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伊没说话，却悄悄塞给楚江一块糍粑。
这是老村长家的手工糍粑，香甜软糯，宋伊伊极为喜爱。
“……是有些心事。”楚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明天的直播，我担心不会太顺利。”
“为什么？”
众人一脸疑惑。
首次直播，大家旗开得胜，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
作为大功臣的楚江，居然对明天的直播缺乏信心？
“你谨慎过头了吧？”叶辰笑道：“我刚才看过村里的竹雕工艺品，虽说是竹子做的，原材料没多稀罕，但手艺确实不错，观众们肯定会喜欢的。”
陈静也道：“而且绿竹村风景秀美，观众们看见竹雕产自这样的环境，应该更愿意购买。”
楚江苦笑。
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众人对绿竹村直播充满信心，其实是乐观过头了。
“真的有困难？”胡磊紧张问道。
楚江在第一场直播中起到多大的作用，胡磊感受最是真切。
现在听他这样说，胡磊当即信了六七分！
楚江点点头：“不管是竹雕的工艺造型，还是售价，其实都大有问题。”
“啊？！”
胡磊脸色更难看了。
这可真是坏消息，他宁愿相信楚江判断错误，否则明天的直播大概率要搞砸！
“先说工艺造型吧。”楚江沉声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老村长家里摆着至少二十几种竹雕，包括关二爷、齐天大圣这样的历史和神话人物，还有十二生肖、福禄寿字形等等。”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胡磊不安问道：“这些竹雕造型寓意都是很好的，符合咱们传统文化，适用各个地方的消费者。”
楚江点点头，又摇摇头。
“但是，这些工艺造型太普通，甚至可以说毫无特色。在全国各地的旅游景点，都有大量类似的手工艺品出售，消费者根本一点也不稀罕。”
“可是……”胡磊脸色一变再变，终究是不甘心道：“绿竹村的竹雕，百分百都是纯手工雕刻，和那些工厂里用机械批量生产的不一样啊！”
楚江苦笑：“这正是竹雕的第二个大问题所在。”
看众人都露出迷茫之色，楚江便为他们耐心解释。
“纯手工雕刻，效率比工厂车间更慢、产能更低，价格却要高出许多。你们觉得，消费者能接受吗？”
叶辰闻言不服气道：“喂喂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这可是纯手工艺品啊，卖贵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楚江也不与他争辩，只淡淡报出一组数据。
“我在网上查过，各地景区售卖的竹雕，价格普遍是10元至100元之间，由器型大小决定价格。”
“而绿竹村的竹雕，最便宜的小件，售价也在80元一件……”
说到这里，楚江便住了口。
他从在场众人的脸色变化，就知道他们都听懂了。
其实，竹雕若是技艺精湛，要像其它珍贵文玩一样卖出高价，也是有的。
但绿竹村的工艺水平，并未达到那种登堂入室的级别。
仅从村长家竹雕的器型，楚江就已经看出来了。
绿竹村，恐怕并非悠久传承的竹雕村落。
大概是近些年为了发展村里的经济，村民们才集体学习竹雕手艺。
否则，怎么解释村长家的竹雕，造型工艺和旅游景点常见的纪念品风格类似？
不具备真正的文玩收藏价值，这种竹雕就只能沦为地摊货了。
“这些纯手工的竹雕……卖的贵些，真不行么？”胡磊颤声问道。
其实，他自己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这几年竹雕销量不好，或许正是楚江所说的原因。
胡磊又想起自己中学时，历史课上曾经教过，工业文明冲击农耕文明，落后的手工业者在机械生产力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对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绿竹村的经济窘境，不就是落后文明与先进文明冲击后的结果吗？
“如果把价格降低……”楚江轻声道：“我们明天的销量还不至于太难看。”
但这话说完，他自己又摇摇头。
