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民间藏家（下）
老周在齐父的邀请下，面色讪讪的走进了院子，他身后跟着的青年低着头，很是丧气的样子。
路过旺财时，老周下意识的躲远了点。
几人就这么进了屋，齐鸣走在最后，回屋前还撸了把旺财的狗头夸了句“干的不错。”
小紫就站他肩膀上，看齐鸣夸自己小弟，脖子抬的老高，一副是它教导有方的样子。
“来，老周，这边坐。”
齐父没回餐厅，而是把来人都迎进了客厅，随后更是对跟出来的齐琳他们道“你们先回去继续吃饭。”
老周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老齐，抱歉啊，不知道你们还在吃饭，要不你也先去吃，我们坐着等会儿就行。”
齐父一摆手“晚点吃也饿不着。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说着他看向了跟在老周身边的青年。
老周立刻反应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周凌枫。唉，说来惭愧，这次来还是过来求你帮个忙。”
随后老周大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给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齐鸣鉴定了那件黄釉瓷是作伪后，他连夜就找了专家把东西送过去鉴定。最后结果那件梅瓶自然不是弘治黄釉瓷，也不是清仿的，算年代比他孙子大不了几岁。
这一下子亏了几百万，老周当晚就把周凌枫给臭骂了一顿。骂完一问，才知道，这可不是周凌枫第一次以物抵债。
两年间，已经连着收了四五件。而且他还用公司的钱款，拍卖购买了不少古玩。
据他自己说，第一次是有人拿了个康熙的瓷碗，抵债。他开始的时候也觉得不靠谱，但人家手上确实没钱，于是他找了个专家，鉴定是真品后勉为其难收了下来。
哪知道一倒手，不但补上了欠债，还倒赚了几十万。他们家是包工头起家，主要做装修的，现在生意不好做，一个工程下来，就算顺利拿到钱，刨除人工材料，落到他这老板手里的也就这么多。
眼见古玩里头利润这么大，他一下子就沉了进去。开始遇到了东西还找专家鉴定，但专家鉴定也要钱，而且东西越是珍贵的收费也越贵。
次数一多，周凌枫就觉得这笔开销有点多余，关键是看专家鉴定也没什么难的，给他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于是他直接报了班学习，学上一段时间后，就去古玩市场找了些小件的铜钱，瓷片练练手，期间真真假假都有，直到一年后，连着好几次，淘的东西都是真品，他就以为自己出师了。
此后抵账也好，收藏也罢，都是他自己掌眼。买回来后，就放书房，由于他手头宽裕，不着急用钱，所以一年多里，东西只往家搬，就没往外卖过。
而且他也认为藏品，藏品，藏着才能升值。
老周听儿子说完，跑进书房，看着墙上挂的，桌上摆的，柜子里藏得，差点没背过气。有那件黄釉瓷做前车之鉴，他对这满屋子的藏品实在是没多少信心。
但东西太多，要是一件件都拿去找人鉴定，又麻烦。这时候他就想到了齐鸣，那天齐鸣鉴定黄釉瓷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没断准东西年代，但眼力还成，所以今晚他带着儿子求上门，就是想让齐鸣过去，替他们把那些藏品大致过一遍。
先把那些一眼真，一眼假的，分一分，做到心里有个数。好歹知道肯定亏掉的是哪些。
“就这点事儿啊。没问题，等会儿，等他扒拉两口饭，就跟你们过去。”
齐父听完同情心泛滥，一口就给应下了。
“那真太好了，老齐，这可太谢谢你了。”老周感激的道。
对方热情道谢，倒是让齐父反应过来，昨天齐鸣才跟他说过的，不要多管闲事，结果这才过了一天他就没收住这嘴。
他只能歉意的看向了陪坐在一边的儿子。
齐鸣心下苦笑，这也没办法，人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现在话都说出去了，自己要是不答应，不是让老爹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嘛。
