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兄弟,来吃!”
“大家伙都吃着呢!”
眨眼间一只羊已经被分割得七七八八,蒙古包外面搭起的土灶大铁锅里倒满了水,娜仁花拿起大块的羊肉和羊肋骨扔进去,随后是羊心、羊肝、羊腰子……
包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提着二斤风干肉,正按在菜板上切,“今年羊群下了八百只羔子,照这个速度,最起码也得五六年才能缓过来。”
羊不叫了,静静躺在地上,眯着眼,等候死亡来临。
这便是蒙古人号称“最温柔”的杀羊方法,用这种方法宰杀的羊死得毫无痛苦,灵魂也可以以最快速度回到长生天的怀抱。
这种狗一顿饭赶得上一个壮劳力了!
听到娜仁花从草地里回来,小豆丁一扑腾翻滚到地上,骨碌着爬起来,撒欢似的跑过去,围在女主人身边汪汪叫!
老爷子扔了匕首,两根粗壮的手指伸进胸口切开的口子里,掐断动脉血管,羊蹬了两下后腿,就安详闭上了眼睛。
孙建平坐在一旁,抓起一把炒米吃着,听包图和张子义谈论养牲口的事情。
外边走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个头不高,但是身子骨极为敦实,宝力德老爷子一看是他,急忙起身让座。
饿了!
愿意去还是不愿意?
“早就听包图说你小子会说话,今天一看果然没错!”娜仁花笑着捶了他一拳头,疼得孙建平哎呦一声!
草原男女,力气都那么大!
“我也想好了,到哪还不是过穷日子?总好似待在家里看爹娘哥嫂的脸色……你在这看着点火候,我去弄点野菜去。”
韭菜花独有的刺激气味彻底激发了羊肉的鲜味,他眯起眼睛,陶醉其中!
娜仁花给他挑了块肉多的后胯骨,孙建平接过来,用匕首片着上边的肉,蘸上一点略带辛辣味道的韭菜花,放进嘴里。
就怕曹叔舍不得那粮食喂!
“汪汪!”
只是现在就把带到二马架去……
大草原上的羊肉,实在太好吃了!
“张叔是真会吃。”娜仁花也笑了,站起身,掀开木头锅盖,孙建平抬手把这些调料都倒进去,沸腾的大铁锅里水花翻滚,羊肉起起伏伏,透出粉嫩的色泽,看得他都有些馋了。
娜仁花站起身,把水光溜滑的长辫子甩到脑后,迈开大长腿,进了草地深处。
“牛群咋样了?”张子义问道,包图把切好的肉倒进一个搪瓷盆里,“牛死了一半,现在剩下三百头,小子还有一百多,队长说等过阵子再去趟甘南马市卖掉几头,拿那些钱买几头大奶牛,咱们本地红牛的产奶量太不行了!”
大奶牛……
“咱们这今年草情还好,就是去年冬天的牛羊转场的时候死的太多了,你们也看到了,路边全是白花花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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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平捏起一把炒米塞给小狗。
孙建平抱起胖乎乎的小豆丁,捏捏爪子扯扯耳朵,小狗一脸满足的躺在他手心里,吐出红红的小舌头,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小东西,孙建平也是打心眼里喜欢。
开饭开饭啊!
孙建平坐在灶坑旁,抓起一块牛粪饼塞进去,脑子寻思着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小豆丁摇着尾巴冲过来,看看他又看看大锅,汪汪叫上一声!
啥时候开饭啊!
估计娜仁花的父母和和刘四家想的一样,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趁着这机会多要点彩礼,这百八十斤的大姑娘不是白养活了?
“天底下只有不是的儿女,哪有不是的父母,再说了嫂子你人这么好,甭说三百块彩礼,就是三千块也值当!”
小狗汪汪叫着,一蹦一蹦的,去他手里抢吃的。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小瓶子,里面放着这次去羊毛厂卖盐碱换来的全部收成!
