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不爱了为什么不早说!你还是个男人吗?!把私生子弄到集团的高位你他妈想恶心谁!叶庚华你就是犯贱!你有今天都是你活该!”
越说情绪越激动,妈妈没忍住最后发飙了,抬手狠狠甩了爸爸一巴掌,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在泄愤。
看管的人跑来把我妈拉住,我的泪水无声地流。
爸爸脸上的红手印很明显,他默默地低头承受着,没有吭声替自己辩解一句。
妈妈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来。
“你就在里面好好反思吧,我不会再帮你,方家也不会。现在就你的好儿子明哲不肯听我的话,还在替你折腾,每天四处求人,活得毫无尊严,你满意了?”
她对爸爸撂下狠话就离开了。
爸爸垂着脑袋,禁不住颤抖的双肩出卖了他隐忍的情绪。
我哭了。
爸爸擦干了眼泪努力对我笑,他跟我道歉自己做错的事,说他曾经犯过的错他不否认,是他罪有应得,但这么多年,他没有不爱妈妈,没有不爱这个家。反而是因为太在乎了,害怕失去,才没把事情处理好,一步错步步错。
他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我从不曾见过如此卑微的父亲。
曾经不管我遇到了什么困难,他都会淡定地帮我处理好,对我说:有爸爸在,放心。
他曾经是我的天,是我们这个家的天,而现在,天塌了……
他和我说,如果和高廷安一起过得不开心,想分开就分开吧,爸爸如今已经不构成把柄,不需要我牺牲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来拯救他。
他最后告诫我,不要全信赖高廷安,虽是夫妻,但有时候也该留点心眼,做个聪明的女孩子。」
……
日记读到这里,陆洲的眼眶早已泛红。
如同听叶芳菲在耳边低声诉说着自己沉重的过往,让他的心口堵得难以呼吸。
他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而这还不是全部,接下来的每一页日记内容,都让陆洲更加窒息。
「……怎么会?求求了,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怎么可能在牢里自杀,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
不至于,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这里头一定不对劲……」
……
「……我真的永远失去他了,怎么办?
好痛,怎么办?
我错了,爸爸,我错了,我不该觉得你罪有应得,你是不是在惩罚我?
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
……
「……每天都失眠,一闭上眼就是他过去的样子。
我已经没有办法用文字描述我的状态,很糟糕。
调查结果出来了,证实他为自杀。
我不信,我总觉得不对劲,一定是有人在杀人灭口,我要想办法查清楚……」
……
「……这些天稍微能睡着了,但噩梦每天都来纠缠我。
妈妈的状态比我更糟糕,她每天都活在自责里,她总觉得是自己那次对爸爸放了狠话导致他不想活了。
她精神变得不太好,要医生开安眠药才能入睡,头发白了很多……」
……
「……今夜又惊醒了,醒来一身冷汗。
好累,想爸爸了,好想他,要是还能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他肩头撒娇多好。
一切都回不去了。
近来妈妈的精神状态越发差了,父亲的离去,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难以走出来。
而哥哥,则每天用超负荷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痛苦。
我们谁都不好过……」
……
「……今天吃饭,听哥哥和大嫂在聊集团的事。
最近似乎集团内部纷争挺乱的,哥哥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起码有十多斤,我问他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没有。
他说我帮不上忙。
大嫂却插了嘴,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地对我说:“你要是真想帮忙,那就让你老公收手,他只不过是叶家的一个女婿,别胃口太大,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类信息,高廷安在动兴大集团?
自父亲出事后,我便很少见他了,也很少再回那个家。没想到父亲不在了,高廷安会做这种手脚。
大哥似乎不满意大嫂对我透露这些信息,当着我的面骂了她。
大嫂哭了,说我哥就是蠢!现在爸不在了,再不狠心点把家业护好,到时候指不定落到谁的手里,她哭着离开了家。
妈妈全程一声不吭,她碗里的米饭都不知道有没有吃两口,她消瘦了很多,轻叹了一声气说吃饱了,就回房了。
这个家,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
「……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去当面找高廷安聊了,我直白地问他是不是在打兴大集团的主意。
他永远一副温润斯文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对我笑。
我以为他会解释,为自己找合理的借口。
却没想到,他反而很直白地回了我一句:“我不能打这个主意吗?”
