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俩都是皱着眉头，脸色有点不好看。小朱进去跟他们讲了是有人找后账，还拿出了老太太给她的那份协议。
协议正是跟昨天卖他们折扇和陶猪的青年签的那份，知道这人是冲着那两件东西来的，齐鸣和林轩的心情立马就不好了。
那把折扇，3万收的，这一倒手至少20到30倍的利润，至于那陶猪3千收的，里头的国宝金匮直万更是无价之宝。
到嘴的鸭子，有人想扣回去，换了谁，都不会开心。
“老太太，他俩就是老板，您的事儿，跟他们说就行。”小朱朝着老人引荐道。
老太太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带着些哀求道：“你们二位是老板？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昨天我孙子带了把扇子和一件扑满，来你们店售卖。
按理说，卖了的东西就是卖了，更何况还立了字据，我这要求很不合理。但那扑满也就算了，那扇子却是我老伴儿心爱的东西，日日把玩。
所以，能不能请你们帮帮忙，让我把东西赎回去，也好让我有个念想。”
“这~”
林轩犹豫着看向齐鸣，要是对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能硬起心肠来个据理力争什么的。
但这老太太不是蛮不讲理那种，打的还是感情牌，这下子他预先准备的说辞反倒是不好说了。所以，林轩干脆不吭声了，把这事儿的主导，交给了齐鸣。
齐鸣一听老太太不是冲着扑满来的，心里松了口气。跟国宝金匮直万比起来，那金西崖兄弟合作的折扇还真不算什么。
“老人家，还不知道您贵姓？”
“担不起贵字，我本家姓李，嫁过来后就冠了夫姓，改姓了赵。”
现今全世界，除了华夏大陆，包括台湾港岛澳门，乃至很多发达的欧美国家，女子出嫁后都会将夫家姓氏加在前，有的甚至直接改夫姓，当然这一条算是习俗，法律上不做规定。
而华夏从秦开始也有冠夫姓的传统，同样的男子入赘也要冠妻姓，直到1949年，国家以男女平等的名义，从法律上废除了这条习俗。
齐鸣重新打量了下老太太，或许是保养的好，看着也就70多岁，但不管70多还是80多，她大半生都应该是生活在解放后。能在法律废除后，还用夫家姓氏自我介绍，说明老太太的家庭守旧。
那个年代，能逆着时代，遵循旧制的人，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都不太一般，毕竟穷人和俗人，是真没那力气和文化，来纠结这称呼上的区别。
按照老人介绍，齐鸣该称呼她＜赵李氏＞，但这么念实在别扭，所以还是叫她赵奶奶。
“赵奶奶，虽然您拿出了我们店里的销售协议，但以防万一，您这边还有没有其他身份证明？例如户口本一类，能证明你和他关系的东西？这些要是没有，合照有吗？再或者你给他打个电话，我们现场验证下。”
赵老太一听要证明，脸上一苦，儿子一家早就分出去了，户口自然也不在一起，想证明就得跑警局或者像齐鸣说的，让孙子主动配合。
但孙子卖了东西换了钱，大概率是不愿意配合的。好在在听到齐鸣说合照也行后，她才松了口气，立刻拿出一款老式的翻盖手机，找出了照片递给齐鸣。
“有的，你看看，这是前两年，他还在上学的时候，还有这张是初中的时候，还有小时候的。”
齐鸣接过，虽然是几年前的，没有近期的合影，但长相跟昨天的青年长相变化不大。大致确认了两人关系，他把手机还给老太太。
“赵奶奶，扇子毕竟是您老伴儿的遗物，您既然想赎回，我们也愿意配合，原价让您赎回就是了。
但我们也怕麻烦，东西毕竟不是你卖的，要是后头你孙子哪天又找过来，我们不好交代。这样，您让你孙子现在过来，或者打个视频电话，当着他的面，咱们现场交割。你看怎么样？”
赵老太脸色纠结，叹了口气：“老板，也不怕你笑话。他已经知道了这东西值钱，我要是叫他过来，他还是会惦记这东西。说不定哪天，趁我不备，就又把东西拿出去了。”
齐鸣脸上也露出了难办的神色，最后只能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找了个中间人做公证，证明东西确实已经被赎回。
赵老太想了想，便提议让居委会做这公证人。
能让社区干部做公证，自然是再好不过，齐鸣点头应道：“那赵奶奶，协议我们这边准备，您再跑一趟，把人带过来，咱们当着他的面，现场交割。”
按理说，事情到此处理也算合了赵老太太心意，但她脸上却没有高兴的神色，反倒是透着些窘迫，过了片刻，她才支支吾吾的道：
“老板，那协议我看了。你是花3万从我孙子手上买的扇子，我要赎回，至少也该出3万。但我手头只有一万多。”
