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这就是正宗的同安封肉，别的地方没有吧。”老板娘语气骄傲，见齐鸣点头了，她才拿起那双筷子，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乐呵呵的离开。
这一手还真有点震场子的效果，齐鸣也来了兴趣。不过他动筷子前，还是先找老板要了个打包盒，把一份封肉倒进盒里。
小紫吃饭专用的餐具，不方便随身携带，这会儿也就只好潦草些了。美食当前，小家伙倒是不嫌弃这简陋的塑料盒子，脖子一伸就开始干饭。
齐鸣不知道的是，他这操作，还让他少了个麻烦。
附近的几桌人，早就注意到他有一份肉是要给猫吃的。这年头人和猫吃一样的东西，也见怪不怪，钱是你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大家伙管不着。
但如果跟猫用一样的餐具，那就膈应人了，齐鸣隔壁桌，靠走道位置有个小伙就一脸怒容，人都站起一半，准备当回＜出头鸟＞跟齐鸣理论，教教他做人的。
见到这一幕后，站也不是，就这么坐下又太丢人，一时之间只能屈膝立在那儿，好不尴尬。
他起身时，长椅和地面拖动时带起的嘎吱响动，也引起不少人注意，前后桌的都看了过来，里头就有齐鸣。
“坐下，老四。咋咋呼呼个啥。”
小伙身边还坐着个，年纪比他大了不少，人也镇定，是两人里带头的那个。他一拉小伙袖口，把人重新拽回了座位。
随后他又朝齐鸣友善的笑笑。
齐鸣之前的心思都在手机上，所以也没在意邻桌的食客是什么人。但就这么一对眼，他就意识到了，那朝他笑的和那青年可能是土夫子。
就跟程序员，很多喜欢格子衫加秃头，很多医生身上自带消毒水味道一样，各行各业，干久了都会有独特的气质。
齐鸣入行之后，也没少接触土夫子，所以感觉敏锐不少。有了这猜测后，他又偷偷瞄了眼，果然那青年皮肤白皙，手上却带着厚厚老茧。
那张桌子一共三个人，除了运动装的青年，还有就是青年身边的中年人，这人40上下，梳着中分头，身形瘦削，但穿着一身和他体型明显不符的大西装。
这发型加打扮，很像一些个抗战片里，替小鬼子做翻译的汉奸。
两人对面还有一个人，穿着就考究不少，黑西裤白衬衫，大头皮鞋擦的锃亮，虽然匆匆一瞥，齐鸣也没看清衣服上的LOG，但看着就上档次不少。
古玩行跟盗墓行，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了，猜测这伙人大概率是土夫子后，他的注意力也就下意识的飘了过去。
因为两桌离的近，加上齐鸣被青紫二气改造后的敏锐五感。在有意识的偷听后，那桌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对话，他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黄总，那这头猪仔，就30个成交了？”汉奸头笑眯眯的问道。
白衬衫的黄总点点头：“可以。合作这么多年了，这个我也就不还价了。不过咸鱼要便宜点。你总也得给我点赚头。”
“黄总，那咸鱼可是虫儿，别的东西都好说，但这不能落价~”
齐鸣听了这么一段，他已经能百分百肯定，这就是两个土夫子，因为在对话中，他听到不止一处，用上了行里的黑话。
像是汉奸头说的猪仔，北方的一些土夫子喜欢用这称呼指代青铜器。而咸鱼，就有点重口了，在行里这是尸体的代称。
尸体除了被叫＜咸鱼＞，还有个称呼更普遍点，叫＜肉粽子＞。只不过这两年盗墓小说兴起，这叫法一般人也都能听懂，这会儿在外头，肯定是叫咸鱼更安全。
至于＜虫儿＞，则不是某类东西的代称。而是指整个墓葬里压箱底，价值最高的东西。结合汉奸头的语境，那就是生活那尸体的价值最高。
从青铜器的出现看，齐鸣猜测，对方盗掘的至少都是个汉墓。而又把＜咸鱼＞当成压箱底的东西，那说明，尸体应该保存的挺好。
想到这儿，齐鸣夹肉的筷子一停，这会儿看碗里那白花花的肥肉怎么看都有点反胃的感觉。
“嗷呜？”
恰好，小紫这会儿吃完了，小馋猫主动凑过来找贴贴，那讨好的样子，明显是想再来一份。
齐鸣又正好没了胃口，所以干脆把碗里剩下的大半封肉全倒进了它的一次性打包盒里。小家伙见目的达成，美滋滋的又走到了一边。