“我吃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咱现在就去吧。”
齐鸣站起身，本着早去早结束的心态说道。说实话，他此刻兴致不高，刚刚从这周老讲述的收藏经历来看。
他儿子就是典型的，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古玩圈里这种人最好骗的就是这群似懂非懂的民间藏家。
“那怎么好意思呢！小齐，你还是先把饭吃了，我们等会儿也没事。”
嘴上说着等，但这老周起身的速度可不慢。
“没事儿。”齐鸣披上衣服，就打算出门。
“哥！我也要去看看。”
鞋子还没换好，齐琳就追了出来。客厅和餐厅就隔了几米远，刚刚聊天的时候，也没想避开里头的人，所以里头的人也听了个明白。
“小孩子，倒什么乱，给我回屋，做作业去！”齐父训斥了一句，他还在懊恼自己瞎做决定，给儿子找了麻烦，所以口气就重了点。
齐琳委屈巴巴瘪瘪嘴“我就想看看哥，工作的样子嘛~”
“老齐，没事儿，孩子想去就跟着去，还能跟着学点东西。”老周看气氛不妙，立刻开口劝道。
这下齐父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能叮嘱一句早点回来写作业，就给放了行。
“阿依慕姐姐，走一起过去。”
齐琳去的时候，还不忘拉上阿依慕。齐鸣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没办法，女孩子嘛，有时候上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的。
周家离的也不远，没一会儿一行三人就到了。
进了家门，鞋子都没换，就被老周拉去了二楼书房，可见此刻这位老人远没有表现的那般平静淡定。
书房里，那些藏品已经被分类摆好，堆满了书桌和茶几。
“小齐，要是看出有问题，你就直说，我这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几人在茶几边坐下，齐鸣上手前，老周就再次强调了一下，生怕齐鸣跟之前那样，再藏着掖着。
齐鸣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是有点打鼓，要真照实说他怕老人家心脏会受不了啊！
进门的那一刻，他已经用望气术草草的扫了遍，但就价值来说却实有几件岁气宝气都不俗，但着前提是本身买入价格也得低。
而如果按照真品数量来看，那是十不存一。
算了，齐鸣也不想做恶人，为了宽宽这对父子的心，他打算先找件价值高的真品，也算是先给点甜头，这样后头说起假货的时候，没准也好接受点。
这次，他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比对过后，终于是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团浓郁的紫气。
“周叔，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那边。”齐鸣说着站起身。
老周不知道齐鸣这事闹哪样，眼前茶几上也有一堆东西，怎么又要去书桌。
但人是他请来的，人家这么说了，也只好赔着笑道“请，小齐照你喜欢的来就行。”
阿依慕也打算跟过去，却被齐琳拉住，小姑娘对着茶几上一个首饰盒眼冒金光，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
“阿依慕姐姐，你看这件，还有这个，都好漂亮。”
赞叹完，她又看向一旁的周凌枫“周叔叔，我们能拿起来看吗？”
周凌枫点点头，就算答应了，而后冷着一张脸跟到了书桌边。
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他对自己眼光很有信心，至于那件黄釉梅瓶，那就是个意外，毕竟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偶尔一两次打眼，那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自家老头子，非要小题大做，找人来验货。找人就找人，你倒是找个专家啊。结果找来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这不是打他脸嘛！