她这话说出，别说齐鸣和本就有点不爽的林轩了，就是柜台里，原本觉得老人家可怜的童欣晴和琳琳俩女孩，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赵老太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得寸进尺，所以加快了语速道：“扇子我可以先不拿回去，还放在你这儿。这一万多，我先给你，差的这点钱，等我退休金到账了，我再补上，等交齐了钱，你再把扇子给我就行。
或者，能不能麻烦老板你跟我跑一趟，我老伴儿走后，家里不少东西都被孩子拿走了。但我还藏了几件，我虽然不懂古董，但老伴儿生前提过，那几件东西价值不菲。想来肯定不止一万多。你要是看的上，我甚至可以少要点，卖给你。”
“既然值钱，你为什么不自己拿过来？”琳琳好奇插话问道。这问题也是在场几人想知道的。
老太太苦涩道：“我年纪大了，拿不动。”
齐鸣几人面面相觑，这理由还真反驳不了。
最后，齐鸣和林轩商量了下，由小龙开车，带着他和童欣晴跟着去一趟老太太家看看，要是东西合适，就照着老太太说的来。
要是不合适，齐鸣也打算发发善心，就当是回报那块＜国宝金匮直万＞了。
正好，他和童欣晴上午过来，也就是参观下店铺，完事儿后便也就不回店里了。
第540章 机关盒子（下）
按照赵老太太说的地址，几人很快就到了黄浦区的一处老式民居，因为往里都是两三人宽的小道，齐鸣几人只能找了车位停下，下车步行。
童欣晴扶着赵老太，在前头带路，七拐八拐后，几人最后停在了一栋老式洋楼前。
齐鸣看着面前的三层法式小洋楼，还有门口挂着，写着＜魔都市文物登记保护单位，河南省督军赵倜宅邸旧址＞的明黄色铜牌，好奇问道。
“赵奶奶，您住这儿？这整间都是您的？”
这栋洋楼虽然老旧些，但却是文保单位，而且离黄浦区的核心地段很近，加上大小，三五千万还真不一定买的下。
住这儿的人，子孙还用为了几万块偷着卖爷爷的藏品？老太太更是3万都拿不出？齐鸣怎么想怎么奇怪。
赵老太眼神透着回忆，唏嘘道：“这房子是我先生祖上留下的，我嫁过来的时候，是我们的婚房。
后来闹运动那会儿，因为些历史原因，房子被没收，也就厨房和以前的佣人房分给了我们。其他的都安排了别人住了进来。
等孩子出生后，政府又多分了一间。现在，一楼其实住了我和另外一户，二楼也住了两户，后头的院子和厢房也有好几户。”
童欣晴忍不住蹙起眉头，这栋洋楼看着也不大，但听老人话里意思，挤了七八户人家，那这居住环境可不算好。
齐鸣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头，他看了看洋房，又看了看黄铜牌上：＜河南省督军赵倜＞几字，口中下意识问道：
“这是您的婚房？那赵倜是~？”
“是我公公，我先生是他的最小一个孩子，当初分家，分到了这栋。”
闻言，齐鸣脸上露出了一抹钦佩的神色，同时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要是真像她说的，她的先生是赵倜的后人，那这位留下的藏品肯定不简单。
赵倜这名字，没有吴佩孚，段祺瑞，冯玉祥这些北洋军阀头目响亮，但他的发家史可比这些人还要早。而且，这位的经历要写出来，可以说堪比爽文小说里的男主。
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慈禧太后掌权的同治时期，因为家境贫寒，他十多岁就选择参军。
自此他的人生就跟开挂了一样，他跟八国联军打过仗，镇压过辛亥革命，在袁世凯手下当过差，还和冯玉祥干过架。
统治者换了一波又一波，他就是像是常青树一样扎根河南，当了好多年河南土皇帝。就算后头被冯玉祥赶出河南，他也是安然带走了妻儿老小和财物，安享晚年，得了个善终。
难怪，这老太太仪态谈吐，给齐鸣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能跟赵家结亲，想来老太太的娘家也不一般。
几人没在门口多做逗留，跟着老太太朝里。从玄关进入，几人停在一楼左侧最里一间的门口。
赵老太太打开房门，齐鸣站在门口扫视一眼。
这房间不大，十几个平方，看布置是客厅和书房的结合，除了左侧拐角贴墙放了张八仙桌外，不大的空间就剩一张木沙发和茶几，剩下的全是书柜。
书柜里是琳琅满目的图书，跟一些人家买书来装饰门面不同，这些藏书纸张泛黄和页脚翻折，主人应该是经常翻阅。
书柜里有一些隔间空着，从空间大小上看，齐鸣猜测这些地方原本可能都放着东西，但被老人的后辈给拿走了，甚至那陶猪原本就放在某个位置上。
“你们都进来吧。”
老太太招呼几人进屋后，锁上了房门，随后一指墙角的八仙桌道：“还要麻烦你们俩帮忙挪一下那桌子。”
