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手下人的答复，他便没再理会，拉着齐鸣上了楼。一路向上，很快到了二层。
二层没那么多博古架，桌椅，柜台，所以显得很开阔。两排办公位一字排开，看着有十几个。
不过大部分工位上都没人，就3个小姑娘，闷头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的敲打着。
“一楼是我的店铺。一些你们这些专业人士看不上的，不好出手的东西，我就放一楼销售。偶尔还能像今天你碰上的那样，收两件好东西。
这二楼，才是我们公司办公的地方。不过今天大部分人都出去跑销售了，就剩几个搞后勤的了。那儿，那儿是我的办公室。”
刘文宇热情的做着介绍，简单的说了两句，他也没停，拉着齐鸣继续上了三楼。
三楼的装修就豪华不少，跟一些星级酒店有的一拼了。
刘文宇把他带到了一处咖啡色的真皮沙发前，安排他坐下后，自己也在邻座坐了下来，两人中间就一张半米见方的小茶几。
小龙跟在后头，主动站到了齐鸣身后，身形站的笔直，履行着保镖的职责。
刘文宇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让他坐。
没一会儿，他的2个手下也上来了，走在前头的一人提着个无纺布袋子，另一人则抱着那个顺治青花罐子。
两人把东西放到了齐鸣和刘文宇之间的小桌上。
随后抱着罐子的那人主动离开了房间，而另一个却是没走，反倒是好奇的看了看齐鸣。
第 495章 无名火
“你也坐。”
刘文宇看到自己手下还在那站着，便朝一侧的空位挥了挥，语气随意的示意他过去。等那人坐下了，他才向齐鸣介绍道：
“小齐，这是我们店里的掌眼师傅，你俩年纪差不多，以后咱们合作，肯定多的是见面机会。正好趁现在认识下。”
“你好，我是洪焕，还请多多指教。”
洪焕重新站起，走到了齐鸣面前，客气的伸出手。
齐鸣也起身，跟他握手，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姓甚名谁，但人家已经自报姓名，出于礼貌，他也准备简单的自我介绍下。
只是他还没开口，洪焕便打断道：“齐先生，您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了。”
说着，一股子大力从两人相握的手上传了过来，对方虽然语气神态都看不出什么，但齐鸣却感到了那么点怨气。
这是他第一次来泉州，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别说得罪，交集都没有，他实在不知道，这股子无名火怎么就烧到了他身上。
两人一触即分，洪焕坐回了对面的位置，一脸笑意，看着很是友善。
刘文宇不明白两人刚刚发生的龃龉，还在那做着介绍：
“洪焕是景德镇陶瓷大学的本科生，后来又攻读了苏大考古系的硕博连读，所以不但眼光好，而且还会一手不错的制瓷手艺，是真正的实干派。
对了，他差点还成了你的师兄。前几年，杨老师来的时候，还动过将他收入门下的念头，只是后来，差了那么点眼缘，才放弃了。
小齐，你回了北京，要不帮忙在杨老师面前替洪焕说说好话？到时候，你也能多个师弟啊！”
他这话听着是在帮洪焕说话，但有点当面揭人短的嫌疑。不过话里倒是给了齐鸣一个思路，猜想那股子怨气难道就出在拜师这事上？
拜同一人为师，却同人不同命。要是失败的这人还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那嫉恨成功的那个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拜杨朝明为师好处多多，不单单是古玩知识。就像齐鸣，靠着师傅的名头，从一个小白，正式走进了收藏圈子，扩展了销路，结交了人脉。
现在自己想开店，师傅一句话就又提供铺面，又提供货源。这些个待遇，落在旁人眼里，那自然眼馋。
齐鸣这头想着事情，一侧的刘文宇在介绍完后，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那个＜顺治青花赶珠龙纹罐＞。
他一手抓罐口，一手托罐底，将整个罐子拿微微提起迎着灯光。帅气的脸上不知道是表演还是真情流露，做出痴迷的样子，嘴里也是啧啧有声的感叹。
