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弘雪？找他确认过了么？”卢壬佳的声音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有了之前的焦急。
“没。”莘弘雪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有些迟疑，“陆离他..他在忙，要不晚一点...”
“啊，这个时间好像确实有点早，他应该还在看书吧。”卢壬佳理所当然的回答，“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数学和中医这两个毫不相干的领域都能够无比精通吧。”
“嗯？”莘弘雪发出了疑问的语气。
“嗯什么嗯嘛，你男朋友你还不知道的咯？我刚反应过来，他就是莫院长说过的那个陆离吧？”卢壬佳调笑着说道，“不过，弘雪，可真有你的啊，这么远都能认识。学习能力强就算了，关键是还长得这么帅这么有型，不声不响的你可真是搞了个大新闻啊。”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啊？”莘弘雪的眼前浮现出从陆离屋子里走出来的三个女人。
尤其是那个一边走一边整理肩带的女人。
“好啦好啦，知道不是你男朋友啦。”卢壬佳的声音充满了敷衍，“你们只不过是碰巧认识嘛，然后陆离他今天碰巧去医院而已嘛。”
“是啊。”莘弘雪点了点头。
“哎都到现在了你还...”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无奈，“算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弘雪啊，我听我那个同学跟我说了陆离今天晚上的症状。作为一个医学生，我得提醒你一句啊，就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但pde5这种东西，你还是管管陆离，最好别让他吃。对身体不好的。而且你也要注意点啊，记得跟你男朋友...哦，记得跟陆离说一声，长时间坐车以后别那么着急吃，先洗个澡，然后最好再溜达半个小时，这是我作为一个医学生给你的建议，balabala....”
莘弘雪神色有些茫然，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呼...罗里吧嗦说了一堆，心情总算平复一点了。”电话那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一些落寞，又有一些郑重：“弘雪，谢谢你。然后，替我向陆离转达一下谢意。今天，真的谢谢他。”
“怎...怎么了？”莘弘雪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简而言之...”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继续说道，“我父亲本来是身体有点小毛病，正好想着来看看我，于是就顺便来做了个普通检查。检查结果倒是没问题，除了白细胞有点多。但是他最近有些感冒，所以我们也就没在意。”
莘弘雪此时拿着电话，安静的当着一个听众。
“但是，在陆离给了他那个药方之后，他有些不确定，而且陆离还跟他说了早期之类的话。”电话那头顿了顿，“他本来只是跟我抱怨来着，但是我托我中医系的朋友看了一眼陆离给的药方，我朋友说，那个药方有几分《黄帝内经》的影子，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他建议我父亲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然后，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父亲在做ct的时候，发现了...”电话那头顿了顿，“发现，他的肝上，长了点东西，虽然很小，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原因，我总觉得不是好东西.....我在等病理穿刺结果。但，不管怎么说，就算真的是癌症，也是属于早期，而且是发现特别早的那种早期。治疗起来很简单的。所以，弘雪，真的，谢谢你和陆离。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了父亲，我..”
卢壬佳的声音停顿了，随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请76号前往3号窗口打印病理检查单]冰冷的电子机械声在医院走廊之中响起。
卢壬佳擦了擦眼泪，对着电话说道，“啊，穿刺结果出来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找医生了。”
随后，她没有等待莘弘雪的回应，便走向了3号窗口。
在打印出了病理单之后，卢壬佳看了单子上的数字一眼，脑海之中有些发晕。
竟然...
真的是恶性的...
她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使劲的掐着自己右手的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她从兜里抽出一张湿巾，找到了一处勉强能够反光的金属板，对着金属板上倒映出的面容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泪痕。
在确保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嘴角向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向着肿瘤科主任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只是，半路她就停住了。
因为她的父亲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对她挥了挥手。
“不是，爹，你怎么出来了啊？”卢壬佳的神色有些恼怒，“你不要自己有关系就觉得肿瘤科主任的号很好挂啊？再说了，今天邓主任又不值班，你出来干什么啊！”
“哎呀，刚好我不是看到有几位病人神色焦急想要来找他，然后咱不还得等病理穿刺吗？”卢壬佳父亲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再说了，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我要是想看病的话大晚上我都能把院长给揪出来...”
“你...”卢壬佳有些气急败坏。
就在这时，旁边的门开了。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有些失魂落魄，他的脸色煞白，身形有些摇晃，他在卢壬佳父亲面前停了下来，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对着卢壬佳父亲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谢谢你...”
