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咕噜河水位暴涨,把小桥都给淹没了,众人只能高高卷起裤腿,趟着水过桥。
“还行吧!”
“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指点我们一下,教教我们怎么开垦盐碱地种水稻,老话讲穷则思变,再不变真不行了,都要饿死人了!”
“我才不去呢,我和凤兰姐又不熟!”钱慧提着满满一桶水,扭头看看身后的水车,“哥你这玩意设计得不合理啊,光能往地里送水,不能往外排水,要改进!”
“好好好我改我改还不行嘛!”孙建平笑着看看她白皙如玉一般的小腿,吧嗒吧嗒嘴。
“还能咋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能找上级要粮食吃,总不能眼巴巴饿死。”于宏斌蹲下来,掏出一根“大生产”烟递给孙建平,孙建平摆摆手示意不会抽。
“这个没说的,乡里乡亲,我也不能看你们的笑话!”
老曹直起腰,看看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嘎嘎一笑,“这话对,老天爷嘛,时不时就得耍耍威风,不修理修理这帮小老百姓,一个个还真就支棱起来,不服天-朝管了!”
“好兄弟!”
“哈哈我又不傻,我知道!”见小毛驴尥蹶子了,孙建平也不好再逗她,万一等下真生气了还得自己哄!
多麻烦!
“你说他们俩能成吗?”钱慧眼里又闪烁八卦的光芒,看得孙建平叹为观止!
钱慧撸起袖子,挽起裤腿也在往外淘水,阳光一晃,她的皮肤白得刺眼,孙建平实在想不通这丫头怎么就那么白!
“你喝傻老婆尿了?”
曹春贵白了媳妇一眼,李秀芝抬起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下,疼得他嗷的一声惨叫!
“老闺女笑啥?”
“爸你说有意思不,前几天咱们拼了命往地里倒腾水,现在又得把水淘出去,老天爷跟咱们闹着玩呢这是!”
“仇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女人啊!
你这情绪变得也太快了!
一身是水的罗世红又凑过来,向他要了点烟叶卷起来,咕嘟一口,和老爷子攀谈起来。
啥话……把狗子当成什么了?
“净瞎折腾,要是……”孙建平还想说要是不修梯田直接修水渠多好,但想想还是算了,既然于圩子从模范变成了穷光蛋,咱们就没必要再在伤口上撒盐了!
“你呀真是个木头,就没看出点啥?罗世红今年三十多了还没对象!”
“嗯!”
能认识到这个层面,这个农技员也不全然是草包!
我媳妇真白,真好看!
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水稻田里淤积的雨水才算排干净,在雨水的滋润下,稻子也开始抽穗扬花,孙建平早早把捕虫灯挂上,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年水稻丰收是十拿九稳了。
至于旱田,得了这场雨之助,能够稍稍少受一点损失!
被洪水冲断的道路终于修通了,吕主任第一时间骑着自行车过来,马上下令太平山大队所有干部全部到大队部开会!
有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免要当众宣布!
得知这个消息的于长海马上意识到这项任免百分之九十九是冲自己来的,他不慌不忙,召集起于圩子全村老百姓,一个个提着讨饭棍,拎着掉了茬的破饭碗,排成一队,浩浩荡荡向纪家油坊出发!
不给你们使点手段,还真当我老于是面做的,任由你们搓扁捏圆了!
第549章 你干啥你还要打我咋的?
看到呼啦啦一大群穿得破衣烂衫,拎着打狗棍和饭碗,蹲在队部门口,大声嚷嚷着领导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的于圩子的老百姓,吕主任脑瓜子嗡的一声!
这是干啥?
讨饭讨到队部来了?
“主任你瞅瞅我们今年,我们今年……”
于长海扑过来,话还没说完,就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扯着吕主任的衣袖抹鼻涕,“现在梯田毁了,补种的豌豆也都冲没了,我们今年没吃的要饿死啦!”
啥叫没用?人家老话说得好,一方蛐蟮吃一方泥,小队长虽说就是个不入流的村民自治小领导,但那也是有油水可捞的!
一年一千个工分没用吗?
记工分,分粮食,过年分东西……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王月姝转了一圈,把众人都吓得一哆嗦!
崔玉芬悄悄捏了老曹一把,老曹这才咳嗽一声,走上前,“老于你也甭有啥怨气,主任他说的你也听听,我们老社员种了一辈子地了,咋种地不用两旁事人教,上头别总舞舞扎扎瞎插手就行。”
吕主任一脸嫌弃的把胳膊抽回来,挡住扑上前的于长海,大声吼道,“你们的情况上头已经知道了,放心,上头不会坐视不管的!”
“领导,绝收了,没吃的,肚子饿!”
一个于圩子村民“战战兢兢”说道。
得,一个大队长,比他公社主任还硬气!
别的不说,就是前阵子二机床厂在知青里招工,谁不给他王子和上个炮,就想顺顺利利进厂当工人?
