忑,还有点骄傲。
骄傲,他居然亲手洗出了这么件东西。
“八九不离十。”
齐鸣嘴角已经彻底压不住了,之前他心里对这罐子的来历其实就有9成8的把握,这会儿洗出来后,又有望气术验证,那就是十成十了。
东西是他的,而且心里早有准备,齐鸣拿起它时就没林轩那么谨慎,将小罐托在掌心,拿近了和童欣晴一起欣赏。
“你悠着点,当心摔了。”林轩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出言提醒。
回应他的是一句扎心之语:“摔了就摔了,反正也就花了14万。”
齐鸣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事实上,被林轩这么提醒下后,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拿法确实不安全,所以改托为捧,牢牢拿在了手上。
“齐鸣,这东西看着也不好看啊?它很珍贵?”
童欣晴毕竟不是古玩圈的,以她的眼光看,这罐子上的纹饰也不写实,偏抽象,并不在她的审美范围内。
她跟着齐鸣也见识了不少收藏,甚至进过别墅里的藏宝室,比这漂亮的瓷器有很多,她不明白,这两个她眼里的专家为什么会对这件小罐这么看重,甚至到了失态的地步。
“珍贵?这个词可不够形容它的。《千字文》开篇就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字即为第一号。
它叫天字罐,除了因为它的底部有个<天>字外,还因为它是明代成化皇帝御用,所以又叫<天子罐>。
这么说可能还不好理解。欣晴,成化斗彩鸡缸杯,你听说过吗?”
童欣晴点点头,哪怕她不关心古玩,也听说过这东西,就在十年前一件小小的鸡缸杯拍出了2点8个亿,新闻铺天盖地,就是普通老百姓都是津津乐道。
“目前被认可的真品鸡缸杯,全世界一共有19只,4只流落民间。但天字罐,全世界也就11件,流落民间的也就2件,还都是残破的残器。其中一件破了的就在马大师手上,就这还被他当宝贝一样供着。
哪怕是故宫,也就一件,而且还是不带盖子的。所以欣晴,啥也别说了,你就说喜欢哪儿的电影院,我买给你。”
齐鸣是真的开心过头,当着林轩的面,嘴上也没把门,大包大揽的许诺。
事实上,只要卖了这罐子,别说电影院了,买个商场都有可能。一个小小的鸡缸杯都要2.8亿,这天字罐,还是罐身和盖子都齐全的,如果上拍,绝对能创下瓷器拍卖新的历史记录。
当然齐鸣肯定也不舍得卖就是了。
“狗大户。”
林轩瘪嘴讽刺一声,打断了他的YY道:“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放我的保险室里,暂时肯定不能露头。”齐鸣理所当然回答,同时还提醒道:“你口风也严实一点,除了师傅和唐师傅,别人可不能说。”
“我这边没问题。”林轩皱起眉头:“但你说那新鸿古玩店的人会不会找过来?”
“应该不会吧,我算是在一堆杂物里找到的。”
因为东西太珍贵,齐鸣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说这话时,语气透着点不自信。
“总之先放着,钱货两讫,他们要找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轩思考了下,也没想出个头绪,随后又遗憾道:“就是便宜那什么黄彬了,保险起见,你短时间里肯定不能再去他们那露面了。”
人家送了这么大个宝贝,说实话齐鸣对他们的怨念也没那么深。所以倒没觉得遗憾。
又跟林轩聊了几句,齐鸣也没做停留,直接带着<天字罐>回了别墅。而他不知道的是,朱涛已经为了找他,都快找哭了。
第551章 找人
新鸿古玩店,二楼,朱涛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蔫的。这会儿的他,早没了昨天的意气风发,脸上胡子拉碴,眼睛周围已经有了明显的黑眼圈,精神状态更是差的不行。
但站在老板黄彬的办公室门口时,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拉了拉衣摆,捋了捋因为没洗头而有点反射油光的头发,他才小心的敲了敲门。
“咚咚。”
“进!”
得到了授意,朱涛深吸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推开门,看向办公桌后埋首写着东西的东西的黄彬,期期艾艾的喊了声。
“表哥。”
要论关系,他俩算是远房表亲,以前他在店里都是喊的黄总,以此展示自己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同时也是一种虚荣。
潜意识里,他这么称呼,其实是想证明自己如今的成就跟这表亲关系无关,都是自己能力得来。但现在,事情办砸了,他才认清了现实,他就是个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