“绿竹村是手工生产，竹雕产量有限。一旦用低价促进消费，就算把村里的竹雕卖光了，村民的收益也上不去。”
“以量取胜，薄利多销，并不适合传统手工业。”
楚江自言自语，却突然发现周围人都安静了。
他左右看看，发现大家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楚江问道。
叶辰咽了咽口水：“……楚江，我真怀疑咱俩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还是说，你们星环公司签艺人，都要先进行文化考试？”
他是正经的文化课学渣。
当年作为艺考生参加高考，文化成绩只有230分。
就这，叶辰的分数还高过了同期入学的平均文化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叶辰想起自己对村长夸下的海口，抱着脑袋做痛苦状。
“无颜见绿竹村父老啊啊啊！”
陈静微皱着眉头，银牙咬着双唇，眸中尽是不甘之色。
宋伊伊耷拉着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块糍粑，却好像没了胃口，半天都不曾咬过一口。
见大家都被自己扫了兴，楚江很是愧疚。
他安慰道：“别紧张，或许是我想多了，说不定明天销量会很好呢？”
只是，这话却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其实楚江觉得，绿竹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凭学徒水准的竹雕手艺，想要致富，确实是太难了。
“又或许，绿竹村有其它的价值，并不在竹雕上……”楚江在心中暗暗想着。
第66章 村中腊味
翌日。
众人强打精神，准点开播。
“大家好，今天我们来到风景秀丽的绿竹村，为大家找到了一大堆精美的宝贝！”
大概是昨晚楚江给到众人压力，叶辰居然背了一整晚的开场白。
现在听他口若悬河，还真像个专业的带货主播。
“武财神关二爷，寓意财源滚滚！”
“十二生肖，总有一款适合你！”
“福禄寿字雕摆件，送给老人的理想佳品！”
随着叶辰话音落下，楚江、陈静和宋伊伊也很配合，将竹雕工艺品一件件摆在上桌。
【竹雕？】
【绿竹村卖竹雕，嗯，很合理。】
【手艺还不错，但是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想起来，去年旅游，在W山景点见过这种纪念品呢。】
【W山我没去过，但H山景区也有卖这种竹雕。】
【这么巧？我在南岭旅游也见过。话说，竹雕到底是哪里的特产？】
【听你们这聊天，好像哪哪都能买到竹雕？】
直播间的弹幕，关注点慢慢就变了。
叶辰一边吆喝一边偷看弹幕，发现真像楚江昨晚预料的那样，竹雕的工艺水平成为一大败笔，已经引起观众的质疑了。
他咽下一口口水，看着面前准备向粉丝推销的竹雕。
‘每只生肖仅需80元，整套十二生肖仅需800元’的台词，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可即便他不说，商品也早就摆在货架上了。
有好奇的观众看了一眼，立刻就被价格吓了一跳！
【几个竹子雕的小玩意，居然要卖800块钱？真的假的？】
【割粉丝韭菜吗？这定价也太夸张了！】
【这年头，明星是不是都把粉丝当傻瓜？但粉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良心不会疼吗？？？】
弹幕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气得叶辰脸都绿了！
天地良心！
这是助农直播，他一分钱提成都没有，纯公益善举啊！
陈静和宋伊伊两名女生，也是感到委屈和无奈。
明明是做好事，但只因为信息不对称，就被网友粉丝们骂成这样。
正当三人纠结着，该如何向网友解释价格问题时，楚江突然开口说话了。
“把货架清空，先不着急卖东西，我们带粉丝们逛逛绿竹村。”
这话，却是对胡磊说的。
眼看直播间弹幕气氛不对，带货根本进行不下去，胡磊哪敢犹豫？
他立刻按楚江说的，把所有竹雕产品下架。
“各位，我们假装现在是户外直播好吗？”楚江微笑着，对手机镜头说道。
【可以可以！】
【听江神的，比起竹雕，我对这个村子更感兴趣。】
【我快被城市里的996生活憋疯了，江神快带我看看青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