叫唤了大半天的小豆丁终于得到了好吃的一块带着脆骨和肥羊肉的肋骨,小家伙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抱着肉骨头,噤噤着小鼻子,用刚生出的白嫩小牙使劲啃着,见孙建平低头看,汪汪叫了一声,继续和羊骨头较劲。
足足两千三百块!
扣除给小西山的盐碱钱,还能剩下一千,再加上上次剩下的一百块……
等到羊死透后,老爷子这才甩甩手上沾染的羊血,抓起匕首,利落将羊剥皮、开膛破肚,再把腔子里的羊血盛出来,招呼娜仁花去薅两根草过来,放在搪瓷盆里来回搅动,免得羊血凝结。
虽说文明的春风早已吹了好多年,但天高皇帝远的这嘎达还是老一套,三百块,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
外边传来羊咩咩的叫声,他探头往外一看,但见宝力德老爷子牵着一只三岁左右的公山羊,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但见老爷子把羊平放在草地上,抓着两只前腿按倒羊脑袋上,锋利的刀尖在胸口横膈膜的位置上挑出一个一寸多长的口子。
小豆丁也趴在温暖的锅灶旁,一个劲翻着白眼看着大铁锅,见孙建平拿着几个纸包过来,小尾巴摇得飞起!
“好了好了马上开锅吃饭了!”
想买奶牛,倒是还差点。
“确实……”
“这是啥?”娜仁花接过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花椒、大料等调味品,孙建平一笑,“是张叔给我的,他说炖肉放点这个味道更好。”
无论是汉地还是草原,通行的男女婚配都要给彩礼的习俗,解放前是给牛羊,解放后牛羊都归了生产队,就只能拿钱说话了。
娜仁花也喜欢这里牛羊马狗,蹲下来捏捏小豆丁的耳朵,含笑安抚道。
灶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三条蒙古獒蹲成一排,眼巴巴盯着咕咕冒泡的大铁锅,不时舔舔舌头,等候开饭。
“马上!”
“给你!”
“汪汪!”
他站起身,放下小四眼狗,小狗蹦蹦追过去,咬住他的裤子,被他拖拽着进了蒙古包。
“队长快点屋里坐!”
感谢“书友20191026005539822”兄弟的打赏,年底了,事情实在太多,现在能保证一天四章都很费劲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哈!
第282章 给牛放气,这也行!
“这位就是孙建平小兄弟吧,长得真带劲,那啥你有空去问问毕力格那老东西,他们羊毛厂还要人不,我闺女想去当工人。”
扎赉特部落的畜牧队队长叫车乐根,是个中年汉子,他一进门,众人都起来向他行礼,车乐根哈哈笑着招呼大家坐下,自顾自的坐在小方桌旁边,自来熟的拿起一根羊叉骨开啃。
“夏天的羊肉不行,没肥膘,吃着不香,也就是你们来,要不我们往常都不在这个季节杀羊。”
车乐根啃得满嘴流油,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客套话,惹得包图和娜仁花都是一皱眉!
“药灌不下去,这可咋整!”宝力德老爷子也是懵圈,所谓医能医病,这牛现在水草不进,咋治?
谁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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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乐根、宝力德,以及围观的众人都长长吁了口气,望向孙建平的目光多了一丝丝感激和崇拜!
瞧瞧人家!
这头牛是整个牛群里最好的一头!
要是真死了……
又过了一会,宝力德老爷子看着牛后胯部渐渐塌下去的两个“坑”,又伸手给牛揉了揉,确认再也没有气体排出后,这才拔下针头,涂上一点紫药水防止伤口感染。
孙建平掏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油,笑着点了下头,车乐根顿时大喜过望,“那敢情好,你抓紧跟我来一趟,有一头牛肚子胀得像是要爆炸一样,我们这帮人也不敢下手,正好你来了,快帮我们看看去!”
