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得早起刨粪呢!”
“小钱啊,现在几点了?”老曹望向坐在角落里,跟李秀芝学纳鞋底的钱慧,全队满打满算,就她和王金刚有手表。
“曹叔,九点了。”
“嗯,蔡姨我想买一支钢笔,再给我一张纸,我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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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孙建平就爬起来,说是昨天供销社的蔡姨让他去一趟,独自一人套上乌龙马,直奔公社而来。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想到这,她老人家又有些坦然了。
“对,我又来了,骨头也来了!”孙建平笑着和营业员小妹妹开了个玩笑,“我要往江西寄一封信,再邮两百块钱。”
“你们这些宣传员真有钱,一出手就是两百块,要不你跟你们领导说说,让我也当宣传员?”
唉!
徐大娘心里也有些画魂,把女儿嫁给王金刚这个瘪犊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没看到,不知道被邮寄到哪里去了。
王金刚匆匆跑出门,跟在老徐两口子身后,往他家走去。
现在他手头就有了八百块!
足够支撑一阵子了!
“蔡姨,我看现在有抓猪羔子的了?”孙建平用供销社的笤帚把车厢板好好打扫了一遍,问蔡姨,蔡姨嗯了一声,“这不眼瞅着来到春了么,大家伙赶早,都去公社养殖场抓猪羔子,你们也抓紧点,别到头来让人给抓没了,这一年没啥养活。”
钱慧撸起袖子扫了一眼,脆生生答道。
老曹连连摆手,众人这才打着哈欠鱼贯走出去,陈培林等人嬉笑着拍打孙建平的肩膀,孙建平也还以友好的一笑。
“孙建平等会,我坐你车回去!”郝翠翠一看又是孙建平,急忙喊道。
乌龙马撒蹄如飞!
“你,你那不是空车……你个王八犊子!”郝翠翠气得一蹦三尺高!
孙建平挠挠头,我妈真是老太太抱孙子想得美,还娶媳妇?
你儿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妈现在每天晚上学习理论知识,白天下地插秧,隔三差五还要写心得体会,几番折腾下来,倒是把字练得不错,倒是省去了你姥爷的念叨,说什么没继承他的衣钵……听说大兴安岭冬天特别冷,你睡觉时千万盖好被子,穿得暖和一些,妈给你织了件毛衣,一并邮给你……”
果然父母的关注角度不一样,爸爸的信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而妈妈的信从头到尾都是叮咛嘱托,只是毛衣……
就着供销社的玻璃柜台,孙建平提起钢笔,刷刷刷给母亲写了一封回信,迭好,这才转身出门,直奔隔壁的邮局。
想想都激动。
他给母亲写了封回信,又邮寄去两百块钱,做完这些后,他感觉全身轻松,我这个当儿子的也能给父母邮寄点东西,尽一尽孝心了!
“金刚啊,走回去睡觉吧!”
不容易啊!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十几分钟后,女儿才端着一盆洗脚水,满脸潮红的从东屋走出来,徐大娘瞅了徐金山一眼,徐金山连连一甩袖子,这种事你让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开口!
“闺女啊,那事吧确实得劲儿,不过咱也要注意节制一点,别婚还没结呢就先怀上了,说出去让人笑话!”
汇完款后,他赶着马车,慢悠悠出了杜尔基公社,直奔二马架村而去。
到了家之后,徐二丫烧了一锅热水,端到东屋给王金刚洗脚,洗着洗着两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又滚到一起了。
“当宣传员……哪有那么容易呢!”孙建平笑了笑,马上岔过这个话题,不能再唠了,再唠露馅了!
听着东屋传出来的动静,老徐两口子面面相觑。
“你又来啦!”
“艾玛都这前儿了,抓紧回去睡觉吧!”
徐二丫臊得脸一红,低头说一声知道了,就匆匆推开门,把洗脚水泼在院子里。
她倒是一门心思想当宣传员,至少每天不用枯坐在这里捱时间等下班,还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和帅气的大哥哥们一起唱歌跳舞。
擦,空车咋了,就是不让你坐!
孙建平扭头看看又蹿又跳,破口大骂的郝翠翠,吐吐舌头,来气不?
来气你也得给老子受着!
“车上装不下了!”孙建平使劲一扯缰绳,喊了声驾!
“金刚哥走啊!”徐二丫见他两眼盯着报纸一动不动,又叫了一声。
马车停在供销社门口,经供销社派下来的专人检验后,直接给定了个一等,按照一百块钱一方全给收了!
六百多块钱到手!
附带十张工业券!
孙建平握着硬展展的票子,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掏出两块钱,去给小月月和兴文买了点好吃的。
徐大娘无奈,把女儿叫到一边,小声叮嘱两句。
马铃声声,蓝天白云,孙建平舒舒服服躺在车板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母亲给他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路过太平山大队的队部门口时,他又碰到了郝翠翠,这家伙正神情亢奋的和关永华争论着什么,孙建平不屑撇撇嘴,赶着马车,慢悠悠从他们身边过去。
孙建平把信小心翼翼的迭好,眨眨眼睛,终究还是长叹一声!
