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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别怕，走吧！”
真不好受！
“你眼睛不好，吃点这个。”张子义割下一块狍子肝递给他，孙建平摘下手捂子接过来，看着鲜活灵动的生肉，胃里一阵翻涌。
小狍子都被吓傻了，耷拉着四条小细腿，抬起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孙建平，全身哆嗦着，一丝丝热剌剌的尿顺着腚沟流下来，洒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焦黄的斑点。
张子义皱着眉，撸起袖子，伸手一掏，将还带着温热气息的狍子肝扯出来，用匕首切下薄薄的一片，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算了小狍子，红尘俗世苦恼多，借我的手为你解脱吧！
孙建平抓起一把雪，擦擦刀子上的血迹，狍子的血很红很亮，被冬日的阳光一照，红剌剌的刺眼。
“就这么吃！”张子义又割了一块，塞进嘴里，鲜嫩的狍子肝在雪白的牙齿间挫磨切削，泛出一片片暗红色的血沫。
杨学文看看这些囊中之物，再看看孙建平，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远处，已经逃走的狍子王又折返回来，站在半山坡，发出呦呦的叫声，招呼被人类网开一面放出来的部下。
杨学文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在张子义面前，他也只能悻悻作罢，眼巴巴看着孙建平和田光明、张富才几个人连滚带爬冲过去，抱起陷进雪坑里的小狍子，跪在雪地上，靠着两只膝盖一步步往前蹭。
“走吧，都走吧！”
“就……”
约莫过了一分钟，狍子终于停止挣扎，绷紧的身体瘫软下来，孙建平长出一口气，扯掉帽子，头顶呼呼冒着白气，他站起来，眼望蓝天，默默叹了口气。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比较仁慈的人，对一切生命都保持一种敬畏的态度，但现在想想这些没有一丁点用处，今年村里遭了灾，大家口粮都不够吃，不想办法弄点肉拿回去卖，等到明年春三月的时候大家一起饿死？
他跪行到一只狍子前，狍子似乎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一双黑黑的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恐，一行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剩下的十三只狍子，每一只都面露惊恐的看着逐渐靠近的人类，杨学文一把揪住一只狍子的耳朵，从腰间拔出匕首，只一下，就捅进狍子的心窝处，匕首一拔，一股血箭窜出来，染红了身下洁白的雪。
“建平好样的！”张子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赞许道，“男子汉老爷们，手上不沾点血，这心就狠不起来！”
噗！
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的刺穿狍子的血管，鲜血如箭一般喷出来，狍子全身剧烈抽搐，孙建平双手死死按着狍子的脑袋，尽可能的减轻的痛苦。
“老张，总共就三十多只，你放走了一多半……”杨学文铁青着脸看着雪坑里剩下的十三只狍子，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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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孙建平有些不忍的看看已经死透的狍子，“叔，现在是不是得抓紧开膛破肚了？要不一会都冻上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发轫于文明社会中的慈悲之心在这片蛮荒世界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这里讲究的是弱肉强食。
张子义站在后面，叼着烟，手里攥着一盒火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歇着吧，我来。”
杨学文拍拍僵硬的脸，拔出匕首，跪在厚重的雪壳子上，一步步挪了过去。
