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麻烦您到那边坐会儿，人到齐了，咱们就正式开始。”
仓库里，一片灯火通明，500多平的空间里，分散堆放着十多个1米多高形状不规则的物体，这些应该就是这次要交易的物品。只是这些东西上都罩着厚厚的防水布，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李免把齐鸣几人领进仓库后，带着几人直接走向了仓库的西南角，这儿放着几把折叠椅。
齐鸣扫视了一圈仓库，除了他们，还有十来个神色彪悍痞里痞气的青年，他们或站或蹲，零星分布在仓库的各个角落。
这些人看着散漫无序，但齐鸣才想靠近离他最近的那个防水布，守在那的青年就警惕的看向了他，同时缓缓站起了身。
李免见状赶紧拦在了齐鸣身前，解释道：“齐先生，劳驾。您就过去坐着再等会儿，等人齐了再看。来都来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对不对？”
齐鸣装作愠怒的哼了一声，走回到了那些折叠椅边上，随便挑了把，坐了下去。
孙虎也走到他边上，还当他是被这几个混混驳了面子，生气了，拍了拍他肩膀，趁着李免跑到一边，劝慰道：“别生气，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反正他们也蹦不了多久。”
说完，他又伸着脖子，示意齐鸣跟他一起看对面。
“瞧，那儿，那几个应该是外国佬吧。一群忘本的混蛋，掘坟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把老祖宗的东西搬到国外去，看你孙爷爷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
齐鸣也跟着抬起头，由于隔着10多米远，中间还有障碍物阻隔，看不真切，但时不时隐约传来的零碎英语交流，应该是外国人没错了。
至于为什么把他们隔开，齐鸣猜测是避免他们这些买家提前交流，出现打配合的情况。
就这么干坐了十多分钟，身后的大门在一阵吱呀声里被推开。李免这回又领进来3个外国佬，和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华人。
那些人进来的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齐鸣3人，只不过两伙人才打了个照面，招呼都没打上一句，那几个外国佬就被带到了仓库中心的位置。
这伙人到了没一会儿，李免又弓着腰巴巴的跑了过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后说道：“齐先生，人齐了，这边请，咱这就可以开始了。”
“嗯。”
应了一声，齐鸣和孙虎站起，带着小龙就走到了仓库中心。
这儿被布置的跟个小教室似的，一张白色的折叠长桌摆在最前头，下面是十多把折叠椅。两伙欧美老已经落座，不过不知道是主办方的刻意安排。
这两方虽然都是金发碧眼，有着同样的肤色，说着同样的语言，但却泾渭分明的分坐两头，竞争意味明显。
齐鸣和孙虎见状，也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他们这些买家一到齐，就从一侧走出一人，他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带着一副白色面具，面具将他整张脸都包裹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像是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众人。
仓库里的二流子们在看到他后，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再没了之前那种悠闲散漫。
面具男就像是个明星一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了最前头的长桌后。随后一个闷闷的声音，就从面具后传了出来。
“很感谢诸位今天的到场，尤其是两位国外的朋友，更是不远万里，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这儿。不过也请放心，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今天的东西，绝对会让到场的诸位，感到前所未有的物超所值。”
说完这简短的开场白，面具男双手合十轻轻一拍。
得到了信号的小弟们，在同一时间，齐齐掀开了那些防水布，里头的东西终于是第一次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我擦~”
孙虎这外行，看到这些个码成堆的东西后，都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眼前这十多堆东西，大的有2，3米立方，小的一个立方不到。里头包含了陶器、青铜器、铁器、石刻，古钱币等等各种各样的文物。
尤其是青铜器和钱币，占了数量里的大头加起来有七八堆。这些东西上的泥渍，土沁都还没擦去，有的造型完整，有的却又残破不堪，完全就是一副刚刚挖出来的样子。
