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瞅瞅俺这么画中不中?”李士信把一张图纸递过来,老曹转手给了孙建平,孙建平挠挠头,提出两点修正意见。
至于窑门,要么向东,要么向南,就没有向西这一说,经老曹再三斟酌,甚至请动了著名道教人士夏瞎子,这才决定将窑门开在南边。
“建平你瞅着,要是这砖烧成鸡蛋黄的颜色,那就是烧成了,就是现在这样子……”
老曹叼着烟袋絮絮叨叨,孙建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老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住嘴。
“老李大哥看,我们这盛行的都是西北风,这个砖窑的炉灶口是不是也得冲西北开,要不生火费劲啊!”
村里的壮劳力们一起动手,拉土、筛土、洇土、和泥、做坯、扶砖、上架……一派流程搞下来,平整得晒砖厂上已经多了不少四四方方的泥土块,看上去很有那么骨子气势。
钱慧扭头扫了他一眼,“你咋了?”
修砖窑这事是个技术活,姚书记从林场找了个山东人,他以前在家里修过砖窑,此人姓李名士信,个子不高,天生笑面,遇见谁都是点头哈腰,客气得不得了。
眼瞅着火候足够,李士信手一挥!
关火!
滚热的砖窑热气逼人,水泼上去,顿时冒起一阵白色雾气,甚至都能听到青砖预冷后发出的噼啪声!
洇窑过后,就可以开窑出砖了!
洇窑,通俗来说就是往砖窑上泼水,让砖窑自然冷却,就在砖窑已经完全烧透,还未熄火前,用凉水向窑内慢慢洇水,冷却后得到的就是坚实清脆的大青砖。
“哎呀是了是了,俺把这茬给忘了哈!”
幸而大洪水过后,连续几天都没有下雨,拖好的土坯逐渐干燥,从地上捡起来,逐一放在木架子上继续自然晾干,等到土坯干的差不多了,就是最重要的一步装窑了!
这可是个技术活!
李士信领着孙建平,手把手教授他要怎么摆放砖头,每一层要放多少块,层与层之间又要放多少煤,砖和砖之间要留多大缝隙,预留出多宽的火道……
烧砖窑也是个技术活,要足足烧上五六天,这几天李士信都没怎么合眼,时不时就从砖窑预留的窑眼观察砖头烧制的情况。
“没事,就是突然想吃西瓜了。”孙建平挠挠头,钱慧白了他一眼,“干活也不忘了吃!”
终于,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砖窑装好,一切整装待发!
砖窑点火这天,按照徐金山的意思,还搞了个点火仪式,街坊四邻、各生产队的头头都请来了,由姚书记亲手握着松明子做成的火把,点燃了砖窑灶门口的碎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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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行啊!”
全是学问!
“砖窑烧得差不多了,要洇窑了!”
封窑!
李士信把他叫过来,指着窑眼里烈火熊熊的砖窑,吩咐道。
“出窑啦!”
如果不洇水,砖窑通过自然冷却得到的便是红砖。
所谓教人教全套,这几天住在老曹家里,上顿鸡蛋下顿肉,可没短了李士信的嘴,他也投桃报李,决心把自己这一身烧砖得本事全都传授给孙建平。
“叔,你们不也是山东来的么,怎么和这人口音都不一样?”孙建平好奇问老曹,老曹尴尬挠挠头。“我们这都来了多少年了,足有五辈人了,口音早变了!”
“这都是有说道的,窑门开在南,家家福贵又团圆,窑门开在东,招财进宝日子红……”
轰!
烈焰熊熊,不一会便把整个砖窑烧透,熊熊烈焰从砖窑上的出火孔窜出来,看得众人一阵欣喜!
终于成了!
孙建平也混迹在人堆里,用耙子拍打着泥土,他扭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脱土坯的钱慧,咳嗽一声。
孙建平点了点头,牢记在心,问道。
张子义带着人,挑着水筲,按照李士信的指点,把冰凉的咕噜河河水一点点洒在砖窑上。
孙建平一边帮他摆砖,一边将他的叮嘱牢记于心,至于烧砖得煤,也是用解放大卡从外地运过来的,堆在砖窑旁边,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很快砖窑就修好了,在砖窑东边的那块盐碱地上,也进行了平整,先把长得一人多高的碱蓬子全部杵掉,洒上水,用碌碡碾压平整,这块就是以后用来脱砖坯晒砖块的场地了。
“那师父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砖窑好修,平地挖一个大圆坑,用砖头打好基础,留出烧火口、装坯出砖的窑门和窑顶排烟的烟囱,再砌好大肚型窑身,外围堆土,用夯打牢,就具备了初步的形状。
张子义站在窑门口,扯着嗓子喊道!
老曹叼着烟袋,一脸紧张的看着被一点点扒开的窑门,渐渐地里面堆迭的砖头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寻常看到的红砖,而是泛着青灰色光芒的大青砖!