齐鸣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心有不解，但他还是和小龙上前帮着把桌子给挪到了一边。
腾出了地方，老太太踱步走近，在齐鸣几人不解的目光下，她居然缓缓跪了下去。这动作吓了几人一跳，童欣晴立刻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她摆手拒绝。
跪坐好后，赵老太把钥匙插进一块地砖缝里，手腕一翻，居然把那巴掌大的小砖块给顶了出来。
那块地砖下，是一个小小的把手。
“您这屋里还有机关？”
“也不是什么机关，几十年前抄家的时候，我先生为了保住点家当，特意挖的。前段时间，我就又用上了，但里头空间有限，只能挑些喜欢的，也没全都放下。”
齐鸣和童欣晴一边扶起老太太，一边也是好奇问道：“赵奶奶，我就是好奇，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什么东西，总是要交到后辈手上的。
犯不着这么藏着掖着吧。”
赵老太太倒也没瞒着：“这都是我老伴儿的要求。他说这几个孩子的性子都太飘，不稳，都不是能守住财的人。
不给他们，他们还能像普通人一样，兢兢业业的过下去。但要是有比横财给了他们，那日子可能过的鸡飞狗跳，最后大概率还不如现在。
原本这些东西，都是要捐给博物馆的。但他走的太突然，还没捐就走了，我也是想完成他的遗愿，才藏东西，但还是晚了一步，不少都被他们拿走了。”
齐鸣想想那青年的行事，倒也能理解老太太说的。
其实新闻也没少报道类似事件，根据欧美研究，那些靠着彩票一夜暴富的人里，有75%的人最后破产，甚至情况况还不如以前。
这说明了，不是谁都适合暴富的，对有些人来说真就是平淡才是福。
他们谈话的时候，小龙拉动把手，直接掀开了一块地砖，随后俯身接连从里头拿出了几件东西来。
最大的是个装饰精致华贵的菱形盒子。这个盒子拿出的瞬间，童欣晴都忍不住称赞了声：“好漂亮！”
赵老太太见童欣晴喜欢，眼里露出一抹喜色，介绍道：“这件其实是我的嫁妆。老板，这件能抵得上那3万吗？”
齐鸣苦笑道：“赵奶奶，您老是在考验我啊！这＜馔盒＞可不止3万。”
“馔盒？”童欣晴和小龙都是头一回听说这名词，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跟他俩不同，小紫可就活泼的多，看到这么华丽的东西，嗷呜一声，就想爬上盒子顶部平坦的地方。
但小家伙没成功，被齐鸣眼疾手快一把抓在了手上。
齐鸣伸手给小紫一个脑瓜崩，以示警告，同时解释道：“馔盒是广东和潮汕地区的一种特有的木器，称呼里虽然带着＜盒＞字。
但实际上，它是一种托盘。潮汕那地方，多信奉鬼神，隔三差五就要拜老爷、拜祖宗，每到祭祀，都会端上各种糕点果脯当作贡品。
为了展示自己虔诚，才有了这种华丽的东西，你看这件馔盒顶部，那几个三角形和长方形的地方，就是放祭品的地方。
赵奶奶，您是广东人？”
赵老太太点点头：“对，我是粤省的。老板，你是懂这东西的。老伴儿生前总念叨一句，货卖与识家，要不我就用它交换那把扇子吧。”
“那您可就吃亏了，这馔盒虽然是光绪时期的，但做工精良，少说也要8到10万，一换一可就亏了。”
“没什么亏不亏的。再说，这扇子也不止3万，真要算，还是我占便宜的。”
齐鸣正想拒绝，却见小龙又在往外拿东西，这回从她紧绷的脸上能看出，东西不轻。
果然东西拿出，放到地板上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声。
齐鸣目光落在上头，才看清，这是一个黄铜箱子，大小跟20多寸，那种能直接带进机舱的行李箱差不多。
铜箱整体看是一个扁正方体，它的上下两个面的边缘都有棱状突起，竖着的四个面上，还各有一些类似铆钉状的凸起装饰物。
但是不管从上面还是侧面，全都严丝合缝，居然看不到打开的部分。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是箱子上，平面之上横平竖直，整齐的刻出了一个九宫格。九个格子的中心位置，又各有一个圆孔。
齐鸣看着奇怪，以为这铜箱本身就是件藏品，望气术下意识的开启验证，这铜箱子的年代也不算老，清中期的东西。
但是，从这铜箱子里居然又有岁气和贵气逸散，浓郁程度了比之＜国宝金匮直万＞都不遑多让。
他以为又是件国宝，这回直接开启透视，原本按照箱子大小，猜测里头藏着的东西要么不小，要么不少，但结果却是在这铜箱正中只有一块只有婴儿巴掌大小的玉片。
第541章 青铜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