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圣突然想起猛子是韩国人,偷渡来的延边,想想也就释然了。
葬礼都是他生前的小弟在操办,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一边鼻涕横流,一边嘴角微笑。
真他娘的假。
老大没了,肯定是手底下的人上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儿,能哭出鼻涕泡来已经是难为他们了。
“嫂子和涛涛怎么也不在?”
李子圣疑惑道。
“可能是伤心过度吧,毕竟猛哥对家人是真的好,突然没了…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李子枫敷衍道,老大哥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不自觉的看向鞋面。
不论如何,姜猛久也照顾了老三几年,虽然晚节不保,但怎么说面子功夫还是要照顾到的。
“别难过,猛哥走的也算体面了,没有祸及妻儿。”
李子圣西装笔挺,拍了拍老三厚重的背部。
没曾想老三表情冷漠,毫不在意。
“大哥我明白,猛哥对我再有恩,他也不该对大哥你下手的,他真不应该这样做……”
“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李子圣掏出一包烟分给了两人,自己则叼着一颗棒棒糖。
“我养伤这段时间公司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没有。”
李子枫摇摇头。
“那就行。”
话音落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几个和尚围坐在棺椁前念诵经文的声音。
前来吊唁的人们毫不在意这场葬礼,这就是混黑,死了一了百了,没有什么江湖道义,也不会有忠诚的小弟想着帮你复仇。
电视剧里演的终究都是假的。
“哎,你们坐这儿呢?”
陈亦勋戴着白袖套坐到了三人边上。
“啧啧,没想到这小西八棒子还挺硬气,直接吞枪自尽了。”
三人看向他,“这对猛哥来说已经是最体面的结局了。”
陈亦勋摇头晃脑,表情纠结道“那是他想体面,想让兵哥念及旧情放过他妻儿才自杀的。”
随后他想了想,补充道。
“如果他不体面,我们也会帮他体面的……话说回来猛子也算是个男人哈,对老婆儿子是没话说,就是晚节不保有点傻逼。”
“呵呵…洗白工作开始了吗?”
李子圣并不想在这上面谈及太多,这事儿挺糟心的,前几天还在一起吃饭来着……
“开始了啊,都按照你说的办了……”
陈亦勋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说道。
“首先就是KTV会所一类的,那些脱光了跳舞、在小包间里打炮儿之类的项目都取消了,走高端商务接待路线,嫖要先付台费,然后客户自己和小姐商量价钱,我们不从中抽取嫖资……用你的话来说这叫啥来着?”
“利益断层。”
李子圣提醒道。
“阿对!利益断层!还是学过法的哈……这样一来嫖娼就是小姐和客人自己的私事了,咱既没收嫖资,也没赚抽成,也没提供场所,台费酒水也是合理合规的,就不会涉及到……”
陈亦勋支支吾吾“涉及到…那个什么罪?”
“组织领导卖淫罪和为卖淫提供场所…”
“啊对对对!”
陈亦勋一拍大腿连连称赞“这办法好,也不怕突击检查了,没抓现成的稍微打点一下就行,再不济就算被搞了也就……停业!对对对……停业整顿3到6个月罢了。”
“这只是最基础的罢了…”
李子圣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放进嘴里。
“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只能说在我认知范围内尽量帮你们有法律风险的行业给整改一下……像赌场那些我就无能为力了,最好是找替死鬼来扛事,承诺好风险和利益就行。”
李子圣这番话说的非常中肯,他确实不是神仙,法律相关的问题了解不少,但绝对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最好还是让兵哥把黑灰产业全部断了,高利贷那些就按照微众贷的模式去做,挣了这么多钱去搞搞房地产弄弄土方砂石,个顶个的暴利行业……”
陈亦勋听后连连点头“那不是兵哥没这个脑子又信不过别人嘛!多了不说少了不唠的,政府投标想搞下来不要太简单,反正吃吃关系弄个公司去竞标,无非就是多走个流程的事儿…基本都是内定好的,门儿清。”
有关投标招标之类的猫腻李子圣心里也很清楚,无非就是内定投标人,或者做局、串标、泄密或者以大大低于成本的低价中标等等,里面关系也非常错综复杂。
如果是正儿八经做工程的话确实少不了和那些官员打交道,看的就是谁关系够硬,送礼够狠。
而现在已经2015年了,办事不收礼的苗子也已经初见雏形了,一般老板没点门路找不对人这礼还真难送进去,就算手头有钱也白搭,这一点不单单是做生意,只要需要用到“关系”,多少都会牵扯到。
这年头,敢直接收好处的只有两种人。
骗子,傻子。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呵呵。
当官的也爱惜羽毛,怎么可能让自己把柄掌握在区区商贾手上?
“其次就是保护费,分红之类的要规范,从事看场的小弟要有合法正规的身份……阿圣你说这有必要吗?反正都是看场子,还弄个合法身份,他们又不是逃犯杀人犯,身上也没案子啊,至于吗?”