老张把手浸润在水筲里,一把抓起两块还带着余温的青砖,当当对撞一下,青砖之间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把众人都看呆了!
“烧成了?”
“这啥话,还有咱爷们干不成的事?”张子义笑呵呵把砖头递给老曹,烫得老曹闪电缩回手,笑骂一声王八犊子!
第294章 你这个瓜保熟吗?
第294章 你这个瓜……保熟吗?
众人欢天喜地,推着单轱辘车,从砖窑里往外起砖。
不愧是手艺老道的烧砖师傅,整窑砖从里到外都烧透了,由于在脱土坯的时候加了一部分狼屎泥,砖的颜色略略偏白,却也比一般的青砖要坚硬许多。
孙建平推着满满一车青砖,跑到堆料场,钱慧带着手套,将青砖卸下来,伸手指指远处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咕噜河,冲他眨眨眼。
啥意思?
“等会别走,有好吃的!”
“说正经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孙建平三下五除二把一片西瓜吃完,甩手扔进旁边的咕噜河里,又切了一块,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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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信也在抽烟,身子佝偻成一团,眯起一双眼,思绪又回到了关内老家。
“那可是,我们老李家一共十三房,下关东的就有七房,当时都是挑着挑,推着小车,走武定府过津门,再走山海关,道上都是人啊……”
他扭头看了钱慧一眼,搞得钱大小姐脸色通红,急忙转过身去,不敢和他对视。
周薇凑过来,“咋样,捉奸捉双,这回看你还有啥好说的!”
队上又入账八十块!
我去!
门开了,徐金山闷头钻进屋子,伸手划拉一下头发上的水,“下露了,你爸在家没?”
老曹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他长叹一声,“你们那早些年是不是有不少闯关东的?”
真好吃!
“大小姐养西瓜还是一把好手……”他也给自己切了一块,瞟一眼钱大小姐的西瓜(手里的),一语双关。
“我还没傻到去摘生瓜蛋子……”
看不出老李头家原先也是豪门大户!
周薇扛着铁锹从砖窑走过来,故意大声喊道。
足有篮球那么大!
“说想吃西瓜,我就把自留地里种的西瓜摘下来了,快点尝尝!”
老曹把八十块钱揣进口袋,嘿嘿一笑。
“当时是不是特别壮观?”孙建平凑过来,好奇问道,小月月也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搂着老猫,听这位口音怪怪的老爷爷讲故事。
“哈哈!”
孙建平屈起手指,叮叮当当敲了两下,皱皱眉,“钱大小姐,你这个瓜……保熟吗?”
她走到河边,从湍流的河水里拽出一个网兜,网兜里赫然放着一个大西瓜!
“给你!”
真甜!
“老哥哥,等下批砖烧出来,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还留下这么大一座砖窑!
发财了!
照这架势干下去,今年大家伙都能分不少钱!
等到天刚擦黑收工的时候,钱慧神神秘秘冲孙建平招招手,径直走向河边。
他先切了一块递给钱慧,钱慧接过来,小嘴凑上去咬了一口,一股冰冰凉甜丝丝的味道浸入心脾,美得她眯起眼,哈了一声。
“唉!”
“放心吧!”
钱慧大,急忙抱起猫,红着脸跟在众人身后往屯子里走。
“讨厌!”
老猫溜溜达达转悠到这边,看到两人肩并肩坐在河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头扎进钱慧怀里,舒舒服服打了个滚,露出白白的肚皮。
晚饭是土豆炖黄羊肉,这也是为了款待李士信大师傅专门做的“小灶”,李士信吃完后抹抹嘴,盘腿坐在炕上,和老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嗯!”
“放心,肯定能让您喝上我的喜酒!”孙建平爽朗一笑,踮起脚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钱慧,心里越发变得犹豫起来。
钱慧扭扭捏捏,惹得大家伙又是一顿笑,李秀芝的清脆的嗓音响起来,“我们家建平咋了,个头、长相、脑瓜……哪样都不差,小钱你不要,我可把我兄弟保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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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长顺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子,刷刷刷点了八张大团结,外加四张一块的递过去,老曹想了想,又把那四块给他推回去。
“这个俺还不知道咧,俺家那边都是啥子大王庄李家庄,没听说啥子曹家集。”
“去去去连你也取笑我!”
老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报出数字!
八十四!
这点小账老头早就算得明明白白!
“呦呦呦还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而烧出来的的这批砖也被于圩子的人用马车拉走,于长顺叼着烟卷,和老曹蹲在地上,一边抽一边算账。
唉!
祖上为了活命,挑着挑子下关东,多难啊!
“秀芝忙着呢!”
“按照姚书记的意思,一块砖定价一分二,这批是整七千块,我该给你多少来着?”
“还能有什么打算,像咱们这样的人,不对,应该是像我这样出身的人,能混个赤脚医生当当就已经是开恩了,还想着提拔上工农兵大学,参军当工人?想也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