“建平说得对，得给这些狍子留个种，咱们不能断了后人的活路！”张子义走过来，一把扒楞开杨学文，“那个大的，对，长角的那个是狍子王，把放了；还有那几个肚子里揣崽子的；这边这几个小家伙都抬出来……”
“草，你们老毛子咋都那么贪呢，都包圆了明年打个屁去！”张子义毫不客气给他一个大脖溜子，“卖呆呢抓紧动手啊，等下都冻死了！”
小狍子看看孙建平，再看看山坡上的狍子王和母狍子，甩甩小白尾巴，蹬蹬的跑过去，又调转头看了孙建平一眼。
张子义一把把这只狍子从雪地里拽出来，拔出锋利的匕首，刺啦一下划开薄薄的肚皮，里面的肠子肚子一股脑涌出来，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张子义驱赶着放出的母狍子和小狍子，把们赶过去，狍子王盯着被陷在雪坑里的同类，发出一声悲鸣，领着剩下的族群一步一步走上山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建平过来！”张子义冲他招招手，孙建平不明所以，凑过来，见张子义满嘴是血，一脸疑惑，“叔你这是？”
再说了，哪一块肉上没沾着血腥？
经过小半年时间的乡村生活，孙建平觉得自己血脉之中的那些胆小、懦弱、自卑、犹豫、懒惰等负面情绪已经改掉好多，但是现在让他亲手去了结一只狍子的性命，自己却犹犹豫豫下不了手。
这个味道……
狍子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不再嚎叫，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孙建平看着直皱眉。
孙建平从腰间拔出程叔给他打造的匕首，捂住狍子的眼睛，自言自语道。
双手沾血的滋味……
“对，咱们把这群狍子都给灭了，确实今年能过个丰盛年，可是来年咋办？来年就没狍子打了。”
“吃吧，好吃！”张子义在狍子皮上擦擦匕首上的血，目光和蔼的看着他。
孙建平犹豫半天，看着渐渐失去光彩，蒙上一层冰碴的狍子肝，把心一横！
杀都杀了，还吃不了一两块生肉！
第83章 让老曹赏你个娘们！（求订阅）
他张开嘴，把狍子肝扔进去，鲜嫩的生肉在唇齿之间跳动，带来一股股浓烈的血腥气！直冲天灵盖！
看着他眉头紧皱，艰难的把狍子肝下肚，张子义哈哈笑起来，“行，好小伙子，敢下嘴！再来一块不？”
孙建平连连摆手，这一块他都吃得艰难，再来一块，等下非吐出来不可！
“建平你要记得，咱老爷们要干大事，就得横下一条心，手上沾点血，要不然一辈子窝窝囊囊，哪有出头之日。”张子义看着被开膛破肚的狍子，“你就像这玩意，招谁惹谁了，可说是呢，山里的狼、老虎、熊瞎子、豹子……哪个不追着们吃？”
“你个小兔崽子！”孙建平把马槽里吃剩下的豆秸碎苞米杆都划拉起来，装进笸箩里，一股脑全都倒进小毛驴的食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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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芝看到他进门，眉眼都是笑，冲屋子里喊了一声，“别哭了，你哥哥回来了！”
“一个小老百姓，好占点小便宜，你别跟他一样的。”张子义笑着拍拍孙建平的肩膀，“等过年的时候来叔家，叔给你包狍子肉馅大蒸饺吃！”
小毛驴也不恼，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着马儿们的残羹剩饭，一边吃一边快乐的甩着小尾巴。
“建平累了吧，快点回去歇着！”
别人不心疼孙建平，老曹可是心疼得很，见他小脸冻得通红，虎着脸催促道。
说完杨学文领着两个同来的村里人，牵着狍子，踩过厚厚的雪壳，向南边进发。
“叔我没事，挺好的！”孙建平一笑，众人也都笑起来，空气里满是快乐的气氛。
张子义扛着一只狍子，风风火火跑过来，他把狍子放在地上，擦擦脑门上的汗，照着大儿子踢了一脚，“去，把狍子都扛过来，一出来好几天，家里不知道啥样了。”
“那行吧，这几只归我们了，剩下的我们帮你搬到爬犁上去！”
“等下一起回去啊！”张子义喊了一声，杨学文嘿嘿一笑，“你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你忙着吧，改天去我家喝酒。”
三匹马拉着收获满满的雪爬犁，慢悠悠走在深山老林里，众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虽然累出一身汗，但看看爬犁上堆成小山的狍子肉，身上顿时来了劲！
得亏着孙建平，咱们这回有肉吃了！
这一走就是一小天，等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的时候，他们站在二马架村的后山上，看着亮起点点灯火的小山村，都长长吐了口气！
