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鱼抱着小紫，齐鸣和林轩也只能在一边等着，所以听到这位女营业员推荐的是西王赏功钱后，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是心道，这家店果然是家黑店，这下刀也太狠了点!
第341章 关我屁事（上）
小鱼家里也有不少古董，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在她这种ACG女孩眼里，你就是拿只明朝的斗彩鸡缸杯摆她面前，估计都还不如一条裙子，所以她对古董自然也就没什么研究。
这会儿拿起这枚近乎黢黑的钱币，她的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一手抱着小紫，一手就将钱币递到了乔乔举着的摄像头位置，展示给直播间的观众，询问道：
“各位，你们看看这枚怎么样？字迹挺清晰的，就是黑乎乎的，颜色看着不喜庆。你们要是不喜欢，咱就换。要是喜欢，我就挑这枚给大家做这次的大奖奖品了啊。”
“西王赏功~”
屏幕上已经有人把钱币上的字给打在公屏，几个手速快的，简单搜索后，立刻兴奋起来。
“鱼姐，就它！”
“鱼姐，我不嫌弃黑~”
“鱼姐，抽我，抽我~”
“楼上，你想小鱼怎么抽你，皮带还是数据线？”
“鱼姐，你要捡大漏了啊!OMG,买它，买它。”
站在一旁的营业员李燕既然敢推荐这枚古币，那自然也是做过功课的，听到小鱼挑了个颜色的毛病后，立刻笑着凑上前，纤细指间轻轻点着装着古币的塑料盒表面，认真解释道：
“这位小姐，我给您推荐的这枚，叫西王赏功钱，他是明末农民起义领袖，跟李自成齐名的张献忠，制作的一种赏钱，别看它是钱币造型，但作用类似今天的勋章，是张献忠专门用来奖励有功之人的。”
“这种赏钱，当年做了三种材质的，分别是铜，银，金。功劳越大，钱币材质也就越好。您说它黑，正是因为这枚赏功钱的材质是银，这种黑色其实就是氧化银，没有多年自然氧化的很难形成，反而越黑才说明年代越古老，价值越高。”
“哦~”小鱼一边点头，一边时不时偷偷瞄瞄自己直播间，直播间的公屏上已经有观众将这钱币来历打了上去，她正好借此判断，这位营业员有没有忽悠自己。
“美女，您稍等下啊。”李燕说到这顿了下，当着小鱼等一众人的面，她转过身拿出钥匙当着小鱼的面弯腰打开了身后的一个矮柜。
柜门向两侧打开，露出了一个保险箱，而后她蹲下后用身体，遮挡住保险柜的密码，手指轻轻按动，打开了保险箱，随后从里面掏出个托盘。
林轩看着嗤笑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又是套路。别看就是个转身取东西的动作，其实是种心理暗示。
亲眼见证了东西被商家郑重的保管在保险箱，又是当着你的面小心取出，见识浅的下意识的就会认为东西贵重，从而放松警惕。
这招不只是潘家园，什么玉器店，珠宝店也常用。
而当齐鸣和林轩看到这李燕端出来的托盘上的东西后，黑心两字，差点就脱口而出。托盘上整齐摆放的，赫然是一枚金制西王赏功，以及十多枚铜制的西王赏功。
“美女，我们店里正好还有十多枚铜制西王赏功，铜币的价格是1万1华夏币，您要是买10枚，再带上这枚银币，我可以走员工内部价，算您1万，也符合您的预算。
而且这样一来，您的奖品都来自一个朝代，也算一套。说实话，没有一定的身份，和运气，还真没这实力，用它们来做抽奖奖品。我想您的粉丝也一定喜欢。”
小鱼听着确实动心，再瞄一眼公屏，也全是喜欢，想要。
其中一个叫，西直门小太子的网友，更是打字道：“西王赏功，是张献忠赏赐给手下的。现在鱼姐，再抽奖给我们，那四舍五入，鱼姐等是皇帝张献忠，咱们等于臣子，女皇万岁！”
他这行字一出来，下头马上有人捧起了臭脚。
“对啊，小鱼你把粉丝团的名字也改了吧，别叫鱼群，咱以后就叫＜鱼王朝＞！”
这消息一出，后头清一色＜鱼王朝！女皇万岁！＞的刷屏。
齐鸣和林轩离的近，只瞄一眼就看到了这些话，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这架势，是要建国啊！现在的大学生，玩的真花！
在这一声声女皇万岁的刷屏里，小鱼也开始有点飘。她玩直播，图的不就是这种一呼百应的刺激嘛~
不过看着这排列整齐的铜钱，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而且直播间的公屏上，也已经有人提醒她小心，西王赏功钱是中国古钱“五十名珍”之一，这种珍宝怎么会同时在一家外国的古董店出现这么多。
“姐姐，这是古董吧。你们店里有这么多？”小鱼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齐鸣听她这么问，短暂撕下了刚刚在心里给这丫头贴的人傻钱多的标签，总算还知道不合理的地方，没有失智。
