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望气术的反馈，这东西的年代能到咸丰时期，是件难得的官窑精品。所以，吴老开的价也是现场3件里头最高的，整整150万。
这价格算是公道，国内这种东西的行情，大概是160万到180万，拿回去也有赚头。但前提是这东西是全品。
齐鸣通过望气术，就发现不止一处的伤损。最严重的是瓶颈部的耳，左耳是掉过后粘上的，还有通体的金漆，也有几处脱落，大致是民国早期修复。
当时修复的人，手艺不俗，又经过了百年沉淀，所以极难分辨。
看也看了，人家嫌弃，总不能真不要脸不要皮的往上凑，正好，林轩也总算入手了那件牡丹纹瓶，只是看了两眼后，他就放下，原因无他。
这件瓶子，不是国产的。
这件东西，叫七宝烧也叫“日本景泰蓝”。算是日本的传统工艺的一种，但这种技艺，当初其实是想模仿华夏的珐琅彩瓷器。
只是珐琅彩是清朝皇室专用，技术繁复，流传出的物件又少，所以日本江户末期的匠人只能照着一件珐琅小碟为蓝本，琢磨了好多年，整出了这么个半成品。
那日本老头看的久，是因为这是人家国家的东西，在本地才有市场，所以看的认真。而林轩看的快，也是因为认出了来历，所以打消了带回去的想法。
看林轩走了过来，齐鸣顺势起身，朝着首座的吴老道：“吴叔，我跟林轩出去抽一根烟，您老稍待。”
抽烟就是个借口，在座的也都知道，这是要出去商量，吴老心里也门清，点点头示意两人自便。
林轩眼睛瞄向张大少手上的双耳瓶，原本想看看那东西的，但齐鸣都这么说了，他也就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别墅外的小院，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两人就直接站在了入户门的灯光下。
“那东西怎么样？”齐鸣直接问。
“倭国七宝烧，没意思，买回去也不好出手。”林轩摇摇头，而后回问道：“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发现？”
“嗯~”齐鸣点点头，继续道：“那件挂袍的东西有一眼，我觉的应该是元代或者明代早期的东西。”
“元明的？”
林轩语气惊疑，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了齐鸣一圈，语气带着怀疑：“有没有那么神，你有透视眼啊，隔着那么厚的油漆，都能看出来是元代的？”
“是你没看仔细。”齐鸣没好气的道：“底部有一块露胎了，我看了，应该是麻仓土，上头还有火石红。而且油漆虽然厚，表面摸上去有凹凸感，应该是做了堆塑工艺。”
“真的！”林轩双目睁大，有点难以置信。
麻仓土，行里人都知道，它产自景德镇的麻仓山，是元朝和明朝嘉靖之前景德镇瓷器的主要用土，世界闻名的元青花，用的就是这种陶土。
而齐鸣口中的火石红，则是麻仓土的一种特殊化学现象。麻仓土的含铁量极高，所以入窑烧过后，再与空气接触，会呈现一种类似红砖的鲜红色，行里人称之为火石红。
刚听说这两点，林轩是有点激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光靠那一点麻仓土和火石红，还不能说明问题，这里头可能性不少。
比如后代仿造，嘉靖之后不再用麻仓土，并不是这种土真就被开采空了，只是数量上不适合大规模瓷器生产，要是仔细找还是能找到一些。
即便不是后仿，确定就是元明时期的东西，那也不能保证东西完好无损，即便是全品，它的价值能不能到80万也是两说的事情。
就跟赌石一样，这里头的赌性不小。
齐鸣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开口道：“我挺看好的。你要是不想要，那我就假公济私一回，这东西我自己出钱收了。”
“你真要？对自己的判断就这么自信？”
林轩看向齐鸣，心里打鼓，思考片刻，想了想齐鸣过往，堪称财神爷私生子的恐怖战绩，他咬咬牙，决定赌一把齐鸣的运气，便道：“算了，就80万，反正这回也赚够了，东西咱们收了。”
“呵，那成，咱去把钱交了，我看那个陈伟眼光不俗，去晚了没准被他拿下了。”
齐鸣说着转身就要进屋。虽然没法自己捡漏，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双耳瓶我还没看，你觉得怎么样？东西挺漂亮，带回去应该很好出货，要不要一起收？”
林轩抬腿跟上的同时，碎碎念问道。
“那个啊，东西不错，年代也对。但耳朵和金漆都有补过，是个搬山头的货，但现在是照着全品卖的，买回去少说要亏60万。”