“兄弟，看开点。”卢壬佳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可是...”中年人的嘴唇颤抖着，却无力发出任何声音，最终，他长叹一声，“确诊了，癌症。我...”
“谁还没个癌症了。”卢壬佳父亲看着中年人说道，“看见没？我闺女，病理穿刺非要瞒着我去拿。我估计我十有八九也有癌症，看开点嘛。再说了，癌症怎么了？多少得了癌症的是被自己吓死的？在退一万步，没个癌症难道就能长生了不成？想那么远干什么，或在当下啊兄弟。”
“我...”那个中年人的神色顿时极为复杂。
而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表情更是异彩纷呈，本来想呵斥卢壬佳她爹的话更是愣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还能怎么说？
一个明显家境不凡的、而且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人，在看到自己来求医之后，还给自己让出了位置...
“那个，真的麻烦您了”那个年轻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卢壬佳她爹说道，“然后，借您吉言了。”
“不碍事不碍事。”卢壬佳她爹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肿瘤科主任办公室中。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仔细的看着白光灯下的片子，随后眯了眯眼，他看向卢壬佳，刚想开口，就被卢壬佳打断了。
“别介，您千万别说要单独跟我交流。我们家老爷子都猜到自己有癌症了，您要是再让跟我单独交流指不定她老人家咋想呢。”卢壬佳连忙摆了摆手，“您实话实说就行。”
“我就一个问题啊。”医生推了推眼镜，“老卢啊，你是怎么发现的？这玩意儿在常规体检里最多就一个白细胞轻微异常，而且早期在身体上根本没有任何症状，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玩意儿的？”
卢壬佳顿时有些急眼了，“不是哎邓主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您知道我是学医的，我爹这个明显...”
“没事，等会我给你爹做个微创手术就行。”邓主任对着卢壬佳说道。
“...哈？”卢壬佳眨了眨眼，“微创..手术？？”
“咋，你不是说你学医的吗？”邓医生指了指白板，“你能看不出来你爹肝上这个东西多大？这不写的清清楚楚0.2*0.3吗？这么大的东西不做微创做什么？你一个学医的能不知道手术对人体危害有多大？”
“不是...”卢壬佳晃了晃头，“邓主任，这可是癌症哎？癌症哎！！”
“癌症就是不治之症了？再说了，你爹这个癌症发现的也忒早了点，说这个癌症是前期都算这个癌症早产了。”邓主任白了卢壬佳一眼，“而且一点转移的迹象都没有。最多做完微创手术以后让你爹每个月来检查两次，只要半年没异常就完了。”
“...哈？”卢壬佳眨了眨眼。
“反正你们大五毕业之后到研究生入学之前那个暑假也要来实习，这么着，我等会儿让人给你安排个手续，你跟我进去看着吧。早点观摩对你也有好处。”邓主任点了点头，随后继续看向卢壬佳她爹，“所以，老卢啊，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跟我说说呗？别说是你了，如果不是你闺女今天一定要做这个病理穿刺，我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这也太隐蔽了。”
卢壬佳她爹眨了眨眼，“我要是说，这是我用一个打火机换来的消息，你信吗？”
邓主任看着卢壬佳她爹，卢壬佳她爹点了点头。
邓主任迟疑了一下，“那个，老卢啊，我认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精神科医生，今天刚好有值班的，要不...我等给你做完微创手术，我给你安排一下？”
卢壬佳她爹神色有些奇怪，他看着邓主任，“不是，你们这...衔接的挺好啊？”
“行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邓主任站了起来，“刚才那些话，固然有我在安慰你、想要消除你紧张感的因素，但我刚才说的，全部都是真的。真没事，等会儿做个微创手术就行。你要是不相信，微创手术的时候我给你半麻，我绝不跟你闺女说什么悄悄话，也不给你隐瞒病情。”
“那还是全麻吧。”卢壬佳她爹说道。
“想得美，就这么点个小手术还想全麻，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不上班吗？”邓主任白了卢壬佳她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得累死累活管那么大一个集团？”
“你能不能别当着我闺女拆穿我啊？”卢壬佳她爹有些气恼。
“咋的？这就算拆穿了？那我要不要跟你闺女讲讲你高中都干了些什么事儿？”邓主任一边开着单子一边说道。
“邓铭你差不多得了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没黑料了啊！哎闺女我跟你说啊，你别看邓铭他现在...”卢壬佳她爹拉着卢壬佳喋喋不休。
邓铭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哭笑不得但是神态明显已经放松下来的卢壬佳，继续低下头开着单子。
好了，现在卢壬佳父女俩的心态全部稳住了。
等做完手术之后，问问他俩，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如果所有的癌症，都能够与卢壬佳她爹一样，发现的这么早的话，世界上能少多少悲剧？
医学界，又能有多大的进步？
第58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三个小时之后，单间病房之中，卢壬佳她爹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
12:08.