而李燕听到这问题也是一点都不慌，而且早就等在这儿了。她稍稍靠向小鱼和乔乔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实际上音量大的连齐鸣和林轩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位妹妹，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这钱币确实有问题~”
齐鸣林轩还以为这位良心发现，不想骗同胞，但后头的话直接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果然利益面前，谁会白白错过。
只听李燕继续道：“张献忠才当了两年皇帝，就被当时的南下的清政府打败，他自己也被流矢击中死了。
但其实在开战前，他就预感可能失败，所以把一批财宝装船，然后再凿沉藏了起来，为以后的东山再起做准备。这就是传说中的，江口沉银。
几百年里大家都觉得是传说，但后来，真的有很多人在四川省眉山市的岷江流域，发现了不少张献忠相关的文物。
差不多在14年，15年的时候吧，其实就已经有盗墓的人，带着潜水设备，下江打捞了很多文物，其中甚至还打捞到了张献忠的金印。
【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
咱们国家，是15年确定了宝藏地址，17年，18年正式开始发掘。但发掘前，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捞起来卖了，毕竟岷江那么大，政府也不可能完全封锁的住。
里头有些东西甚至走私到了国外，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钱币，其实都是那段时间被人走私到日本的。所以我才说东西有点问题。”
这一通解释，唬的小鱼和乔乔一愣愣的，又是宝藏，又是走私，全是大学生最喜欢的字眼。不止是她俩，听到这说法的直播观众们，也是一阵愤慨。
而李燕也趁热打铁，继续道：“两位妹妹，姐姐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你上网都能查到，要是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搜。”
小鱼和乔乔对视一眼后，也没避讳的意思，几十万的东西，肯定要谨慎点。由于小鱼还抱着小紫，腾不出手，所以乔乔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查了起来。
两个女孩，头抵着头，一起看起了手机上查到的信息。
齐鸣无奈摇了摇头，这个女营业员一听就知道是老销售了，开始称呼小姐，后来称呼美女，最后称呼妹妹，先从称呼上慢慢拉近距离，而且从西王赏功的由来，再到江口沉银，说的话也是九真一假，就这俩小丫头的那点阅历，怕是躲不过这一刀了。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帮一帮，眼看着这俩丫头就这么被宰，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帮的话有点坏规矩。
那一头，两个女孩也看完了搜到的资料，小鱼心里警惕心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那李燕看她脸色就知道，对方已经意动了，所以又上前加了把火，开口道：“两位妹妹，这几枚呢，都是咱们国家流失在外的国宝，姐姐也觉得，它们最好的归宿一定是祖国。
但我没这财力，有心无力，今天遇上你我也觉得挺有缘分的，这样吧，这一单的提成，姐姐只要一半，总价上我能再给你便宜2万，也算是为文物回流做点贡献了。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高，但却足以让观看直播的人听的清楚。不少观众都被她这表态给感动到了，在公屏上刷起了＜姐姐大义＞＜身在日本心在汉＞一类的爱国标语。
这些观众丝毫没意识到，李燕的这表态，以及他们的喝彩，彻底把小鱼给架在了那，已经是不买都不行了。
不过小鱼自己也没发现这点。而且如果刚刚李燕说放弃全部提成，她还会怀疑，但当李燕说自愿放弃一半提成时，她反而感动不已，这番表态直接打消了她全部疑虑。
“姐姐，信用卡，还是现金？日元还是华夏币，或者美元？要是现金的话，你等我会儿，我去取。”小鱼一边说，一边已经把手伸进挎包，开始掏钱包。
李燕微微一笑，并没表现的多么欢喜，语气平和：“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吧。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取现金不安全，还是转账吧。”
这女人要是不扯上爱国这段，齐鸣都打算不管这闲事了，但后头的那番表态，实在是把他恶心到了。
不带这么坑自己人的！不过齐鸣还没开口，林轩先他一步，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了托盘上的那枚＜西王赏功＞金币，阴阳怪气的道：
