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行为，同样也经不起细细思量。
虽然很残酷，但对于贫穷的家庭来说，多一个没有劳动能力，还需要人照顾的病号来说，真不如让他死了。
此刻，已经不是医学的抉择。
而是人性。
许秋沉默片刻，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病房继续抢救去了。
他重新看了一眼毕光的双下肢。
在货车的碾压下，加上长时间的缺血、浮肿，看上去就像是被暴晒的橡皮筋一般，僵硬又脆弱，还带着一块块崩开的裂痕。
过了一阵，ICU的江主任叶进来了。
他阴沉着脸，道：“许医生，他们不肯签字放弃治疗，也不同意转院，截肢手术的字同样不愿意签！”
许秋淡淡地点点头。
这个结果倒是在意料之中。
不治，也不放弃治。
他抬头看了眼监护仪。
毕光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寻常的治疗手段已经很难奏效了，再不决断的话，他只剩下几个小时能活。
要命的是，毕光现在昏迷不醒，能帮他做决定的妻子却始终坚持拖字诀……
等等！
许秋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江主任：“主任，帮毕光打120的是谁？”
江主任摇了摇头，这些细节他并不清楚。
但他立刻就把随车医生给叫了来。
“许主任，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开奔驰的，应该是毕光的老板……我也不是很确定。”
许秋当即道：“想办法通过他联系到毕光的父母。”
生死之际，能做决定的不只有妻子，还有父母。
随车医生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郑重道：“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毕光的各项数据都在恶化，但有许秋把关，虽然危险，但至少能吊住命。
另一边，一个电话打到了别墅业主手机上。
业主自然不可能有毕光父母的电话。
但他听说医院的情况后，沉默了一会儿，直接联系了和毕光一起被雇佣过来的装修工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和毕光在同一个工地干活的工友。
通过他，又联系到了包工头。
虽然包工头抽烟喝酒经常照顾小姐姐，还坑了毕光夫妻两点半辈子积蓄，但他还是个好人。
接到消息后，他急得直接就掐灭了烟，赶紧翻找起通讯录。
好在毕光是个踏实肯干的人，包工头特地留了他家里的联系方式，想着他不肯继续干了之后让家里人帮忙劝劝……
谁也没想到，这通电话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终于，折腾里一个小时之后，一通隔壁市的电话打了过来。
听到对面那带着浓重乡音的苍老声音，负责接电话的小护士满脸喜色：“许医生，联系上了！”
……
颤抖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老人用夹杂着普通话的方言询问道：“大夫，我大宝……我大宝还活着吗？”
许秋听出了那压抑的惶恐与慌张，缓缓道：“截肢的话，还有活命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另一头响起两道松了口气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位老太太的声音，对方急切地讲了一通，听得出来很想跟许秋沟通，可惜许秋没有破译成功。
老人抢过了电话：“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宝，他还这么年轻，可千万不能出事……腿坏了就不要了，名要紧，我大宝不能死啊……”
许秋耐心地道：“确定要截肢吗？”
“腿不要了！大夫，你要保下我大宝的命啊。多少钱我们都给，我们有房子，还有田，我和他娘都买了保险！”老头子越说越急，生怕许秋拒绝。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在自己父母眼里，依旧是曾经那个大宝……
人性经不起考验。
但父母对子女的爱却是一把刺向黑暗的利刃！
“截肢手术需要你们的签字，你们赶过来需要多久？”许秋问道。
听到这里，老头子一下子就急了，他算了一下路程，声音充满了惶恐：“从村里下山，要两个小时，到了县城还要四个小时二十分钟才能到我大宝的工地，还要从工地去医院……大夫，还来得及吗？”
说到最后，电话另一头已经吓得快要哭出来。
他们对从故乡到儿子工地这一段路太熟了，以前的无数个日子，他们就是这样坐在院门口，看着老挂钟一分一秒地过去，数着时间过日子，等那几百天才有一次的团聚的节日。
最后抬起头看去，新修的沥青马路的尽头，一辆晃晃悠悠的小巴喷着黑烟慢慢驶来。
等车停下，毕光就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左手抓着一只鸡，右手提了一条鱼，二十多年，年年如此。
他们不敢想象，如果那辆回乡的小巴再也载不回自己的儿子，老挂钟上的每一秒该如何熬过……
“大夫，大夫，我们这就赶过来……大宝！”
电话里里传来了风声，难以想象两个老人能有这样利落的速度。
跟大家说一件事。
茄子越写钱越少，炸鸡已经没办法了。
这本书还会更新，不过更新频率不会有之前那么高了。
只能说，一定会给大家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最后，许秋医生的故事，在新世界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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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别叫我国医
第958章 换条狗都能上！
办公室里，众人的表情都有些黯然。
毕光的父母赶过来少说都要七八个小时，这还是忽略了中转时间，保证不堵车的情况下。
然而，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上下班的高峰……
而毕光的情况，最多能撑两三个小时。
毕光的父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颤抖的声音带着哀求：“再等等，再等等……”
许秋以为对方是对自己说的，正要开口，却听毕光父母继续说道：“大宝你再等等，爹娘马上就来了，你死了我们两也不活了……”
许秋愣了一下，沉吟片刻，低声道：“等你们赶过来，时间肯定来不及了，我可以做主代替你们签字。”
电视剧里有奇迹。
但临床没有什么父爱母爱感动上苍，只有冷冰冰的生命体征，和在父母哭嚎中逝去的黑发人。
听到许秋给出的解决方案，老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大了几分贝：“大夫，你要多少钱，多少钱都可以，你帮帮我们……求求你给他治病！”
许秋摇头：“这是医生的职责，你们尽快赶来，我这边马上开始手术了。”
这话也没错。
主任医师不该只有表面的光鲜，能力更大的同时也理应承担更大的责任。
像这类病人家属无法签字的情况，往往就需要科主任以上的高层代为签字。
显然，许秋就有这个资格。
挂断电话前，毕光的父母依旧感谢个不停。
办公室里，众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接触了毕光的妻子等人后，在场的人对家属的印象都非常差。
想让病人在医院等死，赖着临医不肯放……换成任何一个医务人员，都不可能对他们有好的观感。
这种情况下，不另眼相看就不错了，科室主任、分管院长等人，谁愿意帮他们签字。
不怕签完字被反咬一口？
虽然有电话录音作为证据，但，有时候弱势一方就是有理的，官司就算打赢了，医院也会被医闹搅得一团糟。
总之没有半点好处。
许秋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道：“我相信他们。”
ICU门口的其他家属各怀鬼胎。
但这样一对父母，对子女的爱无需质疑，也值得信任。
……
回到ICU病房，毕光的血氧、血色素和血压等都在缓慢下降。
但众人的表情却明显轻松了不少。
能截肢的话，应该能遏制恶化！
“跟家属沟通，让病人的小孩做个梅毒螺旋体定性试验，病人妻子做康华氏反应。”许秋说着。
前者是确认病人有没有梅毒。
后者则针对第三期梅毒和神经性梅毒。
小孩若是先天性梅毒，那么毕光妻子的梅毒肯定已经发展到神经阶段了，选择康华氏反应可以一步到位。
“是！”小护士跑出去沟通了。
许秋的目光才重新放回病人身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抢救后，毕光的情况依然糟糕，虽然意识恍惚，但至少清醒了过来。
许秋扫了一眼监护仪。
心率每分钟120次。
血压：73/44mmHg。
呼吸频率每分钟三十次。
血氧也掉到了百分之八十七。
至于出血量，根本无从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