齐鸣是不知道周凌枫的心思，他这会儿站在书桌前，桌上放着一摞画轴，有古有新，整个房间贵气最浓的一件就在这里头。
一番搜索后，他才找到了这股子贵气的源头，一个檀木轴头的画轴，光看这轴头，木色油亮，包浆浑厚自然，一上手就知道是个老物件。
一打开，这还是幅行书，尺幅不大，一米5的样子。
齐鸣书画的鉴赏水平一般，什么笔法，字体，他懂得还不一定有周凌枫多，毕竟半桶水也是有水的嘛。
所以东西一打开，他干脆把前面的都先直接掠过，直接去看落款和印章。
落印有两个，一个已经完全模糊不清，另一个勉强能分辨出“幼玄”两字。
而落款则保存完好，由于是行书，分辨起来有点困难，齐鸣花了点力气才念到：寄张晖长作。黄道周。
第190章 东西没问题，就是不值钱
周凌枫看齐鸣读个落款都费劲，哪有一点的高手样子，心下更是不服气，那语气也就越加的不屑。
“小齐，看出来点什么没有。写字这位，你认识吗？要不要我跟你科普一下。”
老周瞪了眼自己儿子，还想说句软话稳一稳齐鸣，只是才张嘴，却听齐鸣直接道。
“黄道周嘛，晚明书坛三大家之一。天启二年的进士，崇祯年间，就敢指着崇祯皇帝鼻子说他忠奸不分的狠人，因为这被连贬6级。最后干脆回到福建老家教书。“
“清顺治2年，他出山抗清，以武英殿大学士的身份，出任南明隆武政权的内阁首辅。三个月后兵败被俘。
次年斩首，据说死前高呼：天下哪能有怕死的黄道周！最后头断却身形不倒，以至于1百年后，乾隆皇帝都称赞他是：一代完人。也是所有人公认的晚明最后的文人风骨。“
“怎么样？周老哥，你还有要补充的吗？“齐鸣看向已经是目瞪口呆的周凌枫，很是虚心的问道。
“哥，你好厉害。“
刚刚齐鸣说的时候，齐琳和阿依慕就被吸引，走了过来。
这会儿别说齐琳，阿依慕眼里也是满满的崇拜。
跟俩女孩不同，周凌枫这会儿有点下不来台，干咳了一声。
“嗯，说的没错。“
其实他哪知道那么多，他就知道个晚明书法三大家。
老周一点也不顾儿子的窘迫，抓着空挡就问道。
“小齐，那这幅字，是不是那个黄道周的真迹？这人既然这么有名，那他的字是不是很值钱？”
“爸！这肯定是真的，这可是我找了鉴定师鉴定的。错不了，我说你就是瞎操心！”
老周听他这么说，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我不操心能行吗！啊！才把公司交给你几天，你就把钱全换成这些！再不操心，我们全家都得睡大马路去。“
他这是真的上了火，所以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了，吼完儿子，他又希冀的看向了齐鸣。
齐鸣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本想找件最有价值的，先宽宽他们心，但可惜，这出师不利啊。
他组织了会儿语言，才有点遗憾的说道：
“这件东西，我看着应该是真迹。“
他确实不懂书法，但对比今天他刚从小鬼子那得到的王铎草书，两人同为晚明书坛三大家，贵气的浓度相差无几，其次岁气证明了时间也能对得上。
所以才敢判断这是真迹，但东西是真的，并不意味着价值就会高。
周凌枫听他这么说，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差点就跳了起来，语气激动：
“你自己都说是真迹了。又说价值不高！爸，他压根不懂~”
“住嘴，先听着。”镇住了儿子，老周朝齐鸣歉意的道“小齐，我们都不是你们那圈子的，有些东西，也就只能拜托你讲清楚点了。”
齐鸣苦涩笑笑“我本来就打算详细说得。周叔，周老哥，你们一定参加过拍卖会吧。”
老周点点头，他去过，不过就是去凑凑热闹。周凌枫去的倒是多点，但他后来发现，拍卖会上价格都高，没有捡漏机会，就不去了。
“参加过拍卖会，那宣传册子，还有拍卖师介绍拍品，尤其是书画作品的时候，都会特意强调，一下＜款＞和＜传＞这两种说法，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
老周和周凌枫，以及参加过拍卖会的阿依慕都陷入了回忆状，而齐鸣不等他们回答，继续解释道。
“特意强调款和传，其实涉及到拍卖会并不保证拍品为真的问题。任何一家拍卖公司，组织拍卖的时候，都不会保证拍品是真品，法律上这并不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