“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他的突然闯入，本就吸引了小鱼乔乔的目光，而这毫不客气的质问，也让小鱼掏钱包的动作一停，一下子打断了交易。
第342章 关我屁事（下）
“先生，您说笑了，顾客就是上帝。我们哪敢看不起您？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惹您生气了？您可以提，如果合理，我们一定改。”
李燕脸上七分歉意，三分疑惑，说话语气也是不卑不亢。
林轩却看都不看她，掏出放大镜，看起了手上的＜西王赏功＞金币，漫不经心的道：“你们明明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怎么？是觉得我们买不起？”
听林轩这么说，李燕松了口气，眼看在小鱼付款成交的节骨眼上，林轩插话，说不警惕那是假的。
而且听林轩话里的意思，以及这会儿看这金币的认真样，李燕觉的，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幸运日。要是能把这枚金币卖给眼前的男人，那提成都能去京城二环买个卫生间了。
“先生，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误~这样，我给您叫个同事过来，让她替您解说。我这边先为这两位妹妹办理一下付款。”
“别人？我觉得你刚刚说的就挺专业的。换人我还不放心呢。”
林轩总算是从钱币上移开了目光，他是钱币爱好者，这枚钱币破绽如此明显，其实从摆上来那一刻就被他判了死刑。
李燕心里正暗自窃喜，正准备利用下性别优势，先稳住林轩，却是见他把钱币递给了齐鸣，同时开了口。
“齐鸣，你也看看。这金币怎么样？”
齐鸣接过金币的同时，忍不住白眼翻了翻，这小子是要拉自己打配合啊。不过他本来也打算出手，便也就随了他的心意。
“看着挺真，但有个点很奇怪。”
“哪里？”林轩做起了捧哏。
“这钱币表面光滑，包浆自然。应该是传世品。但按照我知道的情况，西王赏功金币的传世品一共就两枚。根据近代钱币学家，马定祥先生的记录，第一枚西王赏功金币，是在光绪时期，被成都的一个叫张扫把的人得到，当时他买下后，直接融了。
第二枚，是被民国时期的收藏家蒋伯埙先生得到，1961年，中国历史博物馆向蒋先生收购，一直没成功。直到1963年，蒋先生捐给了上海博物馆。这枚应该是唯一的一枚传世品才对。”
说完这些，齐鸣看了看林轩，又看向了李燕，开口问道：“那你这枚？”
不止齐鸣和林轩，就是小鱼和乔乔一起看向了李燕，手拿着自拍杆的乔乔更是把镜头偷偷在李燕和齐鸣二人间移动。
李燕这会儿有点慌，她强自镇定的道：“我们店的这枚，是江口沉银遗址附近发现的。”
齐鸣挑了挑眉，没说话，给人感觉是认可了这说法。他把金币递还给林轩，也把表现的机会重新交给了他。
而事实上，如果不通过望气术，他也是靠这段史料来断的真假。毕竟全中国博物馆就一件的东西，你这还有，实在说不过去。
林轩就不同了，他可是古钱币专家。
接过金币，他像是经过了齐鸣提醒才意识到的一样，语气略显夸张的道：“还是你眼光好，你这一提我才注意到，这钱表面怎么这么光滑。”
“林大哥，钱币表面光滑难道不应该吗？”
因为内向，进来就没怎么开口的乔乔忽然插嘴问道。
“古代哪有现代的技术。古时候的铜钱，用的是翻砂法，是将钱币的母钱在砂型上留印，再通过浇道，浇注液态合金，冷却后就是铜币。这种方法，操作简单方便，成本低廉。但缺点嘛，就是再细的沙子那也还是沙子，所以钱币表面会有密集的颗粒感。”
翻砂铸币法
说着，林轩将金币，递给了乔乔，继续道：“你看这金币，表面光滑，肯定不是翻砂法。”
李燕额头都开始冒汗，心惊胆战的看着乔乔接过金币查看。
而齐鸣趁着这空当，再次助攻道：“不是翻砂法，那就是范铸法。”
林轩一拍巴掌，哎呀一声，明明演技拙劣，却还硬演：“你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史书上记载，西王赏功钱币，就是用范铸法做的，那表面光滑也就能理解了。”
李燕提着的心刚刚放下，就又被林轩后头的话给吊了起来。
只听林轩挠着头，疑惑道：“那也不对啊！范铸法，这法子其实就是今天的模具制作。用铜或青铜做一个母模，再往里头倒注金属液体。但是啊，为了不让液体的金属直接和模具浇合在一起，是要用蜡做隔绝，既保护模具，也方便脱模。
范铸法铸钱
等成品做好，成品上会沾上厚厚一层蜡。为了美观，工匠会用锉刀，挫掉表面的蜡，这么做肯定会在钱币表面留下挫印，美女，你这金币上怎么一点挫印都没有？该不会~”
后头的话，林轩没说，但那被拉的长长的尾音，只要不傻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齐鸣和林轩这一唱一和，几乎是幼儿园教学，就差没现场演示出来了，小鱼和乔乔要还没明白过来，那就真傻了。
她们也不顾李燕的感受，走回托盘前，看起了那几枚古币，结果没有一个是有锉印的，两人哪还不明白，这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