美得你!
户口就卡死你!
有意思!
吕主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事说一千道一万,根子都在上头,他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公然哒他这个公社主任,着实让他下不来台!
“咳咳!”
起初他也没这个胆子,但刚才看到于长海领人闹起来,这家伙干脆也把心一横,所谓法不责众,人家于圩子都亮相了,咱们爷们也不能光看热闹不捧场!
“都给我站住!”
干脆吕主任也放挺了,你不是乐意闹吗?
就闹!
我看你能闹成啥样!
于长顺说着就往外走,他们心里也明镜似的,再不作一作,让上边给拨点返销粮下来,到年底怕是真的要饿肚子了!
事关众人福祉,大家伙自然主动响应,积极参加。
老曹站在一边,叼着烟袋看于长海发泄愤怒,时不时嘿嘿笑上一声。
吕主任被气笑了,见过耍无赖的,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强词夺理的!
“对,我大就是让你们给害死的!”五妹王凤姝也不甘示弱,吕主任单手叉腰,怒视王家七姐弟,“那我倒要好好听听,是谁把你们爹给害死的,来来来,今天各村各队的领导都在,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要是胡搅蛮缠胡赖瞎赖,我现在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把你们全抓起来!”
吕主任一听脸都绿了!
这俩王八犊子到底想干啥!
“走,咱们去公社,去粮库,他们不给咱们粮食,咱们自己去粮库拿!”
于长海撇着嘴,一脸不屑,他抄起打狗棍,把吕主任吓了一跳,“你干啥你还要打我咋的?”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纪家油坊那三个被停职的队长也闹起来,不知道从哪弄出一副空棺材,抬到队部院里,被土坝崩塌淹死的老王头的七个子女身披孝布跪成一排,扯着嗓子开始号丧!
“诶呀我的大啊,你死得好惨啊,连最后一面都没看着我呀……”
王子和也身披孝布跪在地上,听着大姐抑扬顿挫的哭声,想笑却又不敢笑,也扯着嗓子嗷嗷的喊!
“别别别,别这么喊!”
“老于,老于你冷静一下!”
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气得半天没说话,众人纷纷探头往外看,一个个笑得肚子疼!
“都肃静,我宣布一项人事任免通知,罢免于长海……”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吕主任刚一开口,就听得外边呜嗷号丧上了,他顺着窗户往外一看,脑瓜子嗡的一声!
这家伙棺材都抬上来了!
孙建平暗挑大拇指,趁着这个机会,把社员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最后她手指向于长海,“就是他,于长海,是他说迭水坝,把水憋住的!”
他一带头,于圩子这帮货也都嗷嗷哭起来,把前来开会的各个小队长看得直笑!
于长海啊于长海,你是干正事不行,扯犊子一个顶俩!
“你现在让我解决粮食问题,我咋解决?你就是把我给逼死,我也没辙!”
来来来,你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吕主任气得脸色都白了,“一个个的晒脸是不,还学起逃荒的跑队部来要饭了,做给谁看呢?于长海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当大队长一年多了吧,哪件事你干成了?净他妈招灾惹祸……”
“对,我大是因公殉职,上头必须给个说法!”
曹叔真奸!
“我大死得冤枉,我要给我大讨个公道!”王子和的大姐王凤梅站起来,两只眼珠子瞪得像灯泡!
“主任你这话说得丧良心不?我老于是干了一年多队长,没干出来啥成绩,但是我哪件事不是按照……现在出事了把脏水都泼我头上了……”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我们现在就断粮了你们咋管啊呜呜呜……”
见吕主任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于长海更来劲了,“修梯田……就是老滕和老汪瞎咋呼的,他们俩受半点处分了吗?全都赖在我身上……我还一肚子气没处撒呢!”
小队长没啥用?
哪样不经我小队长的手能行?
二姐王凤茹也站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要杀人!
“你给我说说,王老爷子自个躲流弹钻到土坝下面的河道里,土坝塌了把他淹死了,怎么个因公殉职法儿?是谁叫他躲在河道里的?”
见一计不成,于长海又心生一计,冲于长顺使了个眼色,于长顺会意,站起身,“乡亲们啊,咱们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跟着上头干,现在干毁了,地冲没了粮食也没了,这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
吕主任黑着脸,沉闷叹了口气,招招手,“麻溜的让乡亲们都先回去,各队的队长都进屋开会!”
他刚说到这里,外边于圩子的那帮货们也跟着嚷嚷起来,男的喊女的嚎,与王子和七姐弟的声音混在一起,简直是一场现代版农村交响乐!
去你码的!
“好,那我可说了!”
虽说他家老爷子都下葬有一阵子了,尸首都在后山腐烂发臭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把老爹“再利用”一下,保住自己队长职务。
孙建平险些没笑出声来!
这两伙人……
咋还耗子动刀窝里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