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有个妻子，现在正在肝胆外科，也是癌症，HCC。”
“我知道了。”
许秋挂断电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一时间，他突然有些犹豫。
这个病人要不要保肢。
做断指再植的话，即便是成功了，他又有几天好活，花费巨额的费用，去做一台再植术，实属没必要。
而且，他能不能活到手指能正常使用的那天都是个问题。
“许医生，到了。”
司机稳稳地将车停在了院门口，这是许秋专车的特权，从这里下车，走两步就是急诊科大厅。
“好，你回去休息。”
“今天要不要提早一点过来等您？”
“不用。”
司机下了车，目送着许秋进了医院，又等了十几分钟，这才开车离去。
“许医生真辛苦啊。”司机摇摇头，有些心疼。
他这个当司机的，负责接送许秋就完事了，但对方每次去医院，都是要救场、做大手术的。
管是想想这个画面，司机就紧张得手心冒汗。
难怪许医生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拥有院士级别的待遇了啊……
……
“左侧腕部撕脱断伤、左侧掌骨横断；左侧桡骨、尺骨远端均有开放性骨折；左前臂远端皮肤撕脱伴有缺损……”
“此外，环指末节断开，断端边缘不规则、损伤极其严重；拇指末节完全离断……”
抢救室内，许秋打量着病人，迅速做出了判断。
邱庆虎的其他生命体征都已经平稳下来，命肯定是保住了，接下来的主要抉择，在旁边移植器官保存箱内的手掌上。
如果要接，这是一个大手术。
许秋预估至少要做左腕部清创、断掌再植、断肢再植、近排腕骨摘除术、血管再植术等等，手术时间起码在七个小时。
花的钱就不说了，前前后后总共要十几万，如果再加上许秋“掌指再生术”的特制人造掌骨的话，价格可能上到二十几万……这对邱庆虎家庭来说，无疑是天价。
但，如果放弃半只手掌、指节，直接关闭伤口，手术时间连半小时都不用，价格要不会超过一万！
“价格方面，临医近期拟开展掌指再生术项目，病人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酌情减少大量费用……”
会议室内，许秋将两种手术方案的利弊等都清晰地告知了房雯雯。
家属眼眶通红，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
房雯雯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也轮到她给丈夫做决定……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丈夫纠结要不要给她治疗时，内心的痛苦有多剧烈。
这还只是要不要放弃丈夫的手掌啊……
当时邱庆虎做出放弃妻子性命时，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和绝望，原来是这般的折磨人！
“医，医生，您觉得他应该做什么手术？”房雯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强作镇定，丈夫倒下后，她就该强大起来了。
“我的建议是，放弃保肢手术。”
尽管许秋想把掌指再生术应用在临床上，但，决不能把把病人当成手术的实验品。
对于邱庆虎来说，最适合他的，就是扔掉断掌断指，做个清创，缠吧缠吧。
“放弃？”
这个词瞬间刺痛了房雯雯，她痛苦地按住了胸口，感觉像是有一把锤子，从内部狠狠地砸着心脏。
丈夫的性命已经被他亲自放弃了，这一刻她想要做点什么，起码邱庆虎死的时候，有一个完整的身体……用一双手继续捧着她的脸。
“医生，如果要做手术，能优惠多少钱？”
许秋沉默了片刻。
还不等他给出答复，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精神抖擞的王晟德走了进来，道：“掌指再生术是我院重点扶持、开展的项目，如果你们愿意当第一个受试者，手术费用、治疗费用等，全部免除！”
“当然，你们是第一个受试者，因此个中风险还未可知，但不论如何，最差也是放弃保肢，无非是回到了第二个选择而已……”
第437章 紧急讨论！救不可救之人！
王晟德很直接，既然担心钱的问题，那临医就免去了。
正好，邱庆虎可以借此做保肢术，而临医也能在这个合适得不能再合适的病人身上，将许秋的“掌指再生术”搬上临床。
各取所需罢了。
即便是最终失败，对于邱庆虎来说，无非是放弃手掌，跟之前的方案比，也不会更差了。
“免……免费？”
房雯雯从悲伤之中回过神来，眼里充满了诧异。