而齐鸣则是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手指上下滑动，实际上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身边这桌。
第508章 鸠首杖
差不多五分多钟，邻桌的两伙人就商量出了结果。
玉握猪30个，咸鱼则被要到了200个，最后那位黄总一通砍价，砍到了170个，两件东西凑了个整，200个。
他们口中的＜个＞，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实际的计量单位自然是＜万＞。
花1百多万那么高价买古尸，听着匪夷所思，但齐鸣知道，如果尸体保存完好，而且是湿尸的话，这价钱是大赚特赚。
当年马王堆汉墓，辛追夫人尸身出土的时候，世界震惊。有传言说日本愿意花1亿美金，购买辛追夫人的几根头发。
这则传言是否可信不好说，但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时，确实几次向周总理提出过，索要辛追夫人的身体组织。甚至把这当成了仅次于＜建交＞外最重要的工作。
就连美国，都提出愿意用＜月壤＞交换部分头发等组织，古尸的价值可想而知。
“黄总，大件的谈完了。手底下的人，扫尾的时候，又找到了个小东西。要不给你也看看？”
汉奸头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征求的语气，但却只是走个过场，压根不等对方回答，朝那青年使了个眼色。
青年伸手，从运动外套里抽出个东西，放到了桌上。
黄总皱着眉，语气有点不悦：“老卫，你这直接带身上，也太不谨慎了。而且刚刚我人在的时候，怎么不拿？
我不懂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手下人临时送来的。而且就一个小东西，不值几个钱，你要喜欢看着给就是了。”
汉奸头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齐鸣猜测，东西的来路可能经得起的推敲，或者是即便有问题，也能开脱，不至于惹祸上身那种。
他开启望气术，用眼角余光偷瞄。但被桌上摆着的偌大笼屉挡着，并没看到，只能是把透视也用上，才瞄到一截管子，和一个鸟首雕饰。
土夫子的警惕性高，他又是偷瞄的，所以没敢细看，就收回了目光。
而那黄老板，将两个东西一个个拿起查看又放下，看的是仔细，但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确实不懂这个，现在找人，也不方便。
所以沉吟一会儿，黄总打算问问价：“老卫，你这东西打算卖个什么价？”
老卫张开右手，比划道：“跟猪仔一起出来的，年代肯定够。就是中间出了点问题。这样，你给5个，不，给4个就行。”
黄总放下东西，笑道：“呵呵，你就别框我了，这跟新的一样。那能是一起出来的？”
“真是一起出来的，就是下头的人不懂事，出了点状况。”老卫解释道。
“不懂事？那你回头可得，好好教教。至于这个，我是真看不懂，就算了。”黄总把东西推远些。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做点安排，就先走一步了。至于猪仔和咸鱼，老规矩，咱们到付，送到了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黄总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老卫和那小伙子也跟着站起，寒暄两句，三人就像是在一家小店偶然遇上普通人一样，分手作别。
“卫哥，怎么办？”小伙子看着桌上的东西，出声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再找人呗~”
老卫语气无奈，随后又语调阴沉，恶狠狠道：“等回去，看我不抽死那小王八羔子，不懂瞎折腾，好好的一件东西，就这么废了。”
“小六也不是故意的。”小伙子小声咕哝一句，替自己同伴说着好话。与此同时，他先是把那截管子，塞进了运动服里。
放好后，又抓向那鸟首雕饰，他的手才碰到，一声透着不确定的话，在身侧响起：
“这是~鸠首吧？”
小伙子第一时间侧过头，看向声音来处，一脸警惕。这说话的，自然是齐鸣。