“走吧!”
不打针不吃药,一根针头就把牛胀气的病给治好了!
老爷子也面带喜色,侧耳听听仍在放气的针头,冲孙建平竖起大拇指!
“我会一点。”
宝力德老爷子擦擦油汪汪的手,站起身,孙建平想想也跟了出去,“我去学习一下。”
车乐根眉飞色舞,孙建平想了想,“真给奖励啊?”
一头红底白花的大牛被拴在木桩子上,肚子胀得鼓鼓的,疼得这头牛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两个牧民站在牛跟前,一脸担忧的看着这头牲口。
牛这玩意,通人性。
“怎么放?这牛又不是气球,一戳就漏气……”
“瞅瞅,瞅瞅,我就说有会吃的嘛!”车乐根哈哈一笑,“艾玛你说这扯不扯呢,我来这光顾着吃了,把正事给忘了,那啥,孙建平同志,会兽医不?”
小豆丁也叼起肉骨头,蹦蹦跳跳跑在前面。
“真的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这半辈子名声也要毁在这头牛身上了。”宝力德老爷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跟我们队长说!”
“谢谢你了小兄弟,得亏着今天有你,要不这头大牛就废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
“也简单,就是在牛的瘤胃上方,大概是这个位置……”孙建平走到病牛身边,手指按在牛的左侧后腰上某个位置,“用空心针管一针扎下去!”
宝力德扭头看看车乐根,车乐根一个劲摇头,“这不行,牛哪能放气,就是扯淡……”
“老爷子,我在报纸上看过,说是外国碰到牛胀气的时候,就给牛放气,要不咱们试试?”孙建平绕着这头牛转了一圈,忽然想起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么一篇导报,凑到老头身边嘀咕两句。
宝力德老爷子不轻不重嘀咕一句,车乐根挠挠头,摆摆手,“你们看着整吧,能治好最好!治不好算我倒霉!”
“呼……”
包图大哥说得不错,去年一场暴风雪,他们的牛群损失了一半,现在剩下的三四百头牛都聚在河边一处下洼草地里,有站着的也有躺着的,远处还能看到一群正在悠闲倒嚼的骆驼,大概就是去年冬天求救时负责拉车的那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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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啥话,我们草原汉子,说出去的话就像射出去的箭,哪有返回的!”
这人……
“这就是吃多了积食,草料都堵在肚子里发酵了,灌药了么?”
“万一一不小心折腾死了咋整,算谁的责任?”
随后众人就听到好似水烧开时呲呲往外冒气的声音!
牛已经完全不叫了,眼泪也止住了,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盯着孙建平,透出柔和的目光。
“哈哈,我这不是听说他治好了一匹大黑马,故意逗逗他,那啥老爷子咱们去看看呗?”
“对对对,想要羊不?你走的时候我抓两只大的给你带回去吃!”
老头一脸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给牛放气的治疗手法!
孙建平一皱眉,按理说草原上懂兽医的人不少啊,怎么偏偏找到我?
“队长你别跟我们尊贵的客人开玩笑!”宝力德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干笑一声,“建平,队长和你闹着玩呢!”
老爷子一辈子在草原上放牧,光亲手屠宰的牛就不知道有多少,对牛的身体构造早就了然于心,他拿出一个饭盒,从里面取出给牛打针的不锈钢注射器,揪掉针头夹在手心,眯缝着眼,左手两根手指在牛的后胯部位稍稍按了几下,确认这里就是牛的瘤胃后,手腕一翻,一寸多长的空心针头噗的一声就扎了进去!
宝力德老爷子一眼就看出这头牛出了什么毛病,车乐根叹了口气,“灌了,可是灌不下去,牛犊子胀成那样,现在又不能让趴下,一趴下都容易胀死!”
车乐根喜出望外,一把握住孙建平的手不停地晃,孙建平连忙摆手,嘴里说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这么客气。
“实在不行就洗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