这还是齐鸣第一次，在博物馆以外的地方，看到如此多的古董文物。他粗略一扫，光是青铜器大概就有不下上百件。
国人的认知里，青铜器是年代最久远，价值最珍贵的古董文物。
其实这里头有个误区，那就是青铜器的出土量，并不少，2015年华夏破获了一起盗墓案，追缴文物2千多件，里头一多半全都是青铜器。
而且青铜器也没想象中的珍贵，至少表现在市场价格上绝对低于大部分国人的预期。
目前为止青铜器的最高拍卖纪录，是2017年纽约佳士得拍出的一尊商晚期的青铜饕餮纹方尊，成交价也就2.5亿华夏币。
事实上，按照现有的成交记录，青铜器的拍卖价超过2千万华夏币，就能排进历史前十了。而这些拍出高价的青铜器，无一例外，全都是礼器。
青铜器按照价值的高低，可以分为3大类：礼器，实用器，冥器。那些被定性为国宝的，实际上都是礼器。
如此之多的古董，让齐鸣怀里原本无聊到直打哈欠的小紫都来了兴趣，一对紫瞳这儿瞄瞄，那儿看看。
齐鸣的望气术更是不自觉的开启，一股股岁气和贵气交缠在一起，像是十多朵祥云一般，出现在视野里。
他的目光集中在那些青铜器上，果然至少能看到的全都是实用器和冥器。虽然价值没那么高，但一次性见到如此多的数量，还是让他忍不住咋舌不已。
不只是他，那两伙外国买家，显然也是没想到过会有如此震撼场景，发出赞叹的同时，一个个像是恶狼一般，兴奋又贪婪的看向了这些来自东方古国的古老宝藏。
“诸位。”
面具男再次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他似乎很满意在场诸人的反应，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能从那低沉的语调里听出一种欣喜。
等到齐鸣在内的买家都看向了他，面具男再次开口道：“各位，这些只是我们团队这次的收获中，价值最低的一批，当然也是数量最大的。”
说着面具男从口袋里掏出了3本颜色不一的便利贴，开口道：“接下来的40分钟，诸位可以随意走动，如果有中意的物件，只要写好价格贴上，价高者得。”
说完，他将便利贴交给身边的手下，这些手下又把便利贴送到了齐鸣他们手上。
分发完，面具男又道：“这次真正的好东西其实都在这儿。”
说着他指向自己身后的位置。
齐鸣他们这才发现，他的身后还有一块地方用防水布包裹着，看着也就2个平方大小，因为刚刚的场景太过震撼，所以才忽略了。
“40分钟后，这些真正额宝贝会以拍卖的形式，出售给各位。当然我们团队对这些宝贝也提前做了评估，如果价格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交易也会作废。那接下来，诸位请自便，不过提一句，这期间不能离开仓库，谢谢配合。”
说完，面具男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后，就走到了一旁。
那两伙老外见状，迫不及待的领着人就走向了那些文物。
而听到面具男说不能出去后，齐鸣一下子犯了难，刚刚他已经通过岁气确认了，在场的文物都在西汉早期，有些甚至到了战国，没有一件是西汉之后的。
从年代分析，这些东西大概率，就是来自那座被盗的汉墓。眼下，他只要出去，找到红颠刻，通过它身上的信号器，将消息传出去就算完成任务。
但现在如何出去，成了难题。为了不引起怀疑，齐鸣也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担忧，和孙虎对视一眼后，站起身向了那些堆成堆的古董。
第314章 盗墓交易（6）古代金融战
齐鸣和孙虎走向了离两人最近的一处古董堆放处，这儿堆的都是古钱币。这些钱币经过2千多年的掩埋，表面锈蚀极其严重。
厚厚的绿色铜锈，几乎完全掩盖了钱币原本的样子。大部分钱币更是牢牢粘合在一起，变成一坨坨绿色块状物。
齐鸣走到近前，将手上的小紫往肩膀上一放，蹲下身，从里头拿出了一枚，仔细的查看起来。
他身边的孙虎，也装模作样的蹲到一边，一双小眼睛贼兮兮的瞟了瞟，发现附近没什么人后，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小齐，怎么样了？这些东西能不能对上。”
齐鸣眉头微皱，这些人行事这么缜密，在附近装上个窃听器，用来实时掌握买家交流信息，也不是没可能。所以，他没直接回答孙虎的问题，而是把手上钱币举到了孙虎面前，才开口道。
“看，从这些钱能判断，他们挖的，应该都来自于一个西汉前期的墓葬，而且很有可能是刘邦某个儿子的墓葬。”
孙虎瞧了瞧手上的钱疙瘩，上头锈迹斑斑，也就剩个圆形方孔的造型了，连个字都没有，哪看出来是西汉的，还能精确到刘邦儿子？
不过齐鸣这么说，也是变相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这些东西就是来自被盗汉墓。孙虎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这会儿身处敌营，说话必须小心。
他一改本意，顺着齐鸣的话茬，问起了他断代的依据：“你是怎么断的这年代，上头也没个年号啊。”
齐鸣伸手扒拉了下面前的钱堆，从里头又挑出几枚铜钱，递给孙虎，这两枚钱币保存相对较好，虽然裹着厚厚的铜锈。
但在钱币一侧，还是能隐约看到“半两”二字。
齐鸣拿着这两枚半两钱，解释道：“这种就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推行的统一货币，俗称秦半两钱。你再看看这种。”