新的一天，开始了啊。
“我都跟你说了你爹是因为年龄有些大了所以醒的时间有些长，再说了，生命体征一切都正常你又不是看不见。”邓铭一边给嘴里塞着橘子一边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说的是半麻！”卢壬佳气呼呼的看着邓铭。
两人都没有发现醒过来的老卢。
“你个医学生有没有点常识啊！微创手术怎么可能做半麻的啊！我这是在考你啊！”邓铭看着卢壬佳说道。
“哈？明明是你之前说错了吧？”卢壬佳丝毫不让的争辩道。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以后当了医生，是不是要患者说什么就是什么啊？”邓铭嚼着橘子，只是，他说着说着，神色逐渐严厉起来，卢壬佳也渐渐低下了头。
“而且，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心态已经不能乱。所谓医者不自医，很多时候是因为心态乱了。”邓铭看着卢壬佳认真的说道，“医学这种东西，半点偏差都不能有。而且，医学绝不仅仅是你在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今天这堂课，我希望你好好记住了。”
“咳咳。”卢壬佳她爹努力的咳嗽着。
“咳什么咳。”邓铭白了卢壬佳她爹一眼，“真把自己当癌症患者了是吧？”
“不是，我...”卢壬佳她爹眨了眨眼，这个剧本是不是哪里写错了？
“回头记得请我吃饭。然后每半个月来复查一次，半年以后周期改成一个月，然后一年以后周期改成三个月。”邓铭看了一眼卢壬佳她爹，“起码现在我没发现任何问题。然后，恭喜你，前癌症患者，你痊愈了，今天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啊？”卢壬佳她爹张了张嘴，“我看网上不是说癌症之后又是靶向药又是化疗的...”
“网上还建议你得了感冒之后直接原地火化呢。”邓铭说道，“还有，别单独请我吃饭了。事情我跟你闺女已经了解清楚了。你到时候请陆离吃饭的时候一起带上我，我想...向陆离请教一下。”
“...好。”卢壬佳她爹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卢壬佳，“你跟你那个同学，莘...莘...”
刚从麻醉中醒来，他的脑子有些不清醒。
“莘弘雪。我这就跟她说。”卢壬佳点了点头，刚想拿起电话，就被邓铭打断了。
“你们父女俩看看现在几点了行不行！还有，老卢我建议你最近好好休息休息，再怎么说你也是得过癌症的人，还是得调理一下身子。”邓铭说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大晚上的把我从休班里揪出来还让我做个手术，都快困死我了。我先走了啊。”
“那个，麻烦你了。”老卢对着邓铭诚恳的说道。
“呵，咱俩还用这么客气干什么。”邓铭摇了摇头，随后走出了病房。
老卢待邓铭离开之后，看向卢壬佳，“你问一下你同学，陆离明天晚上有没有...不对，现在说是今天晚上，你问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地点的话，就定在柏悦酒店的宴会厅里吧。我到时候跟她们老板打个招呼，正好陆离也在那住，离得还近。”
“可是，邓主任刚说过您要好好休息..”卢壬佳看向自己父亲。
“陆离不是还给了付药方么。”老卢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星空，“再说了，虽然邓铭一直在打哈哈，但是，这是一个癌症。换言之，陆离救了我一条命，我要是不去谢谢他，我过意不去。而且，壬佳，你记住，遇到这种贵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去联系，懂吗？”
“我跟您说过了，我对商业没兴趣，我只想当医生。还有，我觉得您现在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没事，我不困..”
“我困了！”卢壬佳看着自己父亲。
老卢看着卢壬佳布满血丝的双眼，苦笑一声，“那成，咱回去休息。”
......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莘弘雪睁开了有些朦胧的双眼。
这是她长时间养成的生物钟。
她看了一眼时间，6:05。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后直奔洗浴间。
半个小时之后，她神清气爽的坐在桌子前，翻开课本，准备继续按照陆离的想法去啃书。
然而，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