“漂亮！老祖宗的东西，做的是真的好啊！东西好，小齐你的眼光更是好！我的员工已经把你的鉴定过程，都用VX发给了我。
那真是通俗易懂，我这不懂瓷器的粗人都能听明白。”
“刘叔，你不懂瓷器？但你店员不是说，你这儿只收瓷器和金银器嘛？”
齐鸣听他这么说，也把注意力从对面一脸假笑的洪焕身上收了回来，同时略过那些客套话，问起了自己好奇的。
刘文宇缓缓旋转罐身，继续欣赏，但也没把齐鸣放一边，解释道：“这店收东西，其实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主要就是收我喜欢的。所以这罐子，我才愿意给个市场行情差不多的价。
至于限定瓷器和金银。那是因为我就喜欢瓷器，当时我偷渡到美国，偷渡费就是用家里一个老碗卖了，筹的钱。毫不客气的说，要不是那个碗，我没准现在还在山沟里犁田呢。
就因为这个，我就算不懂瓷器，也开始购买收藏。一个碗改变了我这一辈子，多藏几件，没准我的后代也能用上。
至于金银，那是因为我只懂金银。其他的竹木牙角，书画扇面，我既不懂也不喜欢，所以也就不碰了。”
他说到只懂金银的时候，齐鸣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他的左手手腕。
那里有一串手串，手串上头挂着个金币。之前他就注意到了，除了这会儿欣赏罐子，需要两只手都用上。
两人见面后，刘文宇都是单手盘着手串，时不时还会摸一摸那金币。盘串的动作熟练，近乎本能，看着就有点年头了。
刘文宇眼角目光瞥见后，便将手上的罐子放下，摘下了手串，递给了齐鸣。
“小齐，来，给你看看。这是我当水下寻宝人，唯一的收获。”
“刘叔，这~”
齐鸣看那手串只是本能反应，没想到被对方捕捉到，而且还大方的把手串摘了下来。齐鸣本是要拒绝的。
但刘文宇已经把东西推到了他面前，而且做完这动作后，他便又拿起了罐子。
齐鸣见他这样，也就不再推辞，不过手串还有玉这种别人贴身佩戴的东西，旁人上手最好是要戴手套，他这会儿又没有手套，便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隔着纸巾将手串拿在了手上。
这串手串漆黑，油性足，包浆醇厚，光泽感强。乍一看是某种红木，但实际上却是＜椰蒂＞，椰子尖头处的一个黑疙瘩。
每个椰子都只有一个椰蒂，这种东西号称文玩里的＜懒人之王＞。别的文玩手串，想盘出那种油光瓦亮的效果，不借用化学药品和工具的情况下，少说几年，多则几十年。
但椰蒂不同，贴身佩戴，让它和身体的汗液油脂接触几天。椰蒂的颜色就会变深，还会形成包浆。
要是愿意稍稍费点心思，简单打磨一下，再滴几滴橄榄油养护一下。那最后的成果甚至跟黑珍珠一样。
这串椰蒂手串盘的有些年头了，所以整体漆黑如墨，表面挂了瓷，光泽感强。但椰子这东西分布广产量大，一棵椰子树每年能结几十颗椰子。
椰蒂的手串价值自然也就不高，好的也就千把块。
手串上头挂的金币也不是什么稀有金币。一枚1879年的西班牙金币，齐鸣还悄悄掂了下分量，10克左右，手串加金币加起来2万多。
以刘文宇如今的身家，这东西肯定是有点配不上。他会如此珍惜，随身带着盘玩，齐鸣觉得应该就跟他说的，这是他那段水下寻宝经历里的唯一收获了。
看完了东西，齐鸣将手串放回茶几。
没一会儿，刘文宇也依依不舍的将罐子放下，还感慨了一句：“早知道坐在店里就有这么好的东西，送货上门，我还费那劲跑出去干嘛。
还麻烦小齐你，让你白等我这么久。”
齐鸣心说他可没白等，光一个金桃皮刀鞘，就够再买两件顺治官窑了。但这话也就心里想想，肯定不能明着说，所以只能是转移话题。
“刘叔，你中午出去，也是去收东西了？”
刘文宇喝了口水，点点头：“有个朋友，也是你的同行。他知道我喜欢瓷器，有好东西都会叫上我。以前挺靠谱的一人，但这次带来的几件东西，我让洪焕给看了，要么假，要么破。
最后念在多年交情上，不能做的太难看，才让挑了件年代最老的。跟这顺治的罐子一样，也是带龙纹的。但卖相上，简直云泥之别。”
放下水杯，刘文宇有点嫌弃的拍了拍桌上的盒子：“喏，就在这里头。唉，人比人得死 货比货得扔，有了你这罐子，我就更看不上这东西了。”
他说话的时候，指头一拨，盒盖被打开，里头摆着的是一只很大的青花碗。