眼瞅着快进公社的时候,他把砍来的几方木头从小瓶子里释放出来,放在马车上,压得乌龙马一个劲翻白眼!
太多了!
累死马儿了!
“你使使劲,快点走!”
他是彻底和村民们打成一片了。
徐大娘没好眼色白了未来女婿一眼,王金刚蹭蹭鼻子,把报纸又翻了一遍,目光落在一条招工启事上面。
“建平吾儿,一别数月,你在大兴安岭还好吗?妈夜夜做梦都能梦到你,有一次还梦到娶妻生子了,新娘子好漂亮,把妈都笑醒了……”
他却很纳闷,郝翠翠是用了什么手段把田光明和钱慧顶下去,转而由她当了民办老师呢?
莫非是靠美色勾搭上关永华,让他把名额让给了自己?
搞笑!
那家伙长得小鼻子小眼,五官跟橡皮泥似的挤在一块,白天看像人,晚上看像鬼,关永华就算有那个心,怕也没胆子下家伙啊!
难道是……
第166章 上工了上工了!
郝翠翠用强,逼着关永华和她干苟且之事,然后以此作为把柄,要挟他把名额让给自己?
那关永华也态不挑食了,郝翠翠长得……
算了不说人家的坏话。
孙建平打了个哈欠,又想起了王玉梅。
让你们瑟!
果然不出徐金山所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金刚的父母,县里专门派车,由杨万春陪同一路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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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吃!”
“哎呦老哥哥可不敢当,得亏着你们照顾我们家金刚,我还要好好谢谢您呢!”王金刚的父亲也姓王,据说名字是后来改的,叫什么学军。
王学军……
“你个兔崽子,是不是早就瞄上了?”孙建平提起袖子擦擦脸上的苹果汁,拍了乌龙马一下,这货眯缝着眼睛,呲着牙,嘴唇一动一动的咀嚼着苹果,尾巴翘到天上去,显出十分的得意。
乌龙马两只黑玻璃般的大眼睛眨了一下,趁他不注意,一头扎进他的大衣口袋里,从里面叼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国光苹果,咔嚓一声咬开,汁水四溅,崩了孙建平一脸。
“诶我草,是不是金刚他爸妈来了,前几天来信说要过来一趟!”徐金山一拍大腿,扔了铁锹,一溜烟的往屯子里跑!
都扣你们工分!
“领导您好,抱歉抱歉,我们正忙着春耕,没有迎接领导,还请多多海涵!”
“上头决定的事,谁知道呢!”老曹抓起筷子,唏哩呼噜喝粥,听着房顶呼呼啦啦的排叶似的风声,“春天了,又开始刮穷风了。”
“没有了,真没有了!”
孙建平一把捂住口袋,转身就跑!
不应该啊!
老曹紧走几步上前,握着王金刚的父亲的手,寒暄道。
天上的云彩多了起来,许多向阳坡的小草也已经倔强的钻出了嫩芽,昭示着大兴安岭的春天早早到来了。
队部门口,大榆树上闲置了一个冬天的铁疙瘩又叮叮当当敲起来!
“上工了,上工了!”
忙活一上午,也才装了两车黑土,众人却个个累得够呛,站在原地一个劲的擦汗。
“爷爷,哥哥上学,为啥不让我去哩?”小月月站起来,小手戳着筷子,板着小脸问道。
“王金刚那孩子……”老曹叹了口气,“也就那么回事吧,上边下通知了,说是三月一号让孩子们都去队里小学上学,对了老闺女,等下你找两块布,给兴文弄个书包。”
大白马也把脑袋凑过来……
似乎比秋收更累!
“建平哥,曹叔,你看那是啥?”小陆这孩子眼尖,远远看到一辆军绿色的小吉普车进了村子,倒把老曹给整蒙了。
“还小啊,人家要七岁的孩子呢!”老曹一把抱过孙女,“我大孙真招人稀罕!”
“那个是王金刚他妈?真年轻啊!能有三十?”
老曹说的没错,几场“穷风”刮下来,气温急剧升高,连羊皮大衣都穿不住了,融化后的大量雪水哗哗流进咕噜河,河水水位暴涨,夹杂着还没融化的冰块互相碰撞,发出砰砰的声音,顺流东下,汇入滚滚嫩江。
老曹熟门熟路的把活派完,领着众人扛起铁锹,坐上马车,直奔东头岗子地。
“要说是二十岁小姑娘都有人信……”
听这个名字,就可以对此人的人品略见一斑!
孙建平站在人堆里,歪着头看着王金刚的父母,被乡亲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跟在老徐两口子身后,一步步走进徐家小院。
“爸,今晚上还上课啊?”
“钱慧当不上,成分不行,是那个叫郝翠翠的。”
吴老二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