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了,真好啊!”
朱墙看着林牧的表情,忍不住的在心中赞叹道!
很多京剧演员由于唱戏的时间太长,很多剧目可以说是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唱戏的时候,虽然唱词都可以倒背如流,但是唯独这个感情,经常会不到位!
就是因为太熟了,熟的都已经体会不到剧中人的情感了!
就像是医生一样,刚刚进入医院的时候,看到病危的病人也会心里难受,但是时间长了,就算是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这并非是他们铁石心肠,只不过是因为见惯了生死,已经没有那种应激的反应了!
很多京剧演员也是如此。
朱墙看到林牧竟然如此的动情,不由得心中一颤,真是个好演员啊!
到底这是谁徒弟啊,怎么教的这么好啊!
到了林牧的近前,朱墙才看出来,林牧这岁数也太小了吧,顶多二十出头,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念白功底,看来,这孩子绝对是从小就开始学京剧了!
但是,这张脸,朱墙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学马派的,还唱的这么好的,自己怎么会没见过呢!
说不过去啊!
虽然心里想着事,但是嘴上和手上,朱墙可是一点都没放松,锣鼓家伙的声音,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学出来!
其实,锣鼓家伙的声音,在这一段念白中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因为这一段念白实在是太长了,如果平铺直叙的话,下面的观众就会觉得无聊,所以,演员需要在念白中加上一些情绪的变化,这个时候,锣鼓家伙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每一次锣鼓响动,都是寇准情绪激动之时,这个时候,用锣鼓的声音来衬托一下寇准的情绪,然后,锣鼓声弱减,表示寇准又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继续审问潘洪!
“杨六将军回朝撺下了御状,圣上命前任刘御史审问你这老贼,不明不白,死在八千岁金锏之下,才提调本御史前来,想你为臣不能尽忠,为子不能尽孝,似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卖国的奸贼”
这一大段的念白终于结束了!
朱墙的锣鼓声打完,又是一声响亮的叫好声,而且为林牧的表现送上了掌声!
林牧后面这一段是念的太痛快了!
他也对这位懂行的朋友非常的感谢,这锣鼓音,每一个点都非常的到位,让自己感觉到非常的舒服,张嘴也痛快,闭嘴也舒坦,真的是太爽了!
林牧扭过头来,准备向这位高人道谢,结果,看到朱墙的瞬间,他就傻眼了!
这不是朱墙老师吗?
作为马派的名家,朱墙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原来是朱墙老师啊,真是抱歉,刚才没注意到您,抱歉抱歉啊!”
林牧赶紧冲着朱墙拱了拱手!
朱墙也是不以为怪的摆了摆手,赞赏的说道,“有什么好抱歉的,是我说抱歉才对,打扰到你练功了,但是小伙子,真好啊,你这段念白,真的是太精彩了!”
朱墙这一番夸赞,让林牧心中暗喜,嘴上则是不断的谦虚!
朱墙越看林牧越觉得这孩子真好,于是好奇的问道,“对了,你是跟谁学的呀?”
这一问,让林牧有点难回答了!
朱墙见了冯晓智,也要喊上一声师伯。
自己要说跟冯晓智学的,估计现场就会很尴尬了!
朱墙今年59岁,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个小师弟,怎么想都觉得很别扭吧!
看到林牧有些迟疑,朱墙眉头微皱,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难道是他的师父有什么问题吗?
朱墙沉吟了片刻,笑着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好说呢,难道你还是自学成才吗?”
听着朱墙调侃的话语,林牧想了想,说道,“不瞒朱老师,我刚从戏曲学院毕业,前一段蒙冯晓智先生青眼,跟着先生学了几天!”
朱墙听了林牧的话,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从林牧的这段话里,朱墙听出来了两层含义!
第一层,我刚从戏曲学院毕业,如果不是从小学的话,应该是没有正经的师承!
第二层,冯晓智看中了他的天赋,教了他一段时间!
朱墙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在进入到戏曲学院之前,有没有学过京剧呢?”
林牧非常诚实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朱墙心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年啊,四年的时间,还是在戏曲学院里,就能够学出这样的水准来?
朱墙又问道,“你的马派是跟谁学的?学校里的老师吗?”
朱墙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几个马派唱的不错的老师,但是有句话他不得不说,林牧的这一段念白的水准,都要比那几个老师要强!
林牧摇了摇头,说道,“马派是我自学的,然后又跟着冯晓智先生学了几天,唱的不好!”
朱墙看着林牧,眼中闪烁着精光。
多好的一个苗子啊,竟然没有师承,自己的师伯教了他几天,就已经有这样的水准了!