齐鸣知无不言，照实给说了。
“搬山头的！”林轩身形一停，眼神发亮。
“我怎么听着，你很兴奋？”齐鸣诧异回头。
“嘿嘿，我这不就是觉得，有人可能吃药了嘛。”
林轩说完，不待齐鸣细问，先他一步推开了大门，走进了客厅。这下子，齐鸣也只能把问题给咽了回去。
第 388章 归属落定
一进门，林轩直奔客厅。客厅里，几人手上的东西又换了一圈，这会儿那个挂袍的尊被捧在日本小老头的手上。
林轩见状，指着那东西，就开口求购道：““吴叔，那东西我要了，咱就还是瑞士银行的不记名本票，行不？””
“呵呵，这是商量出结果了？”
吴天丰没接话茬，眼神意味深长的在林轩和齐鸣身上打转儿。
“都被油漆包成粽子了，能有什么结果，无非就是个赌呗。”林轩无所谓的道，随后指了指齐鸣，语气变的显摆了起来。
“主要是咱这有赌神，齐鸣，我师弟，刚刚在刚到的珠宝展会上，赌了一块翡翠毛料，赚了5个多亿。就这运气，想输都难。”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挑衅的看着张大少。男人的胜负欲就是如此简单，自己认识的人牛逼，四舍五入自己也很牛叉，所以齐鸣这会儿成了他炫耀的一种资本。
他这话一出，就跟一块巨石砸进了水池，除了那个貌似听不懂中文的日本佬，对在坐的另外几人的冲击可不小。
5亿可不是个小数，饶是几人都身价不菲，没个几年功夫都做不到，这还得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但现在齐鸣一块石头就搞定了，怎能不惊。尤其是那女孩，眼睛瞪的溜圆，小嘴微张，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倒还有点可爱。
吴老看向齐鸣，眼里闪过一丝欣赏。齐鸣在瓷器上的眼力，他白天就见识了，没想到赌石也这么厉害，年轻人越厉害，对他这种尚有进取心的老人可不算什么好事。
这会提醒他，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残酷现实。
吴老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才重新提起精神，笑道：“小齐没想到对翡翠也这么有研究，有时间，咱们交流交流。”
“吴老见笑了，完全是运气。”齐鸣礼貌作答，同时瞪了眼林轩这显眼包加大嘴巴。
林轩撇过头，权当看不见。
夸完了人，吴老才又对林轩道：“本票和现金支票都行，你要是有日元，那更方便。”
“那您收着。”林轩上前，掏出了个支票本，刷刷两笔写好递了过去。
陈伟看着那张送过去的支票欲言又止，他其实也有点看好这东西，但先到先得是之前就说好的，规则如此，他也只能苦笑摇头。
他这会儿的心态，不少人都有过类似体验，一个东西，可能价格略贵，当时一犹豫没买，事后买不到了，反倒是牵肠挂肚，总觉得空落落的。
见到林轩付了钱，拿着那瓷器的日本佬也就放下了，还贴心的摆到了林轩的座位前。放好东西，日本佬也掏出了支票本，当场把那件七宝烧也给拿下了。
这下就剩那件最贵的双耳瓶，张大少和陈伟都皱眉看了过去。
林轩坐回原位，捧起东西，眼睛却时不时瞄向张大少，嘴里还啧啧有声，挑衅意味十足。齐鸣看他那样子，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穿了新衣服，就会到同龄人面前转圈圈的自己，要的就是一个，我有你没有。
这位张大少有点破防，冷哼一声后，就把那双耳瓶给拿了。这下他手上的东西150万，而林轩手上的东西只值80万，里头好不好还两说。
张大少感觉这口气总算是顺了点。
“小齐，不知道，你这件东西能不能转让？我可以加价到100万。”
就在这时，陈伟忽然开口询问起齐鸣，而且这一下子就给提了20万。张大少不屑的撇撇嘴，暗道又一个傻子。
吴老也看向齐鸣，想知道他是如何选择，眼前可是有个稳赚不赔的机会。
“陈哥，您这回问错人了，东西不是我的。您这话得问他。”齐鸣指向了林轩。
众人又都看向了林轩，眼见林轩不为所动，陈伟又加了一口：“120万，林小哥，不知道能不能割爱。”
原本心里对齐鸣的决定半信半疑的林轩，这下子反而踏实了，于是婉拒道。
“不好意思，其实我赌性也不小，买都买了，还是开出来再说~怎么，陈哥这是看出了点什么？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分享一下，就当给我吃点定心丸了。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挺慌的。”