“不好意思~”
看到小伙表情，齐鸣立马做出抱歉状，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瞄向他手上东西，表现出了极强的好奇心。
他也不想这么突兀的插话，而是扫到了那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不得不开口，这不开口可就错过了。
之前的那惊鸿一瞥，他可是看到，这件东西的贵气且不论，单论年代距今至少2千多年，差不多是西汉前中期的。
“老四！拉着个脸干啥！人家欠你钱啊！”
老卫照着小伙子的后脑勺，轻轻呼了一下，而后站起身，笑着朝齐鸣招招手，邀请道：“小哥，你认识这个？要不过来聊聊？”
看到齐鸣一脸惊疑的看着他身边的老四，老卫当场又在老四头顶拍了下后，才道：“别怕，这小子就看着凶了点。其实脾气很好的。”
齐鸣这才点点头，看到小紫把他那份封肉也解决后，抱起小家伙就坐到了那位黄总之前坐的地方。
老卫贴心的叫来了老板娘，把桌上的餐具都收拾掉，又要了3瓶矿泉水。
“小哥，我姓卫，你叫我老卫就行。他姓乔，家里排老四，所以平时都称呼老四。敢你问贵姓？”
老卫简单介绍了下，然后和老四一起看向齐鸣。
“我姓林，单名一个轩。”
这俩都是土夫子，齐鸣肯定不能用真名，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了用假名，只不过他是个起名废物，所以干脆就借用了下林轩的名头。
“林小哥，眼光挺好啊。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卫也没关心是不是真名，眼见齐鸣有兴趣，就想把这东西给出了。
“我是学历史的，所以在书上见过。”
“嘿嘿，还是个学院派啊。那你先瞅瞅，跟书上的有啥不同不。”老卫说完，朝着老四使了个眼色。
老四麻利的把两件东西又给摆到了桌上。
齐鸣这才算是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这赫然是一只西汉的错金鸠首杖。
＜鸠＞指的是生活中常见的斑鸠。斑鸠其貌不扬，但在中西方文化里，都有着不错的寓意。
在基督教里，信众会把斑鸠作为祭物献给上帝，以得上帝的喜悦。在华夏，它是皇帝亲封的福星鸟。
这个皇帝据传就是刘邦。
传说刘邦和项羽争天下的开始阶段，刘邦处于劣势。有次和项羽交战，兵败逃亡。
眼看着要被项羽的追兵追上，刘邦情急之下，便躲进了一口枯井里。追兵靠近，就在即将暴露的时候，几只斑鸠落到了井沿上，旁若无人的嬉戏。
斑鸠天性胆小，士兵看到，斑鸠都敢落在那儿，便推断里头并没有藏人，所以离开。
靠着斑鸠帮忙打掩护，刘邦逃出生天。所以他做了皇帝后，顾念斑鸠的救命之恩，便把它封为福星鸟。
这个故事，并不可考，算是民间的野史杂谈。
但从周朝开始，斑鸠就有祝福长寿的寓意。
秦国更是有＜献鸠以养国老＞的习俗，用来表示对老人的尊敬。汉代也继承，并发扬了这是礼仪。
齐鸣手上的这种＜鸠首杖＞，就是汉代初创，在汉代的时候也叫＜鸠杖＞，它的作用类似今天的＜老年卡＞。
但它能享受到的待遇，却比＜老年卡＞要多的多。一些制度，放在今天都有一定的参考性。
当时汉朝规定，凡是70岁以上的老人，官府就会赐一根＜鸠首杖＞，有了它，地位等同于县令。
持仗人，享有经商不收税，不服徭役，不能被抓捕的特权。
如果持杖老人是无子女的独居老人，又有家庭愿意领养他，官府还会直接给予这一家物质补贴。
甚至任何人敢侮辱殴打，持杖老人，都会被定罪，甚至处以死刑。
在古代，等级观念森严，这＜鸠首杖＞也是分三六九等，最次的自然是木制，其次就是青铜，再往上就是齐鸣手上这种错金，传说中最好的还有玉做的。
“小哥，你看这东西怎么样？喜欢不？”
老卫看齐鸣翻来覆去的把玩了好一会儿，还没吱声，忍不住问道。
“喜欢。”
齐鸣点点头，这种＜鸠首杖＞，还是错金的，能用的起的这种的，少说也公侯这一级别。
这东西要真是这俩土夫子从墓葬里盗出来的。那被盗墓葬级别，肯定不低。
“我俩是专门下乡收货的，这东西就是从一个村里收来的。我们这行讲究个＜货卖与识家＞，刚刚那个老板说看不懂，既然小哥你懂这个，还喜欢，要不就卖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