反正师伯也不收徒弟,估计就是看这孩子的天赋好,所以才破例指教一二!
今天让自己遇到这孩子,简直就是天赐的徒弟啊,如果不收下的话,会被天打五雷轰的!
看着朱墙脸上忽然露出了殷切之情,林牧忍不住稍稍退后的半步!
第69章 朱墙定计
朱墙脸上露出了热切之情,走近了一步,笑眯眯的说道,“小伙子,说了这么半天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林牧赶紧说道,“晚辈林牧,森林的林,放牧的牧!”
“林牧,好名字,对了,你毕业之后分到了哪个院团啊?”
朱墙一脸熟络的样子,笑眯眯的问道!
林牧笑着说道,“不瞒朱老师,我现在已经是国家京剧院的演员了!”
朱墙的嘴角微微一抽,国家京剧院,好快的手啊!
不过,朱墙也没有在意,毕竟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他可是京都京剧院梅兰芳京剧团的党支部书记,想要从国家京剧院调过来一个年轻演员,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吗!
朱墙一脸认真的说道,“林牧啊,国家京剧院对于你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但是,你要知道,国家京剧院里,人才济济,藏龙卧虎,虽然你的天赋不差,但是想要在国家京剧院里熬出头来,三五年是最少的!”
听着朱墙的话,林牧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确实如此,如果按部就班的话,三五年能够上台演出,那都是青年队中的精英。
但是林牧是谁,挂逼啊!
再说了,林牧虽然这一段时间在国家京剧院里没有任何的演出机会,但是他可是在进入到国家京剧院的第一天,就临时登台,上演了火线救场的好戏!
看着林牧听得认真,仿佛是听进去了,朱墙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说道,“小林啊,你也是学马派的,我呢,你也知道,我的师父张学金先生,那是师祖马连良大师的亲传弟子,你与其待在国家京剧院,还不如来我们京都京剧院的梅剧团,我马上就要退休了,只要你来,到时候,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朱墙并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什么你来拜我为师,我给你上位的机会。
虽然没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林牧自然是能听懂的!
不得不说,林牧对朱墙如此的看重自己,也是非常的感动!
但是,林牧心中闪过了一丝戏谑的心情!
如果让朱墙老师知道了自己已经是冯晓智预定的弟子,他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啊!
徒弟变成师弟,这种老母鸡变鸭的桥段,估计这位马派名家应该承受不了吧!
看到林牧一脸纠结的样子,朱墙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没事,这件事,你自己回去好好的考虑考虑,回头想明白了吗,给我打个电话,不着急,毕竟是有可能决定你一生的大事,需要时间考虑的!”
说着,朱墙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交给了林牧,笑着说道,“行了,你继续练着,我走了!”
朱墙冲着林牧挥了挥手,带着一脸轻松的离开了!
在朱墙的心里,林牧许是太激动了,但是国家京剧院那里又有点放不开,所以没有直接答应自己。
但是,朱墙心里非常的笃定,这孩子回去想清楚了,估计过两天就会给自己打电话了!
收一个如此有天赋的弟子,想想也是开心的事情!
哎?
林牧?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朱墙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摇了摇头!
岁数大了,记忆力是越来越不好了!
……
看着朱墙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名片,林牧不由得苦笑摇头!
自己就是出来喊个嗓子,竟然还遇到了一位京剧大佬,而这位京剧大佬,竟然想要收自己为徒。
虽然朱墙没有直说,但是眼里的那种光,林牧也已经看出来了!
这种光,林牧在冯晓智的眼中看到过!
但是,这位大佬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林牧竟然会是自己未来的师弟!
估计等到以后冯晓智收徒的时候,朱墙绝对就有一种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了!
太丢人了!
虽然被朱墙打断了自己喊嗓子的节奏,但是林牧也没有半途而废,继续了下去!
念白之后,自然就是唱了!
马派的念白是一绝,唱腔更是在老生行当中独树一帜。
如今马派式微,并非是马派不行了,只不过是后人已经学不会马派的精髓了!
张学金当年有这么一句话,用来形容马派为什么难学。
“因为他太全面了!”
戏剧家翁偶虹对马连良的评价是“平均分最高”,称他是“面面俱到的马连良”。
当初有人采访到马连良的嫡孙马龙,他的说法就更加的巧妙了。
他把马连良先生的全面比喻成体操界的十项全能。
别人可能吊环好,可能鞍马强,也可能自由体操好,但是马连良先生则是所有的项目都好!
过去一说起来京剧,就是生旦净末丑!
而如今,一提起京剧,变成了生旦净丑!
这个“末”去哪儿了呢?
这个就要归功于马连良先生了。