陈亦勋疑惑道。
“当然有必要,要想彻底洗白,手底下的人就必须要有一个身份,不能是社会无业青年,否则一看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李子圣接着说道。
“像保护费那些得改一改,最好是成立一家安保公司,然后把看场子的小弟全部挂职在安保公司名下,如此一来这些社会闲散人员就相当于有了一份正当工作,再把保护费修改成“安保费”,拟一份合同,让收保护费的场所和安保公司签订协议,价格不变就行……”
陈亦勋听的长大了嘴巴。
“卧槽,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办法也能想出来?”
“呵呵……”
李子圣摸了摸鼻子,接着说道。
“勋哥,你知道非法生意和合法生意的区别是什么吗?”
陈亦勋摇摇头,他要是懂这些也不混社会了。
“税。”
“你看,你们收保护费,看场子,这就是非法的,因为保护费不上税,但是保安看大门就是合法的,因为工资收入都是要缴税的,税代表了一个生意是否正规。”
“你想想,有了安保公司的名义,那保护费就名正言顺的成为了雇佣安保人员的费用,安保人员的薪水也是合法合规的,万一遇到砸场子捣乱的,他们穿着保安服照样可以打人,有什么区别吗?难不成披了层皮还拿不动刀了?”
陈亦勋一直点头,点的脖子都酸了。
“所以洗白的方针其实很简单,把收入不明来源找个幌子套上一层公司的外衣,将这些收入合法化透明化,如此一来你们就是正规公司收到法律保护的公司……”
李子圣显然在这方面非常专业。
“像KTV里的拉皮条生意也是这个套路,撇清可能违法的隐患,增加合法收入来源,就像是潜规则一样,客人都明白的。”
陈亦勋沉思了片刻。
“那阿圣,你再给哥讲讲赌场该怎么弄呗?这方面是大头,舍弃掉太可惜了……”
李子圣皱了皱眉,“赌场……”
“刚才不是说过了,这种生意最好是放弃掉,如果实在想搞,有保护伞的情况下还是能搞的,但是风险还是太大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赌场负责人,让他负责经营赌场,大不了分他点股份,承诺坐牢以后每年多少钱的善后金,但这个人嘴巴一定要硬,并且得有把柄在你们手上…其次就是不能和兵哥扯上关系,也就是说赌场真的出事被查了,最多也就查到负责人头上,绝对不能再牵扯到上面……”
“所以分钱最好用现金,能不交流就别交流,总之这一块的生意你们看着搞,现在都流行网赌了,赌场其实并不吃香……”
陈亦勋听罢摆了摆手。
“行了,总之阿圣你既然肯帮忙,剩下的一个月肯定能给兵哥手底下的产业洗白的……不过你们真的不打算留在延边吗?去杭州干啥?”
洗白的事老二老三插不上话,听说到回家的事儿,两人也搭腔道。
“大哥说延边的社会资源太贫瘠,人力资源稀缺,杭州在内地发展势头很猛,所以去那里发展速度会快一些……”
“而且那边治安也比较好,起码不用担心遇到暗杀这些事了,大哥说无非就是尔虞我诈,总比刀尖舔血要强……”
陈亦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哈…这年头混社会也不好混了,关系越来越难走,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送礼都得变着法的送,真他娘的墨迹。”
李子圣对此只是笑笑。
他平静的说道。
“社会是不断进步的,法制也是不断进步的,像80年代90年代,国家百废待兴,只要肯下海打拼,够胆问银行贷款,时至今日我想混的都不会太差…
上层体系也是一样,一个国家想要安稳运转,肯定得让人民有法可依,有理可据,否则社会动荡、法制凋零对发展不利,商业规则在逐步完善的同时,法律规则也在不断完善,包括官场之中的潜规则也会进步…”
陈亦勋听的头都大了,连忙打住李子圣的长篇大论。
“下次我家建房子打地基就找你来打,你这嘴啊叽里呱啦的天都让你说破了。”
又聊了一会儿,李子枫冲老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三眼神中充满了冷漠,点头回应后站起身像一座大山一般。
“大哥,勋哥,我去处理点事儿,一会儿回来。”
众人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
李子洋离开灵堂,驱车来到一处地下室。
延边杀手高矮胖瘦四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而地下室里,绑着两个人。
一少,一老。
一男,一女。
两人看见李子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冲他露出了惊喜和求救的表情!
可惜嘴巴被捂的死死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呜呜呜。
李子洋沉默着走上前,扯开他们嘴里的布团。
“洋哥!快救救我!”
“阿洋……你猛哥他怎么样了?”
两人正是姜猛久的老婆孩子。
“你们他妈死定了,这是我大哥李子洋,一个打你们全部都绰绰有余……”
姜涛见到李子洋,心里瞬间安稳,再也不怵那些绑架他的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