说着他又拿起几枚铜钱，只是这几枚要比秦半两小上不少，而且更加破旧，虽然也是圆形方孔的设计，但这方孔着实是太大了些。
孙虎接过后，摩挲了下，也只能从表面的凹凸不平处判断，这上头之前也有刻字。
“这种的叫汉半两，刘邦统一华夏建立汉朝前，就在他的统治区域里推行使用了。这种钱，一直用到了他儿子，汉惠帝继位后。因为这种汉半两做工实在粗糙，而且当时政府允许民间私自铸钱，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汉惠帝便改革币制，推行了八铢钱。”
齐鸣再次拨开面前的钱堆，开口道：“这堆铜钱里头，有秦朝时的秦半两，还有刘邦时期的汉半两，但却没有汉惠帝时期的八株钱，所以这墓主人肯定死在汉惠帝之前。再结合这陪葬的规格，这墓主人不是刘邦兄弟，就是他某个早死的儿子了。”
只不过他说了这么多，孙虎纠结的点却是：“政府允许民间私自铸钱，这么好的嘛？那不是想要多少，就能造多少？”
齐鸣将铜钱丢回这钱堆里，拍了拍手上的铜锈，一边站起身，一边调侃道：“你当刘邦是好心？他那是一肚子的坏水。”
这堆钱币年代是够古老了，但价值不大，齐鸣看过后，就走向了一旁的一堆青铜器。一边走，一边继续解释道：
“刘邦这一招，估计是古代最早的金融战。当时还是楚汉争霸时期，刘邦只是项羽任命的诸侯之一，还没统一华夏。除他外，还有西楚、赵、燕、韩国、齐等诸侯国并立。市面上流通的也还是秦始皇定下的秦半两。
刘邦向他统治的地方开放铸币权，人性贪婪，老百姓得了允许，自然是能造多少，就造多少。因为没有政府监督和统一的管理，汉半两的数量不但多，而且铸造工艺极其简陋，至今钱币收藏圈，还把刘邦的汉半两戏称为榆荚钱。
不过造出来的钱，糙是糙了点，但老百姓的腰包鼓了是事实。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刘邦治理的地区，百姓富足，这为他赢了不少名声。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也没有防伪的概念。刘邦拿着这些粗制滥造的汉半两冒充秦半两，去其他诸侯国购买了大量物资，短时间里就获得了大量的军需粮草。
反而是项羽统治的地方，因为大量劣币的涌入，经济崩溃，史书上记载，到楚汉争霸后期;汉兵粮多，项王兵不食.。你想想，项羽的兵饭都吃不饱，这仗还怎么打。”
孙虎听完，近乎咬牙切齿的憋出了五个字：“这个老阴货。”
他这反应，齐鸣倒也是能理解，楚汉争霸虽然是刘邦最后胜出。但现在的人，尤其是更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男性，肯定更喜欢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
两人说话的功夫里，已经站到了那堆青铜器前。齐鸣肩膀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小紫，在见到面前这东西后，一下子来了精神。
“嗷呜。”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只爪子，轻轻拨弄了一下面前的青铜叶片，叶片轻轻一晃，上头的金属饰品跟着微微晃动，发出一阵微弱的撞击声。
“这是棵树？”
孙虎绕着这东西转了一圈，不确定的道。
齐鸣也是仔细打量了一圈，点了点头：“应该是摇钱树的前身。”
“摇钱树”这说法，其实是20世纪40年代，中国学者冯汉骥提出来的。至于古人如称呼这种树形陪葬品，至今仍然是个迷，史料上也没有记载。
今天不少老板都会在办公桌头摆上一棵摇钱树，希望财源广进。但在古代，这其实是陪葬品的一种，尤其是在汉到晋这一时期的蜀汉地区，极其普遍。
齐鸣面前这件，高有1米6左右，底座是个山羊造型的绿釉陶器，由于年代久远，表面釉色已经基本脱落，只剩下土黄色的陶胚。
底座上方，分树干，树枝，树冠，3个部分，总计4层。树冠上一只昂首向天的青铜凤凰，树枝部分则装饰了老者、朱雀，犬、象与象奴、鹿以及圆形方孔的钱币等图案，制作繁复又精美。
现在这么看，全是绿色的铜锈，确实不大好看。但青铜器原本的颜色，其实是类似18K金的金黄色。
想象一下，把司母戊鼎，四羊方尊，还有面前的这株青铜树全部换成金色，那种高贵又华丽的样子，才是青铜器最初的模样，才是咱们老祖宗的审美。
齐鸣还发现，面前这件东西跟现场的其他青铜器还不同，树叶树冠部分，都被仔细清理过，显然盗墓团伙原本是要把它当成拍卖品之一的。
但是2千多年下来，树干树枝等连接处早就断裂，这会儿全是用铁丝做着最简单的固定，大概也是因为破损的太严重，修复又不完善，所以才被丢到了这儿，成了卖家口中的次品。
齐鸣想了想，掏出了他分到的那本红色便利贴，写了个5万后，贴到了底座上。
他跟陆剑的约定是可以从现场的东西中买走几件，这株青铜摇钱树就不错，世界各地不少大型博物馆，都有华夏青树的展品。
例如东京的国立博物馆，英国的大英博物馆，美国的大都会博物馆。
如果能顺利带走这件青铜树，再让师傅去故宫找个青铜器修复专家，以后他开了博物馆，也能多件不错的展品。
贴完价签，齐鸣就准备换个地方再转转，却不想，他人还没走，就有个外国佬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