绝望之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在医院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不想放弃他，我想要试一试。”房雯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她看着眼前的许秋，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便油然而生。
……
手术室、麻醉科等很快就到消息，凌晨五点钟不到，麻醉科的主任就立刻赶了过来，参加这次紧急手术。
此外，还有骨外科、手外科的几名主任。
众人都异常兴奋，当初脑外科、心脏外科都因为许秋闻名全国，成为临医的王牌科室之一。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掌指再生术，或许能靠人造掌骨和髓腔扩大的末端再植，在手外科打出一片天下。
又过了几分钟，诺亚、亚伯等人也姗姗来迟。
为首的诺亚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很期待这一次的临床手术。
而相比之下，亚伯就摆出了一张臭脸，显然他依旧觉得掌指再生术只是炫技之作。
临床上，讲究一个少即是好。
掌指再生术的操作太多，也太复杂了，而手指血管又纤细如头发丝，在如此脆弱的解剖结构上动刀子，却还不断增加血管断口，哪有这么容易？
估计也只有在模拟的假人身上，才能如此顺利了吧……
“怎么没有我老师的位置？”
亚伯在临医手外科主任的身旁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发现最核心的几个位置已经坐满了人，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王晟德、骨科主任、手外科主任等人，默默地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亚伯。
诺亚怒道：“没看到这是我的位置？”
亚伯赶紧站了起来：“那我的呢？”
角落里，杨钰恩笑嘻嘻地指了指会议室正前方：“那不是还有一个空位？”
“也对，谢谢你，女士。”
亚伯刚要走过去，诺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是许秋的位置，你滚一边去。”
“？？？”
亚伯一时间待在了原地，他不是年轻一辈手外科第一人吗，怎么沦落到这种待遇了！
……
五分钟后，许秋最后一个赶到。
“许医生！”
“辛苦了许医生，这么早您就要来忙手术。”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诺亚也不例外，眼热地看向许秋。
此时他终于理解约瑟夫、斋藤野等人的心情。
简直恨不得把许秋按在手术室，没日没夜地逼他做手术！
“开始吧。”
许秋扫了一眼，也不管人齐没齐，开始了术前的紧急讨论。
邱庆虎的手术，总体而言，有三个关键。
第一个，是对腕部、前臂等部位撕脱伤的处理。
这也是最简单的一步。
第二与第三，分别是掌部离断再植术，和断指再植术。
这两手术，任何一个都不简单。
然而，摆在许秋面前的，显然是更大的难题。
比如掌部离断再植，不适宜断指伴有多发性骨折或严重软组织损伤的病人，同样，如果手指的血管床破坏程度比较严重，同样无法进行。
而邱庆虎，正是“多发性损伤”，以及“血管床破坏严重”的这一类。
此外，断指再植术也是一个挑战，邱庆虎要做的是难度更高的末节再植术。
这其实也正是王晟德愿意给邱庆虎免除所有费用的最大原因。
传统的掌部再植、断指再植，都救不了他，但许秋的掌指再生术，却恰恰是为邱庆虎这样的病人准备的！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天选之子了。
半个小时的讨论结束，手术方案确认。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会议室立刻动了起来。
凌晨五点半。
入院后的第一个半小时，在邱庆虎的身体条件初步稳定下来后，他被推上了手术台。
在抢救室的时候，杨钰恩就已经对病人进行了初步的清创。
此时上台后，许秋耐心地常规洗刷、消毒。
这一步，不仅仅是深度清创。
更重要的，其实是对整个断端有一个整体的认知，并且标记出断面的血管、神经等等，以便于后续开展手术。
心中有断手的解剖，开始再植时，才能面面俱到，不至于被各种突发情况牵着走。
无影灯下，病人截断的手掌格外狰狞。
一团团血肉模糊一片，手掌被粗暴地削去了一半，断端还有大量被搅碎的皮肤和肌肉，还有几根血管从血肉中长长地嘶啦下来，以及几条苍白的、拖长的神经。
见到这一幕，即便是王晟德，都瞳孔一缩。
这种伤势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