我对他这个反应感到极度不悦,近乎脱口而出:“你当然不能,你越距了!”
他摘了鼻梁上镜框,慢悠悠地擦着,“谁越距,我都没有越距。”
他的口吻有种说不上来的笃定,仿佛兴大集团本就有他的一份。
我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对他说,就算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也不该有这种念头。
但高廷安的话抢在了我的前头:
“你是叶家的继承人,兴大集团本应有你一份。我知道你父亲走了之后,你没有心思再理这些烦心事,可兴大集团如今内部动荡,现在我不替你出手,到时候你是要吃大亏的,我是在为我老婆争取应得的利益。”
借口,好大的一个“为我好”的借口。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需要了。我家的事,我自己会和我哥商量妥当。况且我对集团没有兴趣,我早就表过态了,集团的事我不会插手。”
我对高廷安说。
高廷安:“你的意思是,你想把你该得的那一份拱手相让给你爸的私生子俞兴洋吗?你要不要先回去问问岳母,她希望你这么做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算我要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也该由我来亲自处理,不用你操心。”
“菲菲,你是不是太把我当成外人了。商业之道,我比你更懂怎么操作,你应该信任我。”
我的脑海里,这时响起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别太信任高廷安。
“谢谢,但这件事,我还是认为由我来和家人协商处理更妥当。”
“我不是你的家人吗?”高廷安挑着眉,“有求于我的时候,口口声声一家人,现在用不到了就划清界限吗?”
我感觉他在故意误解我想表达的含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好没有这个意思,菲菲,容我提醒你一下,不要忘了当初你爸进去了,你哥能全身而退,是谁在背后保他。”
我当然听得出来,高廷安在警告我。
“既是夫妻,分什么你我?你说是吧?”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那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在那一刹那,如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透,一个强烈的预感在我的心头涌起。
这怎么有点像一场阴谋?
难道他是有备而来?
如果真的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
后续日记里的文字让陆洲陷入悲伤。
很显然,叶芳菲最终还是对高廷安生了疑。
有了疑心,必定会想办法去查。这也是叶芳菲后续逐渐发现高廷安真面目的开端。
日记后面的内容透露,兴大集团经过好一番内斗,最后被高廷安掌控,这事对叶家来说,是继叶庚华出事后,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圈内对此议论纷纷,没人觉得一个叶家女婿抢了兴大集团的掌权有什么不妥,因为大家都默认了,高廷安能做出这个举动,一定是获得了叶芳菲的允许。
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叶庚华死后他儿女难免会进行的内部财产分割斗争,最后叶芳菲仗着自己老公有手段,在这场斗争中赢得更漂亮一些罢了。
实际上,叶芳菲允许了吗?可以说被迫允许了。
因为那时候的她认为,这些财产、地位、利益都没有她哥平安无事来得更重要。
别人想要就让别人要去吧,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地位没有了可以再往上争取。
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他哥还年轻,他日还能东山再起,他那么优秀,有朝一日再像父亲一样创一个兴大的辉煌或许并不是梦,而人一旦没有了,就一切都白谈了。
即便被嫂子诟病,被外人指点,叶芳菲都无所谓了。
而透过了这一次事件,叶芳菲也终于渐渐窥见了高廷安一开始对他们家下的那盘棋的端倪。
比如,他当初为什么非要她嫁给他才肯出手帮助父亲。
回头仔细想一想,叶芳菲心里又更加怀疑,高廷安当初所谓的“帮”到底是真的帮,还是在给他们家挖着另一个大坑。
但有一点,她又有些想不通。
如果只是图兴大集团,高廷安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他手握摧毁父亲和大哥的把柄,又有靠山,真想要兴大集团,直接用这个条件和父亲做交换即可。何苦跨那么一大步娶她?
高廷安到底在图什么?有没有可能只是她自己多想了?
这是困惑叶芳菲许久的一个点。
叶芳菲一度在怀疑和自相矛盾中反复斟酌。
她也一直暗中在找人查父亲狱中自杀的真相。
而最终桩桩件件的蛛丝马迹都很难不让她怀疑高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