“把你呆得五脊六兽的，明天给你找点活！”孙建平搓搓小毛驴长长的驴脸，看看时候不早，匆匆回了老曹家里。
孙建平似有所感，微微点了下头，“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马也别骑了，乌龙马和卷毛马被临时征用，一并拴在爬犁上，给枣红马拉帮套。
孙建平点了下头，来到外面，看一下累了好几天的枣红马、卷毛马和乌龙马。
“老张你看到了，不是我不给，是人家建平不要，你们先忙着我们走啦！”
杨学文选了四只，用绳子拴着，准备带回去养起来，张子义咧嘴一笑，“老杨你他吗的别跟我俩打马虎眼，先前咱俩咋说的，你个黄毛子张口闭口要感谢我们家建平，说要送他一只狍子，咋的现在就想牵了狍子跑啊！”
驴马不同槽，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
总算到家了！
老曹叼着烟袋，急匆匆奔过来，盯着几个全身是雪，仿佛从冰雪世界里走出来的“雪人”看了看，他咧着嘴，想笑却又没笑出来，只是提起袖子，帮自己的老兄弟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好嘞叔！”
几个人一起动手，把马爬犁堆得满满登登，但还剩下不少肉放不下，张子义干脆砍下几根树枝，拴在爬犁后面，做成一个简易的“拖车”。
“卧槽！”张子义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老大，建平，你们快点回火堆那看看！”
远处小毛驴嘎嘎叫上一声！
回来啦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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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读书多，脑瓜子灵醒，叔可是眼巴巴盼着你能出人头地……”
孙建平和张富才匆匆跑到临时宿营地，看到打的猎物还完完整整摆在马爬犁上，三匹马正踢着积雪找草吃，这才轻吁一口气。
“还行，老曹我跟你说，你个老登这回可是享福了，我们一口气造了十只狍子，全是大个的，你瞅瞅，这小爬犁都装不下了！”
“张叔，杨叔这人……”
张富才揉揉屁股，踩着雪又一头扎进山沟里。
为了犒劳大家伙，临走时每人拎上一块狍子肉和一副下水，算是小小的奖励。
张子义一脸殷切的看着他，孙建平蹲下来，握住老张的手，“叔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让咱村里人饿着！”
队里仓库的大缸早就刷洗得干干净净，众人把来之不易的收获放入大缸里，每放一层肉，就撒上一层雪，这种纯天然的保存方式可以让肉一直保持新鲜，而且不会风化变味。
一顿揶揄，臊得杨学文面红耳赤，他牵过一只小的，“你踏马的就能埋汰我，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主吗？建平接着！”
“歇着吧，我来喂！”程叔招呼一声，“回去好好歇歇，明早的马我也帮你喂了。”
“建平你可算是回来了！”
孙建平笑着摆摆手，“杨叔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二马架七队马倌+打铁匠+库管员老程也披着大衣走出来，抽着旱烟，一脸喜悦的看着满满三大缸狍子肉，“老张你这回可是立功了，等会让老曹赏你个鬼子娘们！”
“那不行，我还没喂马呢！”
“这几个王八犊子，帮我干点活能累死啊，他们先跑了！草！”
乌龙马也凑过脑袋，和卷毛马争争抢抢吃着黑豆。
“哈哈傻小子！”
杨学文的意思是抓几只活的牵回去，张子义一口回绝，你们二队有草料喂们，我们七队可没有！
枣红马吃饱喝足，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卷毛马看到他过来，友好凑上前，把大脑袋伸进他的衣服口袋里找好吃的。
“艾玛这下咱们可掏上了！”老曹拎起一只去了腔子的狍子，看看个头，乐得合不拢嘴，“那还等啥了，抓紧送仓库去，建平累了吧，瞧把孩子造得，一脸雪……”
“这一趟遭了不少罪吧！”
“哈哈老程你可拉倒吧，老曹自己还打光棍呢！”张子义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轻松。
“多亏你们了！”孙建平搓搓卷毛马的耳朵，抓起一大把黄豆黑豆，洒进马槽子里。
“你将来日子过好了，看在叔的面子上，拉扯一下村里的穷乡亲们。”
“咋了这是……”
孙建平推门一看，顿时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