齐鸣眼光跟着它的动作移动，低头看了看，而后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刘叔，你要是真不要，那这东西给我吧。你开价就行。”
“嗯？”
刘文宇眉梢挑了挑：“小齐，这碗难道有说道的地方？”
“看着有点意思，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老＞那么简单，总之我先看看。”
这碗不小，齐鸣伸出双手才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第 496掌 骰子碗
这碗跟刘文宇说的一样，卖相确实不好。
青花发色偏暗灰也就算了，碗身上有一道明显的冲。瓷器里头管裂纹叫冲，这竖着的冲几乎是贯穿了整个碗身。
如果往这碗里倒上些水，十有八九是要漏的。
而且这碗不单是有冲，碗口也有崩口，碗内部的底更是脱了釉，周围是一道道明显的划痕。
齐鸣翻转碗身，碗底也没落款。从包浆上看，年代确实很老，但这就是个残器，瓷器这东西，哪怕多一道裂，价值都会大降。
更别说这种的，齐鸣可以肯定，刘文宇买这碗的价格肯定不高。
而他之所以没用望气术，就敢说这碗不单是＜老＞那么简单，原因就在这龙纹画片。
初看的时候，他就发现龙身上的龙鳞画的太细了，这等手工，不像是一般的民窑能做出来的。等全部拿出来了之后就更加确定自己先前判断了。
龙须，龙髯昂扬向上，还有这几乎占了大半张龙脸，极其醒目的大鼻孔，这种龙纹正是永乐到宣德时期典型的＜猪鼻龙＞。
“齐先生，看出什么来了吗？”
对面的洪焕这会儿很是不爽。他断定价值不大的东西，到了齐鸣嘴里却是有点意思。在他看来，这不就是明着拆台嘛。
原本他就因为拜师这件事情，对齐鸣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再加上这当面拆台，他是真忍不了，干脆在齐鸣还在欣赏鉴定的途中，插话了。
齐鸣听他问了，本想将已经确定的说一说，但口还没开，就被洪焕抢过了话茬。
“我看您还在看，那我先说说我的鉴定吧，你就当个参考。
从碗上的露胎部分，还有这＜猪鼻龙＞的画片上，我推断是永乐到明英宗这一时期的东西。再从青花发色上看，清淡灰暗，应该是某种国产青花料。
所以，我推断这是个民窑大碗，不知道齐先生，有没有什么指正的地方？”
“咳咳~”
刘文宇是人精，哪能听不出自己这位掌眼师傅话里的刺。在用咳嗽声吸引了洪焕注意后，他趁着齐鸣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这小子收敛。
在刘文宇看来，要是让他在两人里头选一个战队，那他一刻都不带犹豫的选齐鸣。
齐鸣马上就会成为他的客户，而且齐鸣后头还站着杨朝明。他生意中需要的鉴定，交易，都需要那位老人帮忙。
而洪焕，虽然跟了他好几年，虽然有那么点眼力，但说到底就是个员工。没了洪焕，他还能招个白焕，绿焕，蓝焕，凑个彩虹队都行。两者的价值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得了自家老板的暗示，洪焕不甘的咬了咬牙，往沙发靠背一靠，收起了那股子攻击性。
齐鸣专注在这大碗上，并没在意两人间的交流。但他也不是泥做的，这人无缘无故两次挑衅，总不能就这么翻篇了。
“那个，你叫洪焕是吧~这名字有点拗口，叫着不习惯。我这马上就要成你们公司客户了，要不就托个大，叫你小洪吧。”
齐鸣上来就是个下马威。按理说洪焕要比他还大几岁，叫小洪，有点羞辱人。
但齐鸣用上了双方合作的名义，这年头甲方就是爸爸，在一些个行业，只要你掏钱，别说小洪了，就是喊你一声儿子，你都得乖乖应。
洪焕被这称呼气的不轻，双手捏拳，指甲都快扣进肉里了。但自己老板才给了暗示，他又发作不得。
齐鸣也不管他情绪，继续道：“你说的几地方都对，但有个最基本的错了。这不是你口中的大碗，这种的全称应该是＜骰子碗＞。”
说着，齐鸣将碗放到手边的桌上，张开拇指和食指，丈量了起来。
刘文宇就坐在他边上，见状也是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收起手指，齐鸣继续道：“这碗的口沿直径，差不多28厘米，高10厘米。骰子碗，顾名思义就是玩骰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