回话的同时，林轩也在尝试套着话。
“切，不就是麻仓土加火石红嘛，我们又不瞎。十有八九就是后仿的。”
陈伟还没说话，张大少鄙夷的看了林轩一眼，插了一嘴。其实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当众抢话可不是啥好事，不但不礼貌，还容易得罪人。他往常那也是＜岁月静好＞，大场面没少见，不会这么暴躁。
但是他就是跟林轩不对付，一见面就想掐那种，这才没忍住。
被人抢了台词，陈伟尬笑了两声，才道：“跟这位帅哥说的一样。我也是认出了麻仓土，不过我以前见过一件卵白釉的枢府瓷，那件的底胎跟这件类似。
我也是在犹豫要不要搏一搏，唉，到底是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说不好，这就跟一件重宝错过了。”
说到后头，他语气里的遗憾意味明显。他身侧的女伴主动牵起了手，水汪汪的眼神里透着安慰。
“陈哥，借您吉言，回头洗出来，真要是枢府瓷，我老爸又没有收藏欲望，那我第一时间联系您。”
林轩听着一喜，按齐鸣的说法，这至少是件元明的东西，现在又一位圈里人点出是枢府瓷，虽然里头到底是什么还不知道，但认可的人越多，开出好东西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自然值得高兴。
“那咱们可说好了。”
陈伟笑呵呵的应了声。若真是枢府瓷，放他手上好好运作，那还是有赚头在里面。
就在几人热聊的时候，啪啪两声掌声，吸引了众人注意，顺着声音看去，拍手的正是吴老。
老人已经笑眯眯的站起身，先是看向了陈伟，打趣道：“陈老弟，你都说自己年纪大，让我这老人家如何自处？”
陈伟笑着朝吴老拱拱手，歉意道：“是我失言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吴老摆摆手，朝向众人，向着里间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各位，今天大家伙给我面子，大晚上的跑来。而且出手大方，三件全都买了，我也能跟那朋友有个交代。
帮了我这么大忙，那不留顿便饭可说不过去，我已经请人备下了酒菜，还请赏个脸，就当给我老头一个机会，谢谢大家了。”
吃饭嘛，又是到饭点，大家伙儿自是不会推辞，几人客气两句，就跟在吴天丰后头，走向了餐厅。
至于那几件东西，则是默契的被留在了茶几上，反正在人家里也丢不了，饭后再拿也不迟。
一顿饭，觥筹交错，由于第二天还有正事，大家都没多喝，但都是混收藏圈的，共同话题自然是少不了，所以也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就连林轩和张大少这对冤家，也没拌嘴破坏气氛。
第 ３８９章 半张先生
大概是2个多小时后，饭局结束，几人一一向吴老爷子告辞离开。
在回酒店的车上，齐鸣终于是有机会，问起了那位张大少的来历。
“小林子，那张大少什么来头，你俩怎么跟斗鸡似的，一见面就掐成那样。”
林轩扬了扬拳头：“你丫才小林子呢！老头子这么叫也就算了，你也凑热闹是吧，信不信我捶你！”
示威结束，他才幽幽的道：“那位张大少全名叫张空青。是张景明的儿子，这人你应该知道吧。”
齐鸣点点头，这名字听师傅提过，这位自身画技不俗，是华夏中生代里比较有名的画家。
“这张景明除了是画家，其实还是国内知名的书画鉴定专家，他们家算是诗书传家，年轻的时候就有个外号，半张先生。因为他鉴定书画，只要看半张。
开始这也就是个行里人打趣的雅号。但那时候年轻气盛，年轻嘛就容易飘，为了名副其实，他还真就只看半张。
后来有人就利用了他这看画只看半张的习惯，做了个局，狠狠坑了他一笔。他这才改了习惯。而且自此之后，他就闭关，等再出关的时候，练出了一身画技不说，鉴定实力更胜一筹，虽然不再只看半张画了，但半张先生的名头却是更响亮了。
我跟那小子不对付，是之前我爹和张景明在一副古画的鉴定结果上有分歧，那时候也就十几岁，自然向着自家老子，所以我俩也就互相看不顺眼。
他们老一辈倒是看的开，结果出来后，一笑泯恩仇，但我俩气性大，反而是越来越看不顺眼，最后就变成今天你见到的，见面就掐了。”
解释完，林轩就开始甩锅：“我觉得，我俩掐怪不到我。你瞧那娘们唧唧的，哪像个男人，简直给华夏男人丢脸。”
齐鸣笑笑，不做评价，他倒是对那位张景明很感兴趣，喃喃道：“半张先生，啧啧，听着就挺拽啊